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助理,记人算是工作内容了,可他真想不起这人是哪位。
不说长相,光是那一双蓝眸就足够有辨识度也令人印象深刻,然而,他却毫无相关记忆。
“您好”赵助理走近打招呼。
贺明隽十分淡然地一点头,出声让赵助理支付车费,随后就很自然地问起贺大哥的情况。
他一直掌控着话题,直到进入贺大哥的办公室。
赵助理说“贺总,我把人接上来了。”
“嗯。”贺大哥抬起头,十分莫名其妙,“这位是”
赵助理也目瞪口呆“啊不是您让我去”
忽然反应过来,赵助理就打算喊保安。
贺明隽这时开口“其实,我认识的是小贺总,或者说明总。”
赵助理脸上的惊讶更甚,还有点慌乱这骗子也太大胆了
前不久是明总的一周年忌日,贺总请了三天假,再回来工作状态还有些不佳,显然是没从弟弟早逝的悲伤中走出来。
现在这人竟然拿明总做文章
要知道,在公司他们都快把贺明隽当做一个禁忌了。
以前公司里有很多贺明隽的粉丝,不管是真心喜欢,还是为了大老板的好感,可自从贺明隽意外死亡后,他们就没人用他的照片当壁纸或头像,生怕贺总见了伤心。
贺总办公室挂着的那副字也摘下来了。
赵助理瞄向贺总,果不其然,看到贺总的下颌都绷紧了,脸色平静而难看,显然是在压抑着情绪。
“贺总”赵助理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同时又瞥向那个来历不明的罪魁祸首,却看到那个蓝眸少年一脸淡然地坐下了。
坐下了
贺明隽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放在茶几上,他说“我有东西要转交给你。”
他又看向赵助理,礼貌又不客套地说“麻烦帮我拿瓶贺总常喝的矿泉水,要常温的。”
贺明隽连买瓶矿泉水的钱都没有。
他现在身体特殊,水质太差他根本喝不了,酒店的热水壶他更不会用。
他已经渴了半天了。
赵助理“”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理所当然啊还要贺总那两百多一瓶的矿泉水
哎他怎么知道贺总有矿泉水的
这是提前做了多少工作
而这时,贺大哥从办公桌后起身走了过来,看到那张纸,他十分急切地迈了两大步,抓起那张纸,又放轻了动作。
纸上有四个字贺明隽留。
贺大哥自然是能认出贺明隽的字的,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有辨识度。
贺大哥神情复杂,似乎是不敢展开这张纸。
贺明隽十分淡定地抬头看着,他有点难以理解这种情绪。
他已经习惯,也能平静接受各种分别。
都一年多过去了,他以为他们都已经习惯“贺明隽”的死亡了。
而实际上,贺大哥和云女士一开始根本不愿意相信贺明隽就那么突兀地离世了。
他死亡时,面色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外表看不出任何创伤。
后来,他们接受了这个现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亲人死亡后能心情平静,毫无哀恸。
更何况,对他们来说,这完全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还那么年轻、那么有才
直到现在,他们看到与他相关的东西还会觉得心里堵得慌。
突然出现的奇怪少年,拿着疑似贺明隽的遗书,这让贺大哥恍惚又忐忑。
到底是什么
“你先出去。”贺大哥对赵助理说。
贺明隽提醒“水。”
贺大哥“给他拿。”
赵助理从储物柜里拿了一瓶水,轻轻拧开一点,放到贺明隽面前,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贺大哥踱了几步,深呼一口气才打开那张纸,里面是空白的。
贺大哥皱着眉来回翻看。
“信呢”贺大哥看向贺明隽,“还是你在捉弄我”
哪怕对方是拿这些来好处,贺大哥都没有这么生气。
可换个角度想,如果这人是为了利益,那信件的真实度就大打折扣了。
然而,贺明隽就是来要钱的。
他说“这四个字是我写的,油墨的味道还在。”
就是他刚才在楼下等待时随手写的。
在贺大哥发火之前,贺明隽又说“哥,我回来了。”
贺大哥的表情由震怒转为疑惑,又带了点嫌恶。
贺明隽却像是毫无所觉,淡定地罗列出各种证据。
一开始贺大哥是不以为意的,把贺明隽当成一个愚蠢的诈骗犯,都差点叫保安了,可他因为愤怒又想亲自把人骂一顿,就暂时忍住了,然后,他越听神情越凝重。
贺大哥有点怀疑,可是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细节,甚至研究室里至今还没有完全解开的机密,除了贺明隽本人,还会有谁知道呢
“我知道这一切有点匪夷所思。”贺明隽总结道,“可我一醒来就成这副模样了,身上有证件,可我却没有丝毫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贺明隽把系统和那些与这个世界无关的经历都隐瞒了,否则,他只怕会更容易被当成疯子。
“其实,那些遗物我有办法拿回来,只是”
贺大哥没等他说完,就瞪着眼睛训斥“什么遗物”
现在贺大哥的心情十分复杂,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太离谱了不该信,可这孩子说的又都能对得上而他心底其实也更愿意相信弟弟还活着。
那么,“遗物”这两个字就变得十分刺耳了。
还有
“你的意思是,要不是为了那些财产,你就不打算回家认我们了”
贺明隽笑了下,说“这不是怕你们不信,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吗”
一直盯着他的贺大哥眼眶突然有点发热,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可这一笑,又让他恍惚看到弟弟的影子。
贺大哥思索片刻,开口“给你预约个身体检查,还有精神方面”
他有点说不下去。
说到底,贺大哥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贺明隽“可以。”
贺大哥又让他回家住,这也是一种试探和验证。
贺明隽依旧没有拒绝。
家里的布局和密码等贺明隽都记得,哪里变了他也能说出来。
贺大哥“你的记性还是这么好。”
说完,他就愣了一下。其实,如果不是信奉了四十多年的唯物主义在坚持,他应该已经信了。
相处了三天之后,贺大哥就彻底信了。
接下来,就是解决贺明隽的国籍问题,以及该把这事告诉云舒女士。
这是贺明隽的要求,除了再告诉母亲,对于其他人就没必要挑明了。
云舒不是那种掌控欲强的家长,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对孩子几乎是放养了,可这不意味着她不爱自己的孩子。
贺明隽“去世”后,她几个月都提不起来劲儿,还病了几场。
之后她才慢慢走出来,还觉得,谁知道意外会哪一天来临,趁还活着,就该尽情享受。
她又开始四处游玩。
收到继子有重要事要当面说的消息,云舒才回国。
回到家,她就发现贺明隽的房间被人住了。
比起生气,她更多的是不理解。
家里没人不清楚他们兄弟的感情,贺明隽感情比较淡,可他哥不一样,对他比对亲儿子还要纵容一点。
别说贺明隽已经去世,就算他还活着,谁也不会允许外人住他的房间。
因为心里已经存了怀疑,云舒女士见到新模样的贺明隽,又听到那些似乎很离谱的说辞,她并没有表现得太失态。
她清楚,混迹商场二十多年的继子不是个傻子。
云舒女士又问了些细节验证,确认她那个死得突然的儿子,真的又莫名其妙用另一具身体活了。
她又哭又笑“以后那些危险的研究你不能再沾了”
贺明隽还想着从系统那里套技术呢,但此时他没有反驳。
云舒女士又很惊奇地捏捏他的脸,感叹“你这还赚了,年轻几岁,又变漂亮了。”
她接受十分良好。
想到这一年多的想念以及和孩子相处少的懊悔,她还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
但她很快就发现,“远香近臭”这个词还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