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从热闹到慢慢安静, 平息,宫内宫外寂静一片,整个大地似乎都停息了。
江鸢在永安殿待到第二天傍晚才离开, 过年了,朝中各个地方都要走动, 长平王府就算再不在意, 可双方之间的利益还在,所以江鸢亲自去送了拜帖, 但没进去。
之后她又陆陆续续去了朝中多家大臣送拜帖,忙了整整一天,脚都没停歇。
回到郡主府,仆人将今日门口的拜帖拿出来,一大摞的递给江鸢:“郡主,这些是今日的拜帖,您看看,都是名人。”
江鸢接过来低头看着署名,的确都是名人,就连左慈的拜帖都送来了。
江鸢全部看了一遍后,把所有拜帖又还给管家:“除了左大人的拜帖,其余的拜帖全部在晚上之前回过去。”
“是,郡主。”管家接了回去。
这年不知不觉就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刚开年,朝廷就在准备长公主的婚事,萧莫辛下了令,这婚事一定要盛大隆重。
礼部一直在往宫中送礼单,但凡太后有一点不满意,他那边就要撤换。
虽然江怀负曾多次和萧莫辛提起,婚事不必如此大办,简单如正便好,但萧莫辛却觉得,她是大梁王朝唯一的公主,还是长公主,先皇宠爱的妹妹,自然要分光大办。
江怀负嘴笨,说不过,只能按照萧莫辛的意思,并且不再插手。
大婚之日定在了五月初,成婚当天,从林耀府中到长公主府,一路红妆,单是聘礼便足足便几十箱,看的百姓议论纷纷。
成婚当日,按照习俗,上午接亲,晚上拜堂,萧莫辛和江郑平早早的在长公主府等着,江鸢则在门口迎接客人。
太后、长平王、郡主亲自参与的婚礼,这在大梁王朝可是头一遭。
足以证明皇家对长公主的在意。
年前的时候,萧莫辛将江正清调了回来,陪江郑平过了一个年,但刚开春,江正清又回了边疆,于是双方开始僵持。
今日两人坐在长公主府,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围任何人都不敢上前。
关于这桩婚事,江郑平起初是不太同意的,毕竟这林耀是朝中忠臣,让江怀负娶她的女儿,不就等于压制江怀负手中的兵权,让她不能和自己一起造反吗?
虽然江怀负并无反意,但她对萧莫辛来说始终是一个隐形的危机。
萧莫辛走的这步棋,恐怕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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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负身着大红色喜服,骑马到林耀府中迎娶林霜,她从林耀府中出来,一身绿色直领对襟长衫,霞帔披在两侧,以扇遮面,看不清楚样貌。
江怀负牵着新娘坐上十二抬大娇,刚坐上,有人上前讨吉利钱,以此来图吉利。
新娘上轿,江怀负骑上马,礼队前往长公主府。
这场盛大的婚礼,全都城的人都在庆祝羡慕,唯有林耀及其夫人不舍得的看着渐渐远去的花轿,眼中含着泪花。
长公主府距离林府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这几里红妆,加上出来观看这场婚礼的百姓,这段路走的也颇为漫长。
接近傍晚,花轿到达长公主府,红色的布襟挂在牌匾和屋檐下,十分华丽,乐队跟着吹拉弹唱,礼官上前迎接。
江怀负从马上下来,走到花轿前,迎住新娘,周围人在两人跟前撒谷豆,也是求吉利,接下来跨马鞍,新娘坐虚账,等休息片刻后,回到大堂,拜天地、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是萧莫辛一人坐的,毕竟长嫂如母,虽然江郑平是江怀负的哥哥,可萧莫辛是太后,怎么说也轮不到他。
等拜完天地和高堂,新人回到新房,江怀负站在东边,林霜站在西边。
新娘先拜,江怀负后拜,此乃夫妻对拜。
之后便是撤帐、合髻、交卺。
这场婚事进行到很晚才结束,萧莫辛回到宫中后,立刻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缓解疲惫,等她回到永安殿,打算躺下歇息时,看到寝卧里有个人在弯腰帮她整理床褥。
萧莫辛一下卸了疲惫,但愁绪却涌上了心头,她走过去拉住江鸢的胳膊。
江鸢方才只顾忙着整理床褥,没听到她回来的声音,直到被拉住,才惊喜道:“洗这么快?还以为你要好一会儿。”
萧莫辛嗯了声,手掌移下握住她的手,带江鸢坐下,柔声说道:“今日在长公主府,看着长公主的成婚仪式,我心里其实一直在想你,想我明明权利滔天,却什么都给不了你,无论是仪式,还是名分,而且因为我,你一生都不能娶妻,我真的怕你后悔。”
“怎么担心这些事。”江鸢松开手,捏了捏萧莫辛的脸颊:“我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萧莫辛仰头看她:“可我在意。”
江鸢沉默了些许,认真道:“有件事没告诉你,过年前,我娘亲回来了。”
“你娘亲?她不是死了吗?”
萧莫辛震惊道。
江鸢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她假死,给她建的那个坟,是衣冠冢。”
萧莫辛疑惑脸:“为什么要假死?”
