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十八岁生日当天,还钱、和他们彻底决裂比较有仪式感和冲击力。
但贺明隽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时候是考试周,可能时间有冲突。
对贺明隽来说,还是考试更重要一点,他才不会为这事特意请假。
然而,打乱贺明隽计划却又没那么让他意外的是,贺启年和于秀丽找来了。
他们是到了校门口才联系他的,并带着威胁地暗示如果他拒绝的话,他们就要和他的辅导员沟通。
其实这根本威胁不到贺明隽,他并不怕把事情闹大。
但他还是去赴约了。
他也不惧直面他们。
反正被气到的人又不会是他。
明知有点不太可能,贺明隽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异想天开若是他们认错忏悔的话,那是不是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第45章 团宠文(22)
其实,不管系统怎么忽悠,他的感受多么真实,贺明隽都无法放任自己融入这个世界。
他记得自己有任务要完成。
他只把这当成一份试卷,一场通关游戏。
现在他未必急着脱离世界,但这个未完成的任务摆在这儿,就像一道没有答完的题,他虽不至于时时记挂着,可一旦想起,就觉得像是心里扎了根刺似的。
还是早点解决为好。
只是这道题,对贺明隽来说,就是语文的理解,他并没有太清晰的思路。
甚至,这种父母与子女的纠葛更加复杂难缠,贺明隽也没有经验。
他其实不耐烦与贺启年和于秀丽接触的。
若是按他原本的处事风格,要么,只维持表面的平和、把他们当空气,要么,就彻底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可现在,有任务约束
贺明隽有点不情愿,但还不至于太过排斥。
毕竟,做题么,哪能只做简单直接的数学呢
贺明隽没有为这场见面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快到约定的时间,他就出了校门。
他当然不会邀请他们去自己的住处。
地点多半是贺启年定的,就在学校不远的一个饭店,或许是担心他不给面子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还特地定了个包间。
贺明隽踩着点到。
见门是虚掩着,还留了个缝,他抬手敲了两下,才推门进去。
贺启年和于秀丽是提前到的,等了半个小时都不见贺明隽的身影,都有些怀疑他是故意耍他们不会来了,听见敲门声,他们还以为是服务员,却猝不及防地见到他。
离上次不欢而散已经半年过去。
哪怕贺启年和于秀丽看过贺明隽的照片,最近的还是一个月前他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此时也觉得他有些陌生。
近距离见到的真人显然比照片的冲击力大。
贺明隽又长高了一公分多,这并不太明显,但肉眼可见的是,他的肩变宽了,脸也有了棱角,这让看起来更加成熟沉稳。
因军训时没有涂防晒而晒黑的皮肤早已经恢复,甚至因为他在外面吹了冷风,脸色似乎更白了两分,再配上他冷淡的眉眼,凛然如冬雪,浑身上下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但能看出来,他应该过得很好。
面对这样的贺明隽,“瘦了”、“胖了”、“长高了”之类亲人见面的关心的话,于秀丽就有点说不出口。
嘴张了两下,于秀丽问道“你穿这样,不冷吗”
学校和住处都有暖气,贺明隽大多时间都在室内,十八岁的身体火力正旺并不太畏寒,他就没有穿厚的冬衣。
“不冷。”贺明隽不咸不淡地回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他完全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不怨不怒,却比歇斯底里的指责更让人心惊。
贺启年脸色不怎么好看,但竟没有
口出恶言。
于秀丽脸上倒是浮现几分受伤的神色,带着愧疚温声回答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十八岁成人了”
贺明隽进来时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生日蛋糕,知道他们大约是来示好的。
他有些不解,但又隐隐觉得他们做出这样的举动在情理之中。
从贺启年生日之后,于秀丽断断续续和他有联系,主要是资金往来,更确切地说,是有来无往。
在开学前,于秀丽往贺明隽的卡上打了两万块钱。
她大概不知道b大是提前把学费预存到学校寄来的银行卡中,那个时间,学校已经扣过钱了。
贺明隽没动用那笔钱。
之后,于秀丽每个月还固定给他转三千的生活费。
贺明隽拒绝无用,就放任了,但完全没动那些钱。
除此外,他们没有其他的沟通。
不只是贺明隽有意为之,还因为贺明隽很忙,而且,他依旧没有养成不时看手机的习惯。
甚至现在不得已加了学生群,让他更加不愿打开手机相关通知他都是让系统盯着。
他很少及时看到于秀丽的来电或短信,就是看到了,也多是拒绝的态度。
贺明隽想,大概是在于秀丽看来,他的态度没有以前那么偏激,让他们觉得有所转圜了
他可不打算领这份情。
