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职业病又犯了,总觉得主动送上门的客源,直接拒绝掉很浪费。”
“什么职业病?”
“诈骗。”
“……?”
后来是虎杖和钉崎。
虎杖同学每天活力四射,戴着镣铐跳舞,精力丰沛地令人震撼,源€€月对此钦佩无比,而虎杖对他也总是一脸敬意。
因为他的电脑上总是运行着一堆他看不懂的软件,密密麻麻的英文、数据、折线图和散点图。
虎杖问你是在炒股吗,源€€月淡定说是的,赚点零花钱,单纯的粉发少年一直深以为然。
直到在与老师的闲谈中偶然听闻,禅院家某一次试图找伏黑惠麻烦,源同学转手一通令人根本看不清的精细操作,狙得禅院家附属产业半年内林林总总一共亏了二十个亿。
二十亿!虎杖掰着手指头数零,眼花缭乱。
这落到谁头上显然都是一场大劫,气得禅院家主打电话阴阳怪气问责,又被五条悟呛了一通,怒不可遏地半途挂掉电话。
五条老师说:“总之,小源同学很厉害哦。”
虎杖肃然起敬,而钉崎十分直接地问:源同学你能教我炒股吗?€€€€源€€月说没问题,当场甩来几串代码让她随便买,后来果然收获可观,他靠着金钱攻势,一举成为女同学眼中最帅气的同龄少年。
团建的时候经常被叫上,想拒绝也不行。
成为了这一届的编外同学。
五条悟还没彻底打消收他做学生的念头,再度提议道:“怎么样,不考虑入学吗?”
“才不要。”
“为什么嘛。”
“我厌学。”
“厌学才要上学,改变缺点。”
“不了,我要和我的缺点一起进棺材。”
“哇唔。好坚定的宣言。”
“……”
讨论这个的时候,几人坐在快餐店中,虎杖和钉崎正吵吵嚷嚷地讨论着新上映电影值不值得看,伏黑惠带着一脸‘你们差不多行了真吵啊’的表情在边上沉默,而源€€月又一次拒绝了五条老师的邀请,目光落在窗外的绿化带上,绿丛中洁白点点,栀子花正芬芳。
真可惜,如此馥郁芬芳的花朵,花期却短暂。
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凋落得差不多了吧。
他们是行道树,丰茂、常青,
而他是一期一会的栀子。
什么时候会迎来下一次惨痛的别离?因为害怕着它的发生,宁愿完全规避。是标准胆小鬼的行径和心态。
他自己十分清楚,不能逃避,不要说谎,意外不会因为你的害怕就延迟降临。€€€€可一闭上眼睛,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见到夏油杰最后一面,对方会对他说些什么呢?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夏油杰:你后悔过几次?你觉得遗憾吗?百鬼夜行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魂魄真实存在,你能否摘下一片叶子,作为最后的回答?
好遗憾。好难过。
所以还是不要开始了,任何羁绊都是。
然而,在这件事上,一切始终不如他愿。
母亲死后,他被接回了父亲的家里,父亲另娶了续弦,又因他拒绝改姓,理所当然地将他冷落。
请来的家教老师并非良人,反锁上房门,关掉灯,在一片漆黑之中,伸手解开他的衣服扣子,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游走。
他挣扎得厉害,用尽全力打伤对方,阻止这场令人恶心的暴行。
老师自知理亏,灰溜溜主动请辞,而公正威严的父亲弄不清缘由,却不愿听信他的解释,父亲说,一个男孩子,怎可能遭遇这种糟心事?
父亲一心认定他为自己的过失编造谎言,他不知礼数、举止粗鲁、谎话连篇,大发雷霆地将他关进禁闭室。
从那以后经常受到关禁闭的惩罚。
从那以后开始怕黑。
负责照顾他的侍女,偶尔会来禁闭室外陪他说几句话,泛泛地聊,她的语言组织能力十分干瘪,干巴巴地说,下午院子里的木绣球很漂亮、海棠花开……
他完全记不清她说的话,太无聊了,没意思,但有人声总是好的,黑夜里不知名的东西也会忌惮声响,不再一口口啃噬他的身体,得到些许安宁。
这座宅院里的所有人,冷漠得像它的外墙,洁白,惨淡,空无一物。
他知道侍女为何如此好心。
房间里放着母亲留下的遗物,赭色箱子里面有一堆玲琅满目的贵重珠宝,数量颇丰,最近少了两对珍珠耳环,一条绿宝石项链。
只有侍女愿意来陪他说几句话,所以他假装不知道。
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实在太难熬了。
再后来是夏油杰。
他的温柔不容置疑,他的恶意鲜明流淌。
也并不是没有办法逃离这个人的身边,也不是完全没有别的地方去,可夏油杰说,我们是家人。
命运的厚爱,赠予他过人的洞察力,使他能一眼看穿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因果始末、起承转合,却又不愿意给他一副足够冷硬的心肠,所以总把错误一犯再犯,头脑清醒地重蹈覆辙。
……
虎杖喊:“小源!”
