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行。”萧莫辛轻笑。
如今距离先皇入陵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现在又是重阳佳节,街道和勾栏瓦舍的人明显比以前多了许多,也更热闹了。
江鸢带萧莫辛在小摊边去买了一份冰糖熟梨,打开梨盖,热气呼腾腾的冒出来,伴随着一股香甜的味道,梨里边放的有枸杞,桂圆、梨肉,具有清热解毒之效。
江鸢拿回来本想喂萧莫辛吃,但刚抬起左手,撕裂的痛传到全身,根本动不了半分,萧莫辛看到后接了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她嘴边。
“你先吃。”江鸢别开身子。
萧莫辛强硬道:“张嘴。”
江鸢不肯:“今夜是我带你出来玩的,自然要照顾你,你先吃吧。”
萧莫辛垂眸看了眼她的左臂,开始晓之以情:“虽然是你出来带我玩,但你受伤了,我照顾你也没有什么,来,快吃。”
“好吧。”江鸢答应的非常勉为其难,她低头吃下,甜甜的,糯糯的。
萧莫辛喂过她,自己也吃了一口,确实还不错,都城里美食如云,值得一尝。
两人又往前继续走,前面有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和喷火,还有抬杠会,江鸢牵着萧莫辛站在人少的地方远远看着,没过去。
“好,好,好。”百姓们在鼓掌。
萧莫辛站的有些累了,抬手抓住江鸢的胳膊,靠在她身上,闲聊说:“这些杂耍,你从小看,是不是都已经看习惯了。”
“差不多。”她不仅看过,还表演过。
那会儿为了挣钱进了个戏班子,耍花枪、翻跟头什么都表演过。
江鸢歪头和她说:“十岁那年我玩蹴鞠,进了好几球,在整个都城都踢出了名声,后来还去皇上面前踢了一次,表现满分。”
“啊?那个小屁孩是你啊?”
她这么一说,萧莫辛突然想起来了。
江鸢嗯了声,疑惑道:“什么意思?”
萧莫辛回忆着说:“那年蹴鞠我跟萧焕一起去看的,只知道有个丫头在蹴鞠场上大杀四方,一个人几乎顶一队,没想到竟然是你,原来我和江大人,早就相识了啊。”
江鸢贫嘴道:“说明我们缘分早已注定。”
萧莫辛附和她:“嗯,说的是。”
第89章
两人看了会儿继续往前走, 到对面的勾栏瓦舍,需要经过一个廊桥,许多恋人停滞在廊桥上, 欣赏远处灯火辉煌的琼楼玉宇。
江鸢本想带萧莫辛过廊桥, 前往自己寻得的一处秘境, 好好享受今晚难得的二人世界,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驻足不前。
“怎么不走了?”
江鸢跟着过去, 站在她身侧。
萧莫辛语调轻快的哼了声, 用手肘戳了戳江鸢的腹部:“我见她们都在看这边, 所以也想看看,究竟有什么值得人停步的。”
江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所见所闻都是都城里司空见惯的花灯和错落有致的层台累榭,要说值得让人停步的,可能是这都城仅有的软红香土。
就像峡城再华丽的酒楼, 和都城随意一家酒楼相比,都不过是泛泛之辈。
“娘子, 你看, 多漂亮,以后每晚我都带你出来好不好,还给你买你爱吃的糖酥。”
“好啊, 我要吃两份。”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
旁边一对一对恩爱的妻妻说着家常, 看怀中那女子盘起的发髻,两人应当已经成婚, 婚后还能这般幸福,可谓是真爱了。
萧莫辛眼神温柔如水,羡煞道:“琴瑟和鸣,大概就是这廊桥让人驻足的原因。”
江鸢感知出她话中的意思,笑了笑,往前一步,从身后把萧莫辛圈进怀里,脸颊蹭着她的耳侧说:“还记得你那日在护城河旁烧的字吗?得,有失才有得,但有得必有失。你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就注定要不了这寻常百姓的平凡,除非你愿意……”
“羡慕一下而已。”
萧莫辛收回感性,相比普通人的幸福,她更想要的是天下大权,掌生死,决朝堂。
其余的根本不足在这浩瀚历史留名。
万千河灯从脚下缓缓流过,江鸢注视片刻,眼睑垂下,拉住萧莫辛的手,低头在她精琢如玉,染着深夜凉意的耳垂上吻去。
萧莫辛耳垂一直怕痒,被她突然一吻,下意识往右偏头,躲开后又怕这人误会,伸手摸着她的耳朵,“怕痒,不是躲你。”
江鸢没介意,双臂收紧把萧莫辛往怀里揽:“知道你怕痒,故意的。对了,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去峡城之前就听朝臣们说,国库这几年来一直亏空,常年赤字,你在宫中缩减开支的那些钱财,若是想和岭南打,恐怕远远不够,这点你不会想不到,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坚持和岭南打,似乎还有胜算?”
