我好像不是世外高人 第122章

无情多情一念之差,便是如此。

但......

赫连归城点出她话里刻意忽略了的存在:“吾不止是吾,吾还需顾及湛卢宗。”

沈缜含笑,很流畅接:“前辈乃仙道的高山仰止,您心之所向,便是修仙众人心所向。”

赫连归城:“......”

她眸中掠过一丝怅惘,很快敛起,目光向下瞥到对面人腰间的三色羽上,“用过了么?”

沈缜应:“用过了。”

赫连归城眉梢微挑,片刻,她拂袖,“待那二人稍好,吾会将她们带回吾的地方。日后若要走,随时可走。”

沈缜再次躬身拱手:“多谢前辈。”

赫连归城淡淡觑她:“沈缜,你之愿吾已应,而吾之愿...”

沈缜郑重:“晚辈会尽心竭力。”

“嗯。”

赫连归城微微颔首,御剑离去。

沈缜抬起头,看着那很快消失在天际的身影,敛去了眼底复杂的思绪。

赫连归城将她拉入境域那日谈话的最后,告诉她可以允她一个请求€€€€

因她“被迫”、或者说“自愿”剥夺灵器,解了赫连归城未来的杀机,相当于赫连归城欠她一次,所以为合因果,她也可以让赫连归城做一件事。

而在仔细地思索之后,沈缜选择了让赫连归城替她将林夜北逼至绝境。

仍旧是那句话,她没有时间了。林夜北是邪修没错,但他有着“魔尊”的名头,自封也好他说也罢,总归这个名头在邪修中被叫了开来那么就意味着这人绝非好相与的。况且,其他邪修模样都不人不鬼,林夜北却能保持“完人”模样,可见他的厉害。

要取这样人的气运,仔细筹谋当然不是没有机会,可€€€€

她没时间了。

依照赫连归城所说,剥夺灵器最好的时机便在今年六月,如今剩下三个月不到,她尚有一堆事情没有安排完,又怎会有时间去设计林夜北?以及,她没有丝毫把握三个月便成功。

沈缜低叹一声。

随着这一叹,胸腔里压抑许久的痒意便溜了出来,她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咳了许久,好不容易平复,等慢慢擦干净唇上血迹,抬眸便见立在几尺外的人。

“耶律。”沈缜并不惊讶。

耶律顿珠低头:“北一拜见主人。”

沈缜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再低眸瞥了眼腰间坠着的三色羽,颔首:“走罢。”

二人向院外去,耶律顿珠稍稍落后沈缜半步,一路讲近日的事情:“剑阁山中昔年选址处已全部建造完毕,依主人所言,在深山中之人皆已搬迁出、入住其中...

“...诸国今季盈利颇多,以后东海国为首,琉璃最盛、香水其次...

“...之前的言论已然沸腾,多郡獬豸楼粘贴告示,言会思量与民相交...”

沈缜跨进暂时用作书房的屋子。

耶律顿珠该上报的也差不多说完,垂首安静立在一旁。

须臾的寂静后,沈缜开口:“十二月,若是没有等到我的踪迹,你与其他首一商量,将鸦雀交予镇国公主。”

耶律顿珠震,猛然抬头。

沈缜瞧见他微张的嘴唇,笑:“想说什么?”

耶律顿珠哑声。

他其实有很多疑问想说,但到头来临嘴边只变成一句:“...那少主们...”

沈缜了然他口中的少主是自己的学生€€€€兕子和阿由,但恰是如此,她看出了堂下人此刻不宁的心绪。

“耶律,你是北一,你当知道,对于帝王而言,一支近乎‘无所不能’却不在她手上的力量将会面临何种境地。”

耶律顿珠默:“...属下愚钝。”

“不是愚钝,是害怕了。”

沈缜轻声,“可北一,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耶律顿珠与女人视线对上。

沈缜轻笑:“不过就是回到朝堂去,而你们...本就是自那里来,不是么?”

第122章 一些往事

北国风如利刃, 一刀刀割上花期的衣裙。

她跟着师兄们走到小院,看赫霄师兄敲响房门,再看房门打开、丛师妹走了出来。

女子的身形较之前消瘦了些, 但面上神情一如往常,美目里带了点温柔的笑意,轻声开口:“师兄。”

又看向花期微微颔首:“师姐。”

花期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赫霄道:“丛师妹,师叔想见你。”

丛绻点头:“好。”

她没多做什么,很轻易就出来到廊下、关好房门,一副随着走的态度。

一行人便这样沿着花期他们过来时的路回去, 赫霄在最前,丛绻稍落后他一步,其他弟子坠在后面, 花期在队尾。

那前方的女子脊背挺得极直, 花期目光漫无目的间落到她腰侧被玉带勾勒、似欲展翼而飞的金乌上,不由怔怔。

......丛绻是她见过将校服穿得最好看的同门。

这样一个同门,甫一入太阿“惊才绝艳”之名便传扬十峰, 性情温柔好相与, 个性谦恭知分寸,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呢?

