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第三位玩家
“千秋哥……”给太宰道完“生日快乐”,中岛敦站在君度的身侧小幅度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踮起脚小小声开口:“望月老师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么?”
连给太宰先生庆祝十八岁生日这么重要的时间都没有出现,中岛敦实在忍不住心中胡乱猜想,望月老师他到底去了哪里?
君度低头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你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哦,敦酱?”
“诶?那个,抱歉……”中岛敦有些不好意思地慌忙道了个歉,声音细弱蚊蝇:“但是我还是有点想他了……”
“理解一下连续十年蹲在横滨这块地方,没出过一趟门的中年男人吧,敦酱。”君度面色如常,笑道:“让他在外面多歇息一会,不好么?等你再长大一些,更让人放心些,说不定他就……”
中岛敦眼睛亮闪闪地接话:“那样望月老师就会回来了么?”
君度弯了弯眼眸:“说不定他就更放心一个人在外面游玩了。”
“€€?!”中岛敦睁圆了眼睛,愣是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中岛敦大受打击:“真的么?怎么会这样……”
“好了,时间不早了,接下来就是大人们的时间了,好孩子这个时间应该去睡觉了,不然小心长不高。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个问题,说不定你在梦里梦到他,就能自己向他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呢?”
小孩子逗起来可真有意思。
毫无愧疚地敷衍完人,君度一把揉了揉中岛敦的头发,朝着白发的少年懒洋洋笑了笑,就一把把人推进了房间里。
“等、等一下……!”
“敦酱晚安~”
甚至等不及中岛敦再多说半句话,君度随手就一把拉上了门。
太宰治同织田作一起在一旁看着君度这番利落的,完全堪称“反客为主”的动作,完全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只不过君度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望月薰,太宰治心中一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望月老师他……”
结果话刚说出口还没说完就被君度施法打断:“啊对了€€€€既然太宰君也在了的话,把东西都送到我也该离开了,就不多打扰你们了。”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伸手拿起刚刚被他随手放到一边盖住的,那本像是笔记本一样的书,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笑眯眯开口道:“最主要的就是那本书了,其他的也没什么重要的,太宰君可要记得好好珍藏好。不小心丢了的话,我可没有第二本多出来的书了。”
中岛敦一消失在几个大人的眼中,场上的气氛似乎立刻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等一下!”
君度脚步一顿,动作慢了下来,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还有什么事么,太宰君?”
“那本书……望月老师是什么时候让你送过来的?”太宰治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现在在哪?”
织田作没出声。但同太宰治一样,这个问题也是他想要知道的。
他见到君度的时间也就比太宰治早了几个小时,但和对方也没有多少可聊的话题。
自称叫做“羽渊千秋”的男人长相温和,唇边一直带着向上的弧度,看上去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但织田作看得分明€€€€和外表截然相反,这个人的心里是冷的。若说望月薰是外表冷淡内心柔软,那么羽渊千秋就是外热内冷的典型。
与对方的相处,多数时间都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各做各的,羽渊千秋大多都在躺在阳台上望月薰的那张躺椅上看书,两个人聊天的时间很少,羽渊千秋说话滴水不漏,织田作也很难从他的口中问出望月薰如今的情况如何。
肉眼可见的,在太宰治的问题一说出口,君度的脸上“唰”地冷淡了下来。
“死了。”他说。
太宰治面色一冷:“不可能!”
织田作大脑空白了一瞬。
“开个玩笑。”君度弯起眼眸,声音复又变得轻快:“就像太宰君你说得那样,‘死魂灵’的命可是很硬的,薰酱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太宰治的脸色却没缓和,声音如同淬着寒冰:“这句话并不好笑。”
“是么?”君度用那双金色的眼睛透过眼镜静静看了他两秒,笑得轻佻又散漫:“那太宰君觉得,他现在会在哪里?”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君度唇边的笑意变得淡而冷,薄薄的镜片后金色的眼瞳锐利得像是能看透人心。他柔声说:“他现在到底是在哪里,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比我更清楚么?”
“原本我猜他一直不见踪迹,还以为他终于是死了……但太宰君你的态度告诉我,所以他没有死,而是失踪了?”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望月老师早就准备好了的。”织田作说。
不确定白发的青年到底知不知道异能力的存在,也不确定两个人的具体关系究竟如何€€€€说到底不管是他还是太宰治,在此前都从未从望月薰的口中听到过有关“君度”或是“羽渊千秋”这两个名字,织田作并不会轻易地全盘托出,但没有否认有时也算某种默认。
更何况他也在心里怀揣着同样隐秘的希望,望月薰只是“失踪”而非“死亡”。
太宰治没说话,只是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格外黏稠窒息让人作呕。
如果按照君度所说的,他也不清楚望月老师的情况的话,那么就只能说明,望月薰所准备的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离开之前,就一早做好了准备的€€€€也就是说,早在更早更早之前,在太宰治他们都不知情的地方,他就想到了他会有离开的这一天,提前准备好了这些东西,让君度在今天出现交给了他们。
但太宰治心中的茫然反而变得更多了。
“你之前不是都从敦君那里知道了么?望月老师一个人出了趟远门,大概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不知道君度你想要什么?”
他淡淡开口,脑海中的思绪紊乱,声音听上去有些机械性:“不管是港口黑手党的友谊,还是€€€€”
“不需要哦。”他的话又一次被君度打断了。他的声音带笑:“我和港口黑手党之间可没多少所谓的友谊,你还是都留给薰酱吧€€€€啊,他好像也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来着,应该不是我记错了吧?”