“你竟然还在想此事?”萧莫辛甚是惊讶,“本以为你早上劝说过后,就不会再提。我还想着,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会是在朝堂上那些阻拦我发兵的大臣们。”
江鸢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想打。”
萧莫辛松了些气力靠在她怀里,说道:“朝廷这十几年来,先皇和梁中宗皆不作为,导致冗官、冗兵严重,国库大部分都耗在了这上面,中间又被各路官员层层贪污,所以除了士兵和朝廷,谁都在中饱私囊,有些官员在家关上门,身边几十个丫鬟伺候,过得比皇上还舒服。”
这点江鸢承认,别说都城那些官员了,就连在峡城的江兴都能一年贪十几万贯。
萧莫辛看着远处闪烁的烛光,继续道:“以我现在在朝中的权力,想要解决这个情况根本没可能,所以和岭南这一仗,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它赢得太过顺利,最好一败再败,等打的他们心灰意冷了,再让长公主从都城开始发兵,赢了之后,我则借此颁布新法,除冗官、冗兵,顺带拿回岭南地区对市舶司的掌控权。自从楚湘王在岭南扎根后,她暗中掌控市舶司,税收一年比一年少,两浙地区跟着岭南有一学一,税收连续多年降低,恐怕现在两浙地区的官员,比朝廷还有钱,他们也需要松一下荷包了。”
江鸢瞠目结舌,没想到她会想的这么远。
萧莫辛说着叹了一口气:“你早上和我说的那些,我之所以没有反对,是因为打仗的确劳民伤财,可有些仗必须要打。”
“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君主。”
江鸢感叹道。
可能是她自己从小潇洒自由惯了,对这些事看多了就不在乎,也许偶尔会多管闲事的插一手,但做不到如此深谋远虑。
萧莫辛仰头看了看她,笑道:“我小时候也没这个想法,但萧家和王宫里的算计让我学会了,只有站在高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没有敢欺负你。我不想只做萧焕的傀儡,也不想自己在朝中谋略了这么多年,最终把果实拱手让给别人。”
江鸢低头下巴搁在萧莫辛的肩膀上,贴着吻了吻她的侧颈,柔声道:“若是有一日真的和岭南开战,你想过让我去吗?”
