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过去，他也从之前暴怒的状态调整了过来，一边拍着手里的刀，一边绕着乔明岳审视。
“之前没发现，你的眼睛比之前那些人的都要漂亮，如果从这里动刀子……会不会更有美感一点？”
乔明岳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把眼睛闭上，到底还是忍住了，努力用自己最后的气势瞪了凶手一眼。
凶手肆意大笑了起来：“怕了？我就喜欢你们这种不管如何恐惧、崩溃都要迈向死亡的样子，美丽极了……不过别担心，我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他们怎么死，你也怎么死，大不了等你死后，我再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凶手说着，在他手臂上划了一刀。
经过刚才的挨打，乔明岳的衣服本就皱皱巴巴，这回彻底破了，血也从破口的地方渗了出来。
乔明岳闷哼了一声。
他现在的状况很糟糕，血流出来的时候更糟糕，不是痛的糟糕，骨头断裂那么多，多一个伤口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但那种生命力一点点流失的感觉，还是让他轻微地发起抖来。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啊……乔明岳模模糊糊地想着。
他的眼睛正对着凶手，视线却穿过对方，穿过仓库，落在了辽远的天空。
也不知道这么个死法，王薇会不会记住自己，记一辈子的那种，毕竟她那么有正义感的人，自己好歹追过她，又死得那么惨，应该可以记住的吧……
因为伤口越来越多，乔明岳的思维能力越来越慢。
他感觉死的过程被拉得很长，长得好像过了一辈子、又一辈子……自己死了又活了，又长大了，又遇到了王薇……
对方喊着自己的名字，紧张得不行，让他感觉还挺开心的。
“我好开心啊……”乔明岳小小声地说道，“早知道死了能重生，重生后你那么担心我，我可以早点鼓起勇气去死的……”
乔明岳这话自己觉得很有逻辑，在其他人听来却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王薇也反应了好一会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王薇哭着哭着又笑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你没死呢！别怕，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
“卡！”随着王薇最后一句话说完，乔明岳露出完全没听懂的呆呆的表情，这一段表演也宣告结束。
现场同时响起了鼓掌声和口哨声，张青科甚至开起了玩笑：“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都要以为这是一出美人救英雄的故事。”
其他人虽然是一样的想法，但这话也就张青科敢说了。
祁临渊从担架道具上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把脸，总算揉出了些许的血色：“张导你这就小看我们韵诗姐的武力值了，明明是英雄救美人。”
姚韵诗擦了把眼泪，轻推了他一下：“去你的，王薇救乔明岳是英雄救美人，我救你那算美人救美人。”
这话让周围轰然大笑。
祁临渊试图表达如果是本人的话自己武力值还挺高的，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尤其姚韵诗和张青科，甚至就连凶手的那个演员，都兴致勃勃地跑去看刚才拍的画面。
“张导的这句台词加得好，我之前感觉还没那么深，演的时候看小祁眼睛睁开来，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这句话太合理了。凶手这种那么有仪式感的变态，注意到小祁……啊不是，小乔的眼睛，甚至想要挖了，真的太合理了。”这话是凶手的那个演员看着“你的眼睛比之前那些人的都要漂亮”那句台词对应的祁临渊的眼睛特写说的。
这句台词剧本里没有，是上一段戏拍完张青科让他加的，事实证明，张青科就是张青科，这台词加得是真的好。
对方发自内心的感慨以及姚韵诗无比赞同的声音让祁临渊忍不住好奇，也凑过去看。
《最强演技派》没有给过他太近的特写，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现在的镜头里自己的眼睛。
怎么说呢，没有了那道差点让他失明的、从眉骨开始的伤痕，这双眼睛看起来没有狠厉，只有漂亮，尤其配上乔明岳刚从昏迷中醒来，还不甚清醒的迷茫，有种特别纯粹的美。
祁临渊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这样的，算不算一个合格的花瓶？”
张青科看了他一眼，其他人也用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最终张青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慈爱地反问道：“怎么不算呢？”
祁临渊满意了。
他听张青科看完表示这条OK，今晚的戏份顺利结束，便一脸轻松地往化妆间走，留下姚韵诗站在张青科面前，一言难尽地看着后者：“导演……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他都算花瓶，那我们算什么？花瓶都不如？”
张青科哈哈大笑：“这是你们的事嘛，我又不是演员。”
姚韵诗越发怨念了，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和祁临渊又不是一个性别，他是不是花瓶也和自己没关系啊！
于是她也松了一口气：“说得对，反正我也不是男演员。”
她说完，和张青科相视一笑。
不管祁临渊这个误解最后谁倒霉，反正不是他们倒霉，他们看热闹就好。
第25章
乔明岳的绑架戏份结束，接的便是同一时间线下，以王薇和许冲为首的警方营救受害者的戏份。
和祁临渊的一遍过不同，姚韵诗和何冉升的戏每条都拍了很多遍，基本都是何冉升那边出的问题。
拍到后面姚韵诗都绷不住了，也跟着出了几次问题，张青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自己骂人的冲动。
算了算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张青科在心里想着。一个祁临渊换一个何冉升，当年何父对自己的帮助换这么一部戏，他也不亏、不亏……
围观的祁临渊能感觉到张青科在疯狂洗脑自己，他默默给对方点了根蜡烛，然后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戏：被救之后，乔明岳进了医院，王薇和许冲来探望他。他是又惨又故作凄惨，看得王薇愧疚又好笑。
这段也有点表演难度，而在这之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工具人定位，并不需要太复杂的表演。
