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好奇道:“钓鱼?”
“你不知道么?”五条悟顿时扬眉吐气,很正常的一句反问被他演绎出了一种欠嗖嗖的气质,“小橘子没跟你说过?”
夏油杰拳头莫名有点痒。
“是这样,我怀疑有个老东西在下很大一盘棋。”源€€月言简意赅道,“大概率是咒灵。”
接着,他分享了他的发现和思路,提出‘第三方’的存在。
第三方经过多年谋划,渗透咒术界乃至御三家,终极目的十分邪恶。
尽管具有一定的逻辑性,且放在这个腐朽落后的咒术界、放在丧心病狂的高智商咒灵身上非常合理,但……
“……但他为什么要招募我?”夏油杰指了指自己,“招募悟的话,还能顺带拉拢五条家,不是收益更高吗?”
五条悟:“就是就是。”
源€€月:“可能因为五条同学已经被我招募了。”
五条悟若有所思:“有道理。”
夏油杰:“……”
“非要说为什么的话……”源€€月委婉地说,“因为招募你的投入产出比更高?”
夏油杰:“……是想说挖我的成本更低对吧?”
源€€月诚恳道:“这种时候糊涂一点比较好,猜到了也别说出来。”
夏油杰对此表示不服气,然后被源€€月毫不留情地点出‘你也清楚五条同学的情绪内核比你更稳定吧?’€€€€这倒是没办法反驳。
平时相处得再自如,面对再多血腥脏污的任务,他仍怀有一颗柔软慈悲的心,会为受害者年纪轻轻失去了生命而难过,会因受害者的家属伤心而共情。
五条悟不会。
尽管出于礼貌和仁爱,他也会安慰受害者家属,别伤心了。
一种是物伤其类的哀叹,另一种是居高临下的怜悯,并不处在同一纬度。
再直白一点,很多时候,五条悟不像人。
夏油杰:“……行吧。所以,你认为那家伙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说实话,我不知道。”源€€月说,“按照他表现出来的,对咒术界的了解程度和渗透水平来说,这个计划至少持续了三到四代人,也就是说六十到一百年,乃至更久,也可能是几百年,但……”
“但……?”
“……但六十年,居然还不够统治咒术界吗?”源€€月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困惑,“绰绰有余了啊,二十年埋一代的线,第二代就广泛能施加精神控制,并逐步建立……”
五条悟:“出现了!一本正经的大魔王发言!”
夏油杰:“除了毁灭世界、统治咒术界,你还能想点别的吗?”
“这是换位思考,以理解它的目的。”源€€月说,“把自己想象成老东西,六十年时间不仅够我统治咒术界,还能煽动加重咒术师和普通人对立,把对立水平提升到水火不容的高度,通过发动局部战争,和政府重新商讨利益分割,进一步蚕食政权。但它可能是一个咒灵,所以愿望就比较朴素,比如只是想杀光人类。”
重新定义‘朴素’。
夏油杰:“……”
五条悟:“有道理。”
夏油杰:“你也别什么话都接,行吗?”
五条悟:“可小橘子说得很对啊!”
“我不太理解。”源€€月放空大脑,难得有些茫然,“明明有更容易、收益更大的方法,为什么不这样做?”
想来想去,也许问题得回到以力量为核心构建的咒术界体系上。
放在寻常的社会环境中,人们围绕着权力和利益展开厮杀,从不舞刀弄枪却硝烟弥漫,败者退场时静谧无声。
在咒术师和咒灵的斗争之间,实力是绝对的衡量标准,像显摆财力的有钱人,咒术师和咒灵需展示自己的强大。
而在实战中,术师公开术式情报,居然能使自身术式的威力更上一层楼€€€€试问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的财产情况和秘密计划广而告之?能有收益吗?只会被亲戚朋友借钱吧?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计谋一般是为了弥补力量差距才不得已采取的二段措施。
所谓阴险狡诈的手段,一般也只发生在小规模的斗争中。
也幸亏咒术界自有‘能练肌肉就不动脑子’的特殊国情在此,否则就凭总监部那千疮百孔的统治手段、御三家那风雨飘摇的威慑力,根本无法维持他们长达几百年的风光。
“我不太理解。除非他自身实力非常弱小,否则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打那么多烟雾弹;但如果他的实力非常弱小,又怎么能驱使特级咒灵?所以那一定是个特级以上的存在。”源€€月说,“真麻烦啊……”
夏油杰说:“那有好消息吗?”
源€€月:“有的,我们更强。”
夏油杰:“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源€€月:“要保持一个正常愉快的心态,拒绝不法猎头招聘。你遇到的这些事,都经过他的精心设计,别轻易中招了。”
夏油杰忽然笑了。
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是党同伐异最快、最有效的手段€€€€这人刚刚才亲口说过的话。
他说:“现在,你是对我使用那个‘优良传统’手段吗?为了不让我被对方影响心态?”