明知于秀丽提起他的生日是想庆祝,他却故意道“我知道,我说过的话自然记得,你们再宽限我几天,等我放假,就把钱还给你们。”
贺启年没忍住脾气“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还钱还钱,生养之恩是那一点钱能还的了的”
于秀丽也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要是不想认你,和你计较这些,又怎么会还给你打钱”
本来贺明隽想着到时把钱存到这张卡里再一并还回去,可既然于秀丽提起了,他就把卡掏出来,放在桌面上,修长的两指轻压着推过去。
“里面的钱我没动。”
于秀丽查过流水,是知道这一点的,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贺明隽目光不带一丝温度地扫过自己和贺启年,同时收回手,落座后抱着双臂身体稍微后仰。
一个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但不应该在长辈面前展现的姿态。
他叹了一口气,淡淡开口道“有些话我已经说过了,但你若想听,我不妨再强调一遍。”
“生养之恩那我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第一,生是你们要生的,我并没有选择权。”
“第二,将孩子生下来之后,你们作为父母具有抚养义务,这是法律规定,也是你们选择生孩子就应该承担的。”
“第三,所谓养恩,就是在我三岁时将我送到别人家寄养,把我接回来之后忽视、贬低、父母温情少得可怜吗”
“你们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会如数、甚至加倍奉还,等你们老到需要赡养的时候,若你们的小儿子不孝,我也会履行义务。当然,前提是我还在这个世界。
我不记得。但如果有征兆的话,你们临终三年前我会好好关怀的。”
“如何这算是还了你们的恩情吗”
贺明隽并未提前打腹稿,但他向来有主见,不会轻易被别人道德绑架,思维又敏捷,所以他说这一长串话逻辑清晰,连个磕绊都没有。
虽然贺启年还不到五十岁,但关于死,他还是很忌讳的。
尤其这话还是出于自己儿子之口,贺明隽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恭敬。
贺启年不出意外地暴跳如雷。
“老子有钱,要你这个不孝子养小宝才不会像你一样”
贺明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
贺启年一噎,说不出话来,面上余怒未消,又多了几分懊恼,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给于秀丽递了个眼神。
于秀丽不知道是对贺明隽的态度有所预料,还是真的看了贺明隽寄的书有所感悟,她没有太生气,也似乎并不意外。
她没收那张卡,也没有回答贺明隽的问题,只把菜单递过去,说“先点菜,吃饱了再慢慢聊。”
贺明隽“我吃过午饭了。”
于秀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借口,又劝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贺明隽依旧没有妥协“您有话就直说吧。”
于秀丽紧抿着唇,深深地看他一眼,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们一直没有平心静气地好好聊一聊。”
面对以前那个沉默怯懦、怎么说都不回嘴的贺明隽,他们家长单方面批评指责比较多,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沟通。
而贺明隽变得能言善辩甚至有些牙尖嘴利之后,他们和他谈话总是不欢而散。被怼到哑口无言的是他们,被气得口不择言的也是他们。
贺明隽心说他一直很平心静气,听不懂人话、聊了又不当一回事的是他们。
但他没有开口。
于秀丽继续道“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你送的那些书我也看了。我们作为父母,确实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在你成长的过程中,对你确实有忽视可是,我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没有经验,而且在早些年,大家都没那么重视这些。”
“你说我们偏心,可能我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要一碗水端平,恐怕没几个父母能做到。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小宝有什么想要的会主动和我们说,他又是小的,我们就难免偏向他几分。”
“现在你说了,我们就意识到了,以后会注意的。”
可能是觉得向晚辈服软认错难为情,于秀丽开口有点艰难。
“你别闹别扭了,还是回家吧。都是一家人,哪有多深的仇,真能老死不相往来啊”
贺启年没有说话,大概这是他们商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