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不在意亲情了,但未必不恨他们。
贺启年和于秀丽忽然有些恐慌。
他们怀疑贺明隽是有预谋的,故意在采访中说那些话,故意去打工到时候可以卖惨说父母如何不负责、如何偏心。
他们忍不住后悔早知道就不该遮遮掩掩,就应该先发制人地直接把贺明隽狼心狗肺、长大了就不认父母的事捅出去。
不然,他们现在也不至于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无法自圆其说,担心贺明隽会在网上说些什么指责父母的话,让他们被网友人肉谩骂。
或许那时自爆家丑会引人嘲讽,等贺明隽高考成绩出来他们照样会被人议论,但好歹不会这么糟糕。
于秀丽看着网上的消息,听着周围的人反复提起贺明隽,她愈加焦虑,就忍不住和贺启年讨论自己的各种预想,以及建议。
“要不,我们还是去找他,和他好好谈谈,到底是一家人,闹开了,谁也不好看。”
贺启年也很烦躁,他有些迁怒道“我早就说了,他要走干脆就别认他了,是你还想着挽回,结果什么都没办好。”
于秀丽反唇相讥“你怪我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家、为了你的面子考虑当时你不是也同意了”
贺启年“这些年都是你在家里照顾孩子的,我还以为你了解他,有信心让他回心转意。谁知道要是你对他好一点,别那么偏心,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你翻这些旧账只有我是他妈,你这个当爹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不对,你管了,拿腰带抽他的是你,骂他、贬低他的是你。”
于秀丽这些天一直心情压抑,她又到了更年期,哪怕是面对贺启年,她也压不住脾气。
两人互相埋怨,吵得越来越凶。
贺小宝被玻璃破碎的声音吵醒,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下了床,赤脚踩在瓷砖上,他彻底清醒了。
他穿上拖鞋走到门口,还是没有选择走出去,而是慢慢走回去爬上床,小声地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瞒着他,以为他什么都不懂。
其实,他知道的。
哥哥不回来了,爸爸妈妈因为哥哥总是不开心、吵架。
但他又有很多事不明白。
他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哥哥为什么不回来
哥哥考了第一不是好事吗
他考了满分爸爸妈妈都很高兴,为什么现在他们会生气
难道哥哥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吗
他很想念以前的爸爸妈妈
贺小宝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贺明隽离开了,反而比以前贺冬冬呆在家还有存在感。
其实,是贺启年和于秀丽多虑了,贺明隽完全没打算借助网络暴力。
若是任务要求是报复、让这对父母受到惩罚,他或许会这么做的。
可现在,没有必要。
他自己也不想牵扯得太深。
被人当做不受宠爱的小可怜、不得已接受一些像班主任这样的好心人的关心和额外照顾,更不是他想要的。
贺明隽在六月还剩半周的时候就结束了兼职,准备去b市。
因为不时有闲人去击剑馆看热闹,还有会员用一千的时薪挖他去给自家孩子当家教,他出门吃个饭都有热情的叔叔阿姨问他是怎么学的
贺明隽在b市预定好酒店,将部分行李寄过去,又叫了房东来检查房子退租。
他从快递点返回时,刚好遇到房东吴太太从公交车上下来。
他们便一往回走。
“你这孩子真是有出息,准备报哪所大学”
贺明隽b大。来”
吴太太就说“b大好啊,就是那里消费高,你现在去不是要多花钱吗”
贺明隽不愿解释太多,只道“我有奖学金,去那里也可以找工作。”
吴太太带着怜惜地轻叹一口气,然后从自己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红包,硬塞到贺明隽手里。
在他开口之前,她劝道“别推辞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祝你考了好成绩。而且,你买的洗衣机什么的都不带走,我总不能占你一个孩子的便宜。再说,我也沾了你的光,这可是状元住过的房子,以后可不愁租。”
贺明隽不擅长推辞客套,就道了声谢收下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小区门口一辆熟悉的车中陆续走下来几个人。
