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炔有些好笑,是什么让这个小剑修以为他很好说话?
刚要动手把人拎到一边,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人未至,剑气却先至。
一道夹杂着烈风的剑气挥到眼前,言炔举手掐诀,剑气到眼前转瞬间便被轻易化掉。
在言炔身后站着的临庭却愣住了,好像刚刚魔尊明明可以躲开的,而且明显躲开更方便一些,为什么不躲开反而要掐诀化解?
难道是怕这道剑诀伤到他?以他刚刚的状态根本就躲不开,这道剑诀打在身上不死也得残废...
“言炔,你出来做什么?”
华泽倚风御剑而立,月白色的衣袍被风吹的鼓起,脚踩名剑,君子端方,如同月下神€€降临。
“关你屁事。”
言炔在揽山涧做灵修时就和华泽不合,天生魔骨与天生道骨更是天生相斥,互相看不上眼也是正常,他更是从一开始就看不上道貌岸然的华泽。
威压消失,临庭收起复杂的心情,走到一旁的树边,扶着树大口喘了几下,好在身上带着苏珩送的韵灵丹,这会儿灵力运行无碍,并未受什么伤。
华泽收剑走到言炔近前,决定以德服人,“回万古,不然我就喊楚师叔来。”
言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打不过就叫家长,你是小孩儿吗?”
华泽皱眉,“你不该出来,至少不该闹出这么大动静,你来万刃门做什么?”
言炔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我要屠了万刃门。”
另一边,苏珩中的迷香较浅,这种迷香也就对修为低一些的修士能有些作用,以他的体质来说,没一会儿就吸收了。
醒来时发现身处一间摆放陈旧的屋内,苏珩刚坐起身来,就看到楚柯盛正坐在一旁抓耳挠腮。
楚柯盛明显是没想到他能醒的这么快,又想掏迷香。
还来?苏珩出奇愤怒,“......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揍你。”
“...啊?”楚柯盛赶忙扔掉手中的香线,“那个啥,苏兄啊,你知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什么身份?他是魔修啊,而且是万古魔窟中那群魔修的祖宗。”
苏珩一愣,所以闹这一出是言炔的身份暴露了?
“他人呢?”
“苏兄你别怕啊,大师兄把人拖住了,按时辰来算,这会儿揽山涧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苏珩没忍住,抬手狠狠的在楚柯盛头上敲了一下,“人在哪,快带我去!”
万刃门的护山大阵,在言炔手下形同虚设,没费什么力,这护山大阵就失灵了。
言炔按照神识所指,纵身飞到大殿之上,临空而立,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警钟长鸣,万刃门在夜色中喧嚣了起来,数不清的弟子集结在广场之上,一时间人声鼎沸。
在那吵嚷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站在殿前的苏珩。
苏珩刚跑到万刃门的大殿前,就被周围一片叫嚣吵的脑子发晕。
“魔头降世,杀无赦!”
“一个魔修凭什么敢来万刃门,让你有来无回!”
“抓住他,送去诛魔阵!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句接一句,诸如此类的咒骂叫嚣声不绝于耳。
苏珩抬头,便与半空中那道黑色身影的视线相交,拜这些时日的修炼所赐,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言炔眼中的嘲讽戏谑之意。
苏珩脑子一下就乱了,低下头沉思,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华泽也跟了上来,站在石阶下传音给言炔。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又不是会屠别人满门的人,来这里找骂来了?”
言炔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木牌牌,盯了一会儿人群中低着头的苏珩,自嘲一笑,果然,连看都不敢看他了,与那些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在咒骂声中咂摸了一下,觉得无甚意思,传音回华泽,“没事闲的四处逛一圈,回吧。”
眼见着言炔要转身而去,苏珩懵了,这啥意思,这是要把他扔这里不管了?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他又不是自己过来的!他是被人迷晕了过来的啊!
“...言炔,言炔,言炔!”苏珩心慌的要命,一边往前走一边念着言炔的名字,越念越大声。
只是声音混杂这各种咒骂,一起消散在晚风中,并不能察觉到。
楚柯盛赶忙拦下苏珩,“苏兄,他是魔,你都逃出来了,还跑回去做什么?”
“我逃你nnd。”苏珩回了一句,使劲甩开了楚柯盛的手,“滚,滚开!”
只因看着半空中的言炔,却没注意脚下的石阶,苏珩甩手甩的狠了一些,一个没站稳,脚便扭到了,在石阶上滚了两圈才稳住。
再抬头时,半空中早已不见了那抹黑影。
苏珩坐在石阶上,脚踝处疼的厉害,忍着疼站起身来,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往石阶下挪。
楚柯盛被他这幅样子吓的不敢再说什么,也不敢上前扶他。
听着周围人还在叫嚣着要去万古魔窟追杀言炔,苏珩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恨意。
他突然就理解了于白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了,用了九十年时间,只想毁了封魔阵。
没有言炔守在万古,守在储渊,你们这些人还能好好的活到今天?
凭什么?
为什么要和这群人认识,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结伴同行,为什么要出万古,他就不应该出来...
“究竟谁是魔?”
“是揽山涧不放过他。”
“是世人折磨他。”
于白的话依旧清晰的印在脑海中,苏珩心里似被刀搅一般,若是他的体质可以入魔,那在这一瞬间,他觉得他可以入魔千千万万次了。
苏珩咬着牙忍着痛,硬生生走下了那三百三十三个石阶,双眼都熬到红透了。
言炔早已不见踪影。
天大地大,他要去哪里找言炔,去万古吗?对,去万古,去揽山涧找那个医修找于白要令牌去万古!