“……”源€€月蓦然被拆穿,盘着腿,放下手,提了口气,又没说出口,接着面无表情一拍大腿,说,“你就不能……”
“没问题,小源法官。”夏油杰果然改口配合,笑吟吟道,“既然你宣判他有罪,我就帮你抓捕犯人,等你发落。”
五条悟抽了抽嘴角,满脸不爽:“‘优良传统’指什么?‘小源法官’又是什么恶心的称呼?”
夏油杰简答道:“‘优良传统’就是转移注意力的意思。小源是一个公平公正、很有原则€€€€原则是只凭自己喜好断案的法官。”
“?”五条悟忽然意识到什么,骤然转向源€€月,眼睛缓缓瞪大了,“所以你刚刚说那么多,特意扯到第三方的阴谋论,只是为了阻止我深究你大半夜为什么出现在杰的房间里吧!?”
糟糕,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
……
第二天,要处理的事有很多。
比如安顿菜菜子和美美子。
这两个孩子年幼失怙,居民证遗失,和伏黑惠差不多大的年龄,留在咒术高专当咒术师培训也不现实,至少要送到外面去完成基础教育,给她们安排上学、住处、可靠的照拂者。
虽然跟五条悟说一声也能解决,但也不能什么都麻烦他,为此,源€€月和夏油杰分头奔走了一整个下午,动用咒术师的特权行方便,手续问题总算解决得差不多。
两人在车站碰了头,一起走回别墅。
“你那边顺利吗?”
“嗯,都解决了,你呢?”
“一样。希望她们会喜欢新学校。”
“一想到回去要面对五条悟就头疼。”源€€月精神恍惚,“这家伙太烦人了。”
夏油杰也有点恍惚:“等下不会又质问我们为什么是一起回来的吧……”
源€€月:“应该不至……”
……然后,就真发生了。
“你们两个为什么又一起回来!”五条悟说,“一起偷偷去哪里玩了吗?约会去了?”
对于自己没被带上这件事超级不满意。
无论夏油杰怎么解释,他们是分开行动,只是恰好在同一站前后下车,所以一起走回来,五条悟依旧满脸‘我不听我不听’,继续指责:“你们两个可恶的偷腥猫,就是准备孤立我了!现在半夜说小话和出门玩不带我,以后真不知道你们能干出什么来!”
源€€月:“五条同学,你今年三岁吗?”
五条悟:“哼。”
源€€月懒得搭理他,打个哈欠,上楼补觉,而年仅三岁的五条同学坐在厨房里生闷气,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肆意摊开,头靠着椅背,看天花板。
“……你能把腿收起来吗?”伏黑惠问。
五条悟:“我不。”
伏黑惠习惯了,直接迈开腿走过去,却不小心踩了一脚他的鞋,灰色鞋印在白色鞋头上略为明显。他有点尴尬,转头去看五条悟的表情,对方却没有在意,正一脸郁闷的发呆。
换做平时,肯定要跳起来说‘小鬼你是不是找茬?’,今天看起来像有烦心事,也就懒得计较细节了。
伏黑惠低声说了句‘抱歉’,十分识趣地离开,生怕触他霉头。
今晚依旧吃面食,由夏油杰和伏黑姐弟共同操办。
乌冬面、浇头、汤底,分开制作,叉烧下午就准备好的,稍微热一下,略带甜味的肉香顿时弥漫了整间厨房。
五条悟回神,凑到边上,毫不客气地取一双筷子偷吃。
夏油杰:“你就不能稍微等一会儿?过五分钟就好了。”
五条悟:“我就不。”他的视线左移,说,“那碗已经好了吗?”
今晚有八个人留在院子里吃晚餐,七口碗里装着烫好的乌冬面,等着人来,再把汤汁浇上去,再加上叉烧肉、溏心蛋和蔬菜,防止面泡久了坨掉。
但有一只碗里,已经提前盛好了一份汤面。
夏油杰:“那个是留给小源的。”
五条悟:“……”
五条悟嘴角忽然掉了下来:“怎么,你还要给他特制口味么?”紧接着阴阳怪气,“爱心便当?你们是这种程度的关系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夏油杰瞥了他一眼,“他猫舌头,怕烫,所以提前盛出来晾一会。”
五条悟顿时无比震惊:“你怎么知道他猫舌头!!?”
震惊之外,还有种自己的秘密基地被外人发现的感觉。
夏油杰:“一起吃过那么多顿饭,当然会注意到吧,其他人迫不及待地开动了,他每次夹一筷子放凉一会才吃。”
五条悟:“哦,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天天盯着人看?”
夏油杰觉得他的问题简直匪夷所思,疑心这人在故意找茬:“注意到了,所以顺手照顾下。”
五条悟:“怎么不见你照顾老子?”
“哦,难道你需要吗?”
“当然不。”五条悟下意识否决了,又说,“那难道小橘子就需要吗!他又不是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弱势群体,虽然是挺弱的,但阴险狡诈可会欺负人了……”
这话令夏油杰陷入半秒钟的思考。
他当即反问:“那为什么小源给你打电话让你帮忙,你就一定会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