花期微微耸动了下鼻翼,按下眼中的湿润。

下山九月有余,一开始丛绻提出独自有事离队的时候,花期不是没问过她去做什么, 每每得到的回答都是相逢旧友, 但这旧友......

隐隐的威压袭来, 花期整顿神色, 随师兄们跨入堂中。

赫霄恭敬:“林师伯、雷师伯、瀛师叔,丛师妹已带到。”

丛绻垂眸, 躬身拱手:“弟子见过师伯、师叔。”

堂上,瀛则看向站在一边的诸弟子,开口:“你们下去吧。”

花期愣,但赫霄等人已经恭声应好,她也只得跟了出去。待到几人走后,瀛则挥袖掌风微动、大门刹那闭合,屋中昏暗下来。

在这昏暗里,丛绻静静垂首立在原地,神色平静。

淡淡的光透过门扉扬在她身上、拉长了她的影子,明明一身赤缇红的锦衣,穿在她身上却只显清冷。

坐在中间的林如霜首先开口:“抬起头来。”

丛绻抬首。

洒在她身上的微弱日光随着这个动作流淌,再打了一点在她脸上,明暗便自鼻梁相分,姣好容颜一半隐在昏暗里,一半藏在明光中。

林如霜手指捻了捻,扬眉:“不逃?”

丛绻声色无波:“请师伯明示。”

“呵。”上首三人之中坐在中间的雷惊云冷笑一声,也懒得和一个弟子纠缠,直接自乾坤袖里掏出副卷轴,“啪”拍在桌上。

林如霜被这粗犷的动作惊了一跳,无奈苦笑:“师弟,此乃仙器,好歹珍惜些。”

他又转过头去,上下打量了眼堂下不卑不亢的女子,饶有兴趣,“上清功学到第几卷了?”

丛绻目光掠过桌上那缠着丝丝凉气的卷轴,欠身,“回师伯,弟子愚钝,才至第五卷。”

“第五卷?愚钝?”林如霜颇有讶异,随即失笑,“若吾没记错,你入我门中尚不到十年,这就学到了第五卷,根骨确实绝佳。”

“难怪啊,师妹总夸你,说你是天生的阵法苗子,想来,你确不负当年初入我门中时天资的好名声。可€€€€”

他话题一转,“既是天纵之才,那么,是受制于人,还是...自愿为之?”

丛绻抬眸定睛:“敢问师伯何意?”

林如霜又捻手指:“不说?”

丛绻沉默。

她的沉默已然给出了回答,林如霜眸中划过冷厉,又兼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倦意,他往后靠了靠,沉声:“雷师弟。”

雷惊云早等着这一声,就在林如霜话音落下的刹那扬手€€€€

桌上卷轴飞速展开随他指奔向堂下,须臾之间构成四四方方卷盒将堂下人包裹其中,延展出来的卷轴腾上半空,白纸里浮现起光幕。

不大但打理的十分漂亮的小花园里,一夷女正在哼夷地歌。她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眼珠有淡淡的蓝色,发丝编成一绺,温婉垂在肩头。倏尔,画面飞速跳动,那夷女面色灰白,虚弱躺在床上,含笑流着泪。

林如霜眉头微皱,他曾游历神州数年,也听得懂一些夷语,轻而易举辨认出了这夷女口中喃喃字眼的意思€€€€小绻。

丛绻。

另一旁的瀛则也有点讶然:“丛绻的相貌...倒看不出来是夷人的后代。”

光幕继续。

儒生模样的男人匆匆闯进门,身后跟着的老嬷亦疾步过来,男人说着些什么,忽而转身,神情懈怠下来两分,扯起了抹笑,拉着一个年幼的女童温声劝慰€€€€

“女郎莫怕,不会有问题的,我们马上就会离开......”

又站起身居高临下:“主公于吾恩重如山,吾儿当懂得思报之理。”

再柔和了两分神色,“此次,是为父欠你,阿丛,放心,为父寻到机会一定会来救你。”

观看的三人眼中皆是叹息。

声声哭喊、哀哀凄鸣,七八岁到十四五的一水儿少女被送进楼里,抹着粉的嬷嬷站在最前面,一字一句立规矩。

寅时起练功,稍有不如意便一顿责罚打骂,又一日匆匆而过的光景,教坊司门被打开,吊着嗓子的男声高高在上:“圣人有旨,着选三十二人赠予南乾。”

......千里跋涉,兵丁们垂涎、几乎是冒着绿光的眼睛。

画面纷转,一日帐中众女子惊醒,发觉睡在中间的一少女衣不蔽体、下身难堪、瞪目早已死去。

她冰凉的尸身被官兵掐住脚脖子,像拖牲口一样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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