另外一边华泽觉得言炔不大对劲,这人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万刃门,招了一顿骂就走,尽管人跟着言炔,但神识还留在万刃山,自然看到义愤填膺的人群中那抹不一样的身影,以及在万刃门门口对峙的模样。
转而传音给言炔,“你就这么走了?啊,好像有人在万刃山门口打起来了,还见血了...”
果然,传音传了一半,前方言炔的身影就顿住了,转头就往回飞。
华泽暗爽无比,啧啧了两声,千年铁树
这是开了花了?
另一头苏珩刚走到石阶下,就看到临庭拎着剑出现在眼前。
“苏兄,我可能是误会了,”临庭神色复杂的看着双眼通红的苏珩,“前辈救了我一命,我却一直想着仙魔有别......”
“闭嘴。”苏珩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临庭闭上嘴,只把剑递给他,“你要是生气,就砍我一剑,我绝无怨言。”
临庭也很崩溃,他多年信奉的教条像是假的,所为的只是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已,如此不分善恶,人有各种各样,哪又能仅仅只靠善恶区分?
苏珩抽出剑来,在临庭胸前划了一剑,那颗被绑了红绳的韵灵丹掉落在地上,在泥地上滚到一旁,剑尖锋利,临庭胸前被划开之处,鲜血顺着裂口慢慢流淌出来。
苏珩扔掉手中剑,走上前在掉到地上的韵灵丹上使劲踩了几下,直到踩碎了才罢休,脚踝处更肿了也不管,只道,“滚吧。”
临庭也不走,捡起剑来,失魂落魄的站在不远处,任由血流了出来。
苏珩席地而坐,掏出云镜来,刚要给言炔发消息,却见到上面刚发布的追杀令。
【万古魔窟魔物现世,万刃门损失惨重,全仙界召集追杀令,赏金十万灵石。】
只觉的一股火冲到了天灵盖上,顿时化身为喷子,什么涵养,什么教养都让他抛之脑后,在那条消息上连喷了十来条消息。
炼什么丹,他娘的炼丹救不了这群脑残的人,他要去学阵法,学剑,学毒,下次碰到这种情况,三两下就解决他们。
另一边华泽追着言炔回到万刃山山下,一路上还不忘把刚刚神识看到的场景反复传给言炔看,还不忘传声过去,“哎,可怜了这孩子,喊的那么大声,可惜某些人不长耳朵,哦不对,是不长脑子。”
“还扭到脚了,可怜见的,谁家徒弟这是,师父见了可要心疼死了。”
言炔封住了华泽阴阳怪气的传音,揪着一颗心回到万刃山,只见苏珩身上的衣衫脏兮兮的,发髻也乱了,头发半散不散的,裤脚处露出来的脚踝肿到青紫发亮。
苏珩还在那和云镜上的人口水战,战况正热,半道加入吃瓜的都让他骂跑了,就算没当过键盘侠,前世也见过不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给那人气的最后只会回个你你你,这才罢休。
一人舌战群儒,苏珩骂了个过瘾,感觉心口堵着的一口气消了一丝丝,正要深吸一口气继续时,感觉身前被人挡住了光亮。
苏珩以为又是临庭,杀人之心顿时高涨到头顶,抬头便看到言炔少年期的样子,逆着光站在身前,垂眸俯视着他。
“......苏珩。”言炔的嗓音低哑极了。
苏珩熬红了的眼睛顿时熬不住了,眼泪决堤,丢掉手中的云镜,一把抱住言炔的腿,闷声哭了起来。
裤腿上渐渐湿透了,湿润的触感贴在皮肤上,言炔心疼的像是缺了一角,抬手落在苏珩的发丝上,顺着捋了几下,“抱歉。”
苏珩哭时从不带声音,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言炔一向都知道,蹲下身来给苏珩擦眼泪,“抱歉抱歉,我错了,别哭了...”
万刃门的弟子像是被什么止住了叫骂声,近千人的地方安静的连风声都能听到。
于是便只剩下言炔低声哄孩子一样的声音游走在四周,“不哭了,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先给你看看腿,疼不疼?”
苏珩扭到了脚,又硬生生的走了三百多个石阶,最后还把韵灵丹狠狠的踩成粉,脚踝处肿了两圈,看着吓人极了。
言炔从储物袋中找出来止痛的药膏,涂抹了一圈后,发觉他根本下不了手给苏珩检查伤处,指尖都在抖,“不知道骨头伤到没有,我带你去找医修看看,好吗?”
“不去。”苏珩哽咽了一下,又抽泣着咽了回去,倔劲又上来了,“你不是跑了吗?你回来干嘛?”
华泽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心里都笑开了花,你也有今天!哈哈哈他回去一定要大肆宣扬一番,让他们也见见那个曾经搞的揽山涧一众山主头疼的人,居然也会低头哄人!
“我真的错了,但是身体重要,我们先去看腿,好不好?”
苏珩不理他,径自哭了好一会儿,也不吭声,也没什么动作,就盯着言炔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言炔自知理亏,蹲在苏珩身前,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安抚,眼见着眼睛都肿了,“我抱你起来,听话,别挣扎,要是踢到腿就更疼了。”
言炔伸手试探着把苏珩抱在怀中,见怀里人虽然眼泪没停,但确实没挣扎,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看戏的华泽,没好气的说道,“叫于白过来,一盏茶之后,我没看到于白,明天我就去毁了揽山涧的所有阵法。”
“......?!”做个人吧你!
华泽无法,只好传信给宗门,让人速速带于白过来。
言炔抱人离去了好一会儿,万刃门众人都处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直到一个女弟子咦了一声,就像是打开了这封闭的空间,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这是魔尊?我怎么有点不敢置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