想到这里，祁临渊不自觉便有些犯困，因此何冉升又NG了一次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祁临渊双眼放空的样子。
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嘲讽轻视，就是完全地根本没有在看自己。
前天晚上看到祁临渊的表演的时候那种浓烈的窒息感又浮了上来，他抿紧了唇，脊背绷得笔直。
“你又在闹什么别扭。”到底是旧相识的儿子，张青科稍微训了会，还是把人喊了过来，私下了解情况。
这人前段时间极端兴奋，这几天极端消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冉升远远看了祁临渊一眼，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我以为他之前演得好是本色出演，人设契合，但是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张青科一头雾水：“什么？谁本色出演？”
张青科顺着何冉升的视线望过去，看到视线尽头的祁临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前天晚上的剧情，明显就不是本色表演可以表演出来的吧？”
何冉升知道，他就是因为看了那段表演，才终于意识到吕洛说的都是真的。
祁临渊在《最强演技派》不是靠运气，也不只是靠那张脸，更不是靠自己以为的精神分裂，而是靠的他完全的实力，那自己让他来这个剧组算什么？衬托得自己像小丑？
张青科看他半天不说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要管他，像临渊这样的演员，十年都未必有一个，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你本身也不算差，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比不过的人比？”
张青科这话是实打实的安慰，听在何冉升耳朵里却刺耳得不行
。
他想反驳，然而话到了嘴边，看张青科一脸的“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的莫名其妙，心一下就空了。
比不过……怎么会比不上呢？他之前明明觉得他们没什么区别……
祁临渊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要为这两天的拍摄进度缓慢负责任，他也从来没想过何冉升让他同剧组，是真的因为对方觉得能比得过他。
在他看来，何冉升折腾这一出就是为了享受一把自己给他当男二的快感，其他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也从不觉得有必要考虑。
【临渊，你接下来想怎么安排？是趁热打铁再接一部，还是休息一段时间？】
拍摄到了这个阶段，张青科对于他看不看其他人表演已经没有任何要求，因此祁临渊发了一会呆，就拿出手机，准备继续研究他还没研究完的艺术品类别。
结果浏览器还没打开，就看到章闵发来这么一条消息。。
他愣了一下，回道：【先空出一个月。】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祁临渊想了想，又发了一句：【我现在有剧本？】
“有啊，”章闵语音很快拨了回来，“挺多剧本的。”
祁临渊一时无言。
对于前公司，他早就没有了期望，没有期望，对方想火速变现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失望。
但没有失望和得知明明有剧本，他们却只想接乱七八糟的代言是两回事。
祁临渊叹了口气，不愿意再想糟心的事，开口问章闵：“怎样的剧本？”
“看你想要怎样的。目前有三大类，第一类是递过来的男主剧本，小成本，偶像剧；第二类是递过来的男二男三剧本，投资基本比较大，也偏向偶像剧；第三类是我们能帮你争取到试镜机会的男二剧本，投资不错，类型也丰富。”
“所以公司倾向于让我接第三类？”祁临渊很快就听出了章闵的弦外之音。
章闵笑了起来：“由你自己决定。第一第二类我们也筛选过，还是有一两个不错的剧本的，但第三类呢……确实整体水平会高一些。”
“行，把公司筛过的剧本都发给我吧！”祁临渊说完，脑海中突然闪过刚才想到的事，“公司……没想过给我接代言吗？”
和上辈子的情况不同，这辈子的自己应该算是有商业价值的，但签约到现在，公司对他的定位和上辈子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章闵反问道：“你想接？”
祁临渊不假思索地回道：“不想。”
“那不就好了。公司不缺这点钱，如果真想靠接代言赚钱，我们应该开个偶像公司。”
祁临渊被“公司不缺这点钱”震住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番风启集团的体量，以及公司签下的艺人的类型，情真意切地回道：“章哥说得有道理。”
他对代言没有兴趣，既然公司对代言也没有兴趣，那真是太好了！
确认危机解除的祁临渊心满意足地挂断通话等待剧本，章闵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分钟的功夫，五份资料就传了过来。
他依次点开，很快明白了为什么章闵会对剧本的选择有倾向，因为第三类无论是剧本还是人设，水平明显更高，也更有趣。
不仅有趣，其中一个还是他很喜欢的美丽花瓶形象，而且是和乔明岳截然不同的花瓶。
这是一个介于古装正剧和古装偶像剧之间的古装传奇剧本，没有历史原型，因此套的是不太知名的朝代背景。
因为一桩已办案件中的犯人家属进入都城鸣冤，整个都城暗流涌动。而在这波暗流中，有两个人出现在了明面上。
一个是在官府混日子的纨绔，虽有官职，但没有进取心，每天游手好闲；另一个是温润如玉，谦卑有礼，向来受人赞誉的贵公子。
两人都是世家出身，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但关系还可以，最开始的时候，世人都觉得和前者相交拉低了后者的档次，然而随着那桩案件的真相不断揭露，朝堂局势乱了又分明，世人才发现，这两个人竟是反了过来。
纨绔才是七窍玲珑心的那个，那位贵公子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纨绔的人选相对好挑，毕竟是主角，对演员年龄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加上制作团队不错，如今已经定了下来，是一个三十一岁介于一二线之间的演员，名为梁诩。
梁诩少年成名，出道就是最佳新人。他不算伤仲永，至少演技上绝对不算。
但在娱乐圈，大红大紫总是看运气的，他的作品始终离大红大紫差了一点，但因为演技不俗，也有过不少口碑不错的作品，属于圈内不缺剧本，圈外不缺认知度的那种演员。
定了主角，本就不太好挑的贵公子的演员就更难挑了。
一来这是个男二，二来这个演员的长相要演得了贵公子，三来这个演员的演技还要跟得上梁诩演得了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