“望月老师想要什么,就不牢阁下操心了。”太宰治说:“不管等他回来之后,如果阁下还有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代望月老师帮忙递一封回信。”
“嘛,这个就不必再通知我了,不管生死都是。那家伙活得也够长的了,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反正我之前就提醒过他了,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冷漠的话语说完,只不过一个瞬息,君度的态度又从恢复了之前那种万事不经意的散漫,他笑道:“反正他让我送到的东西我都已经送到了你们的手上,欠他的已经还清了,其他的也都和我无关了。”
太宰治又沉默了两秒。
“……啊还有,我知道太宰君你们真正还想问些什么€€€€那本书是他什么时候交给我的、又是什么时候找过我说了这些事情的,还有上一次我和他见面是在什么时候,有没有和我说过其他的什么……”
君度突然又开口,将上面的问题一一列举完,在太宰治和织田作的目光都被他的话吸引过去之后,话音突然一转,脸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你自己猜啊?”
他说:“我是不会说的。”
“不需要。”太宰治说:“望月老师是不会和你说那些话的。”
他的脸色看上去出奇的平静。
这回反倒是君度的脸色变得诧异了。
“你是这么觉得的?激将法对我没用。”他笑道:“我和薰酱认识的时间远比你想象的要长,和你的年龄比起来也未必有多短,我和他的关系也远比你想象的要亲密得多。”
“是么?”太宰治反问了一句,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但他可从来没在我和织田作,还有敦君、甚至其他人的面前提起过你的名字。”
君度嘴角的弧度下降了几个像素点,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的几秒间,仿佛有看不见的电光和火花在空中“噼里啪啦”地作响。
“哦,但他倒是和我提起过织田君和太宰君你们。”半晌,君度开口道:“就连这本书都要千叮万嘱我一定要亲自送到太宰君你们的手中才行。”
两个人的脸上扬起相似的假笑。
€€€€相看两厌。
“该送到的东西和该送到的话我都已经送到了,那么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太宰君和织田君,再见。”
君度率先别开脸,冷淡地点了点头,随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向门外走去。
“最后一个问题。”
君度止住了脚步。
“望月老师的眼镜,”太宰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那里?”
君度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细框的方形眼镜,不是与望月薰之前所戴的那副眼镜造型相似,而是就是同一副。
€€€€那就是望月薰的眼镜。
“当然是薰酱送给我的,是我和他之间一个交易的报酬。”
君度在后半句话上微微加重了语气,笑道:“我想,太宰君你想知道的是他是什么时候送给我的?真是遗憾,我也不确定。”
君度说:“这副眼镜是漂过了一个大洋邮寄到我手中的,我收到它的时间,和那本书到我手中的时间是一样的。”
“……是在那一天。”太宰治很快便直接报出了望月薰离开那天的时间,淡淡解释道:“在那天之前,敦君说,那副眼镜还在望月老师自己那里。”
他顿了顿,“也是望月老师离开的那天。”
“原来如此。”君度点了点头,并没有再问些什么,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重新抬腿向外走去。
离开之前,他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说起来,虽说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什么再见的可能,但以后再见的话,拜托两位只当做与我不认识就好。”
“咔哒。”
玄关处传来轻微的大门打开又重新关上的声音,太宰治伸手紧紧抓紧了望月薰留下的那本笔记一样的书。空荡的客厅内又安静了好一会,织田作才低声喊了一声太宰治的名字,问他:“对羽渊君所说的话,你是不相信么?”
太宰治缓缓抬眼,反问他:“织田作你呢?你都相信他所说的话么?”
“……我不确定。”
织田作过了好一会才纠结着开口。
太宰治眼中闪过困惑:“为什么?”
他还以为织田作会选择相信,他似乎很少有这种纠结不确定的情况。
“虽然说是直觉的话听上去好像有点不太可信,但我看不透那位羽渊君的为人。”
织田作说:“而且,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和太宰你有点像……不,是和过去的你有点像。”
他斟酌着语句:“按理来说,他说的话应该不是谎言才对,包括他和望月老师的关系。但我从前是个杀手,从直觉上,我觉得,他似乎还隐瞒了一些事情。”
“直觉”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个很不讲理的存在,而且虚无缥缈,有时候直觉出错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就像他所说的,他从前是个杀手,而“直觉”对于杀手而言,在关键时刻往往都是非常致命的。
“你说的没错,织田作。”
太宰治缓缓地笑了一下,“君度所说的话,只能相信一半。”他说:“森先生曾经在几年前和他见过一面,这是他在之后和我说过的。”
是森鸥外的原话。
君度的话听上去似乎都很真情实意,但他的为人与态度反而让人捉摸不透……很难让人全然相信他的话。尤其是太宰治这种疑心尤为重的人。
毕竟君度又不是望月薰,太宰治对他抱有全然的信任才是一件怪事。
织田作皱起了眉:“太宰你的意思是……”
“他说的其他的话都不必在意,织田作,只需要知道,他是因为望月老师而出现在这里,将他的东西送过来的就好了。望月老师会回来的。”太宰治低头将手中的书握紧,“毕竟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以后我们和他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我知道了。”织田作点了点头,又迟疑地看向太宰治:“倒是你,太宰……不要把一切都压在你自己的身上,那并不是你的错。”
织田作认真地看向他:“那是望月老师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是因为他想那么做。我想望月老师他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觉得太宰治大概还是有被君度之前毫不犹豫所说的那句“死了”的话影响到。
不过他向来也不怎么会安慰人,能说出上面的几句话也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最后也只是想了想,又说:“还记得望月老师离开前和你说过的么?他让你帮忙照顾好他的花,让你在他回来以后将另一个故事讲给他听。所以,太宰,要记得在望月老师回来之前,好好地替他浇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