阵仗颇大。
除了贺启年、于秀丽和贺冬冬一家三口,还有一个看上去比于秀丽年长些的女人,这是贺启年的姐姐贺晓红。
贺冬冬幼时就是寄养在她家。
贺晓红还从后座扶下来一位老人,是贺启年的父亲。
他们这一代人兄弟姊妹都不算少。
贺启年这一辈就是兄妹三个,他是老幺。
贺老爷子是跟着贺家老大过的,平时并不常见。
贺明隽从去年十月搬出来,就连重要节日也没有回去过,所以没有见过他们。
又因为原来的贺冬冬沉默不讨喜的性格,他不会给他们主动打电话,而他们给贺启年打电话也只会和贺小宝说话,顶多是客套地顺便问一下贺冬冬,所以贺明隽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和他们连电话联系都没有。
其实,贺老爷子在知道贺明隽考了理科状元后,是给他打过电话的,只是他设置了陌生号码免打扰。
这个方式连招生的大学老师都挡住了,还是贺明隽的班主任帮忙转达,而贺明隽很坚定地表示自己的志愿是b大心理系。
回到当下
贺明隽看到这一群贺冬冬的家人找来,十分心烦。
房东吴太太看出这些人是认识贺明隽的样子,就好奇地问“这是你的亲戚吗”
在外人面前,贺启年不愿意丢面子,就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贺明隽的爸爸”
吴太太十分愕然,下意识就看向贺明隽问道“你父母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第37章 团宠文(14)
吴太太话一出口,就自知失言。
她神情讪讪,但又忍不住好奇,她先是瞄一眼深色冷淡的贺明隽,再打量一下面前那个脸都扭曲了、自称是贺明隽父亲的人,然后又将视线移向那两个女人,最终定在拉着小孩的女人脸上
难道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所以,“无父无母”只是她的状元租客的一时气话
要是这样,那就尴尬了。
她和一起跳广场舞、搓麻将的老姐妹,一起上老年大学的同学,小区的邻居等很多人说过今年的理科状元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可怜。
因为她是状元的房东,他们都很相信。
这,这要怎么办
她要去澄清吗
这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谎
还有这是什么家长,快一年都不来看看孩子
别问她又不住这里是怎么知道的,她和门卫、打扫小区卫生的人都认识,而且过春节她还来给贺明隽送过饺子呢
那时候,他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学习。
这房子还没有暖气、空调
所以,根本不怪这孩子说出那种话,更不怪她会当了真。
这就是年轻人说的那叫什么渣爹
吴太太越想就越理直气壮起来,看向贺启年的眼神就带了几分鄙夷。
她的心理活动虽然丰富,但时间也不过只过去了半分钟而已。
到底是活了这么多年又时常和人打交道八卦,吴太太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她笑笑解释道“对不住,是我年纪大了记错了。”
贺明隽完全没有解释、打圆场的打算。
只有系统透着几分着急“看,翻车了吧。”
还是被两个当事人当场撞破
在房东太太的眼中,他就变成了一个撒谎、诅咒父母的坏孩子。
子女要与父母决裂,他就应该是一个受害者的形象,而不能太强硬、咄咄逼人。
要是这渣爹宣传出去,多影响他的名声啊。
贺明隽懒得和系统解释。
他要名声干什么
贺明隽目光淡淡地环视了这一家三代五口人一圈,最终视线又回到离他最近的贺启年脸上。
贺启年的脸色当然不会好看。
就算是对子女很差的家长,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不孝。
可能就连很多外人看到谎称、诅咒父母死的孩子,恐怕也会谴责一句“就算你爸妈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能这么说啊”。
国家文化如此,要是搁古代,“诈称父母死”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之一。
更别提,贺启年还觉得他对贺明隽已经很不错了。
他又是亲耳听到别人说“你父母已经不在了”,这话是出自他儿子之口,并且他就在场的儿子没有反驳,甚至连一丝心虚尴尬都没有。
现在网上很多人骂仗是会
说“你家户口本上就你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