江鸢和她解释说:“我娘这个人,非常喜欢到处跑,她在都城待够了,想出去看看,但碍于身份无法脱身,于是就用假死的方式离开。她过年前回来只待了不到一天,就又走了,留下一封书信说,外面的风景她还没有看够,想再多去看看。”
“嗯。”萧莫辛回应着她。
江鸢深情款款道:“我和我娘一样,这辈子随心而活,当初我明知道你的身份,还是忍不住被美色吸引,步步沦陷。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我们会经历这么多事情,但我想过,若是我们之间若真的有可能,我就只能非你不可,所以成婚、或者找别人生个孩子传宗接代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而且也觉得没有必要,我有你,就足够了。”
“当然,我绝对不会后悔,既然我心甘情愿,你也不用多想什么。”
江鸢安慰她。
这番话听的人怎么能不感动,萧莫辛伸手抱住江鸢,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若是又一天你后悔了,也千万别告诉我。”
萧莫辛承担不了她现在腔真诚,最后变成后悔的谩骂。
江鸢答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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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成婚从宫中离开,这宫中可以说是她一人独大,皇上也掌握在她手里,但萧莫辛心中的忧虑不仅没减少,反而还增加了许多。
毕竟长公主在宫外,姚崇、江郑平更有机会接近江怀负,若是两人合谋在江怀负耳边说什么话,她信了,起兵谋反,将她这个太后从宫中赶出去,到时候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步军司和马军司的人都不能动,萧莫辛唯一能用的人,就是江鸢。
江鸢是江怀负的侄女,同时她又和林耀曾经一起参与治理峡城水患,还为保护他身受重伤,林耀应当是相信她的。
于是萧莫辛特意在上朝的时候,示意江鸢留下,把此事转告了她。
江鸢应下了,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要想掌握更多的权力,那就要爬的更高,一个小小的都虞候在步军司待久了,于是萧莫辛开始暗中提拔江鸢,想让她在朝堂上位极人臣,更好的帮她夺得大权。
与此同时,萧莫辛也未敢懈怠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免让上官昭和千月失宠。
至于大理寺那边,有文慧元帮她做事,萧莫辛放心许多。
盛武三年,边疆小国起兵骚扰,战书八百里加急传回都城,萧莫辛册封江鸢为正三品上冠军大将军,让她率领三万禁军前去抵御外敌,江鸢领命,准备出发。
这次又是打仗,还是去边疆,萧莫辛下这个懿旨的时候,右手紧紧攥着扶手。
晚上,萧莫辛出宫去了小屋子,并让小山派人送信,将江鸢带到这里。
江鸢忙完军中准备之事,时辰已经到了丑时,她急匆匆赶来,在屋子里见到了萧莫辛,但她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
桌上摆满了饭菜,还有一壶酒,她穿了件绿色的青衫,常年挽着的长发放了下来,仿佛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江鸢有些恍惚:“你,这是……给我送行呢,还是给我送断头饭的。”
“闭嘴,别乱说。”萧莫辛皱起眉头生气。
江鸢好笑道:“不是,我之前去峡城,去平叛岭南都没有见过你这样,今天有些受宠若惊而已。”
第113章
萧莫辛走过来, 站在她跟前:“这次特殊,岭南不比边疆,边疆那些小国虎视眈眈, 兵强力壮, 擅长骑马, 而这也是我们大梁王朝最大的弱点,所以打斗要更危险。”
江鸢颔首:“我心里清楚。”
自从大梁王朝建朝以来,吐安国、哈却国等, 一直不断骚扰边疆疆土。
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
姑姑和江正清都是大梁宗亲, 她们比其余人更加珍惜每一寸疆土, 所以这几年边疆一直相安无事,还算太平。
如今长公主调回都城, 只留江正清一个人, 那些小国便坐不住蠢蠢欲动了。
江鸢看着萧莫辛,忠诚的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打好这场仗。”
“我的要求和你去岭南平叛一样, 好好活着,不要受伤。”
这是萧莫辛对她唯一的期望。
江鸢忽的笑出声, 拉住她的手坐下, “好,我答应你,在好好活着的同时安稳边疆战事, 但是我现在好饿,能吃饭吗?”
“嗯。”萧莫辛眉头皱着一直没放下。
江鸢是真的饿了, 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端起米饭,一声不吭的吃着。
那壶酒她没喝, 等会儿还要回去。
萧莫辛却给自己倒了几杯,她酒量不好,喝一口咳一口,等差不多喝了将近半壶后,江鸢的饭也吃完了。
萧莫辛这时候放下手中的酒杯,抬手撩开颈后的长发,露出腺体,然后慢慢去脱身上的薄衫,打算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她。
但江鸢按住了她的手,萧莫辛看过去。
江鸢甚是认真的和她说:“姑姑大婚之日我和你说的话,并非随意说说,我不需要成婚,也不需要孩子传宗接代,而且我标记你之后,你若怀了,岂不是这几年的精心策划都将付之东流,我去这边疆也没有意义。”
萧莫辛也同样认真:“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有之后的打算,况且,这个孩子并非为了给你传宗接代,而是给我自己留一个念想,她的存在,就是你的存在。”
江鸢不答应,她松开手,从腰间拿出之前萧莫辛送给她的匕首。
江鸢从头顶的玉冠中拽出来一缕长发,她用匕首割断,交给萧莫辛:“想留念想的话,就用这个留吧,标记的事,等我从边疆回来再说,莫非你觉得我回不来?”
萧莫辛顿时捂住她的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会回来的。”
江鸢拿下她的手,凑过去吻上:“嗯,我会的,所以在都城乖乖等我凯旋,我会亲手送你坐上辰元殿的宝座。”
“我等你。”萧莫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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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半个月后出发,粮草已经先行离开。
出征当日,朝中大臣悉数前来相送,就连不愿意的江郑平也来了,萧莫辛敬了她一杯酒,眼角红着,只有江鸢看见了。
江鸢心中念着,她和众将士喝完,放下酒碗,浩浩荡荡的出发。
萧莫辛忍着往前一步的冲动,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淹没在人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