萧莫辛眼眸突然闪了闪,侧颈里她喷洒的呼吸炙热滚烫:“我想过。”
她如实说。
长公主绝对不会让出军中大权,朝中的步军司和马军司虽然在都城够用,但萧莫辛还差一个震慑朝野,真正独揽大权的机会。
岭南就是她想要的机会。
江鸢笑着握了握萧莫辛的手,又亲她一下:“还挺诚实,走吧,楚湘王要造反的事恐怕没那么快,我们先去花前月下。”
“嗯。”萧莫辛被她牵着离开了廊桥。
为了时隔三月的久别重逢,江鸢特地找在瓦舍找了一处风景秀丽的酒楼,既能俯瞰整个都城,也能一览无遗的赏月。
两人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不过江鸢提前订了雅间,堂倌带着她们往二楼走去。
到拐角时,迎面突然走来了几个人,起初江鸢只顾忙着护住萧莫辛,怕她面纱突然掉落被人认出来,结果突然就被喊了声。
“呦,这不是江都虞候吗?怎么刚回来就找没人来这地啊,还真是闲不住。”
那人态度不好的打趣说。
江鸢下意识把萧莫辛拉在自己身后,用身子挡住她,抬头看去,竟然是姚星云、杜晓婉和韩云墨,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在峡城的事情,姚星云和杜晓婉还在误会,江鸢本想解释的,但又怕他们两个表现的太过正常,让江兴怀疑,所以一直等到她们两个回都城,也没有说出口。
江鸢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诸位,幸会。”
姚星云冷呵一声,双臂架在胸口,恨铁不成钢道:“在峡城的时候,都虞候可是邂逅了不少艳遇啊,尤其是百花深处的姑娘们,恐怕都虞候一个都没有放过吧。”
“……这个。”江鸢突然间背发凉,回头看了眼萧莫辛,怕她误会什么。
萧莫辛不能说话,怕她们认出自己声音,于是伸手抓住江鸢的手,示意无妨。
江鸢明白她的意思,这才放了心。
姚星云歪头看向她身后的萧莫辛,调侃说:“哎呦喂,看这位美人的身段和眉眼,似是要比百花深处的那些姑娘们好上许多啊,气质也不一样,不知道这位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被我们的都虞候给骗来了此处啊?”
一旁的堂倌吃瓜脸的也看了过去。
江鸢被看的尴尬,无奈的解释说:“这不是重阳佳节吗,在家闲着没事,出来转转,没想到会碰到几位大人。哎,不知几位寺丞和韩少卿,可是有什么公务啊?”
姚星云冷脸:“当然是公务了,我们哪有都虞候这番闲心啊,和美人游玩。”
“够了。”韩云墨出声阻止:“该走了。”
姚星云突然开始不依不饶,对韩云墨也不客气:“韩少卿,反正事情都办完了,没什么事了,那您就和几位寺丞先走吧,我和杜寺丞突然有点事想和这位都虞候聊聊。”
“是吧,杜寺丞。”
姚星云给杜晓婉使眼色。
杜晓婉点头附和:“对啊,我和都虞候自从峡城一别,也是好久没见了,刚好,这不重阳佳节吗?我们就喝点小酒聚一聚。”
江鸢出声拒绝:“我觉得没必要。”
“有必要。”姚星云直接走到堂倌面前,拔出剑逼问说:“我们这位都虞候定的雅间在几号房?不说,我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堂倌顿时吓的靠在墙上,神色慌张的看向江鸢,他这是说,还是不说呢?
韩云墨无奈的摇头,侧身对身边的几位寺丞说:“我们走。”
“是,少卿。”几人跟着他离开。
韩云墨经过江鸢时,扭头看了眼她身后眼睛明眸、顾盼生辉的萧莫辛,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但他并未多想,可能是哪家姑娘,或者是哪个坊间卖唱的小姐。
“快说!”姚星云还在逼问堂倌。
堂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慌神间,说出了江鸢定的雅间:“在,在九号雅间。”
江鸢:“……”
姚星云这才收回刀,侧身给江鸢让道,甩了下脑袋说:“走吧,都虞候,九号雅间,你要是不去,我今晚跟你一晚上。”
江鸢咬牙切齿,想把这货给碎尸万段,但她忍了下来,说道:“可以,那我先把身后这位小娘子送回去,她跟着不太方便。”
主要是怕萧莫辛被这两人认出来。
姚星云不乐意:“别啊,把小娘子叫上一起,我们刚好可以和她聊聊你在峡城的风花雪月,让她知道,你是怎样的风流倜傥。”
“这位小娘子应该不介意吧?”
姚星云伸着脑袋看向萧莫辛。
韩云墨这个眼光如距的大理寺少卿不在,萧莫辛从江鸢身后站出来,双手亲昵的挽住江鸢的手臂,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姚星云心里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