一声将他的注意力喊了回来。
他与钉崎发生争执,两人各执一词,各自有理,要他作为中间人评断。
“……我?”源€€月愣愣地说,“不了吧、还是让你们的五条老师€€€€”
钉崎一拍桌子,怒吼:“不行,只能是你!你支持谁?”
五条悟笑吟吟地坐在边上看戏,佯装惊讶地感叹:“小源同学真是大受欢迎,老师被冷落了,好伤心……”
虎杖强调:“对!只能是你!”
……
只能是你。
再一次的,源€€月看到了不安的轨迹。
风又开始吹,栀子花瓣落下。
第131章 (营养液加更)
源€€月认识五条悟接近四年, 而在这一千多个日夜中,细数一番,两人只见过三面。
而且, 非常巧合的,都围绕着对他们极其重要的一个人:夏油杰。
第一次夏油杰在场。
第二次夏油杰死亡。
第三次是夏油杰死后、身体被€€索占据着的某一天。
是一次状若巧合的偶遇, 源€€月在那隔着眼罩的几秒对视中快速做了个口型:小心。
接着,五条悟零零散散地收到一些信息, 以隐蔽到极致的方式的传递过来, 碎片拼成一个令人讶异的事实:不怀好意者窃走夏油杰的身体占为己有,试图利用他见到已故挚友时的晃神, 一举将他关进特制咒具中,由此展开对咒术界的袭击。
€€索相信他得到、属于夏油杰的记忆,相信源€€月不可能与咒术师为伍,也必定恨极了五条悟。自大往往招致失败,他的阴谋毫无疑问破灭。
然后, 源€€月被他带回咒术界。
刚开始,两个人的关系极其微妙。
熟悉却又陌生,状似了解却又一无所知,这样两个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又不能经常见面增进了解, 每次碰到彼此, 表面上友善和平, 实际上总隔着一段安全距离,这距离观花很美, 观人惴惴不安。
而这微妙情况的打破, 又是因为夏油杰。
源€€月问,他葬在哪里, 我想去看他。五条悟沉吟几秒,说下午有空,我带你去。
“那我准备点东西,等我一下。”源€€月说。
五条悟:“嗯。”
白发男人陷进沙发里,看他趿拉着拖鞋,跑回房间内,似乎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通,很认真的模样,等出来的时候,身上背了个双肩包。
出于礼貌,五条悟没用‘六眼’仔细看那包里装的东西,他猜测应当是带给夏油杰的礼物。
五条悟记得第一次见他,那时他应该只有十三四岁,手里提着购物塑料袋,站在地上抬头盯着自己看,婴儿肥的脸颊圆润,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像夜晚树林里被车灯照到、吓了一跳的小动物。
完全是小孩模样。
小朋友摇头晃脑地忽悠他一路,两个钟头,讲话滴水不漏,硬是没让他套出一句话。
而现在长开了许多,头发更长,下颌削尖,侧影漂亮得像一帧剪贴画,沉静思考时,灰雀羽毛般的纤长眼睫静静垂着,一掀眼皮递来冷冽的冷风€€€€眨眼间变成了大人。
墓地在东京郊区,环山靠水,空气清新,风景好得不可思议,墓园保洁与管理也相当到位。
源€€月扫视一周,问:“在这里买一个位置要多少钱?”
五条悟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够买一套房。
源€€月:“……”
源€€月:“等我死了,把我烧掉丢海里就行。”
五条悟:“€€?还以为你会拜托我也把你葬在这里€€€€和杰像家人一样一起长眠之类的。”
源€€月:“不了,我们年轻人喜欢离家长远点。”
五条悟放声大笑:“哈哈哈€€€€”
笑声引来其他扫墓者的侧目。
五条悟保持安静。
他看见源€€月打开书包,一样样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堆零食,然后双手合十,闭眼对着墓碑,似乎在心里对夏油杰说了什么,而说完之后€€€€他拆开一包薯片,开始吃。
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