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破 第10章

栾彰稀松平常地说:“登记的身份信息是我的,是我自己擅作主张给了别人,所以出了问题也应该是我来承担。”

“那怎么行?车是我摔的啊!怎么能是你来承担?”

“你放心,没几个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那我问你,人家光换个避震就要几万块,这还不算其他的呢。现在掏钱你拿得出来吗?”

“我……”纪冠城哽住。他刚毕业找房子找工作本就没剩下多少积蓄,就算工资挣得不少,那也是下个月才能拿到的钱。当下立刻让他掏,他还真的有些囊中羞涩。难道要跟父母伸手吗?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一分钱难道英雄汉,纪冠城算是明白了。

栾彰看准了纪冠城的软肋,状似体贴地说:“事情弄成这样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如果你不让我做点什么,我心里也会很难释怀。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这些钱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只要你人没事就好了,否则你让我怎么赔?”

即便如此,纪冠城也难以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心安理得。他与栾彰争执,栾彰都有些不耐烦了,问纪冠城:“所以你并没有把我当朋友是吗?”

纪冠城一下子被噎住了,“朋友”好像并不是拿来解决麻烦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双手交叉放在腿间,肩膀耸着,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小声嘟囔:“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人情,不知道怎么才能还得过来。”

栾彰叹气,无奈笑问:“那你想怎么办,你说说看?”

“我确实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算我借你的好吗?今年之内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你说得倒是轻松,知不知道还钱很痛苦?万一还不上怎么办?”

“我写欠条给你,万一超出时间还不上,你说怎样就怎样。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栾彰当然知道纪冠城这种道德感极强的人必不可能做出老赖行为,仍是故意问:“那你知不知道在债主面前抬不起头是什么感觉?更何况我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尴尬吗?”

纪冠城拨浪鼓似的摇头:“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不怕我以此拿捏你?”

“不怕。”

栾彰陷入思考,在这期间他一直在审视纪冠城,搞得纪冠城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他才慢悠悠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吧,那回头我把理赔单开出来。欠条什么的就不用写了,你自己随意安排。”

本来根本就没有理赔这件事,栾彰方才把阮嘉叫出去实则是在问阮嘉能不能保险少报一些,剩下的他来负责。最好把那台车里里外外的零件都算上,能加一笔是一笔。阮嘉觉得栾彰不可理喻,转念一想,栾彰那脑子里的沟沟壑壑本就比寻常人多上许多,指不定又在盘算着什么。

阮嘉不想掺和其中,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按照栾彰说得去做,里外里一算,竟然能算出来将近十万的赔偿。栾彰很喜欢这个数字,表示今天实在是给阮嘉添了不少麻烦,找时间要请阮嘉吃饭。

等纪冠城拿到理赔单时,脸上露出的表情叫栾彰更是满意。十万很好,不至于多到还不起,但也足够还上很长一段时间。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13章

纪冠城挂着一身淤青出现在球馆里时,王攀等人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你小子干嘛去了?跟人打架了?输了赢了?输了我替你把场子找回来。”

“没有。”

“那是被哪个妖女缠上了?年轻人玩这么大?”

“怎么可能!”为了避免王攀的思维再继续发散下去,纪冠城连忙解释,“别提了,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放心,没大碍。”

“哦,那没事了。”没有八卦叫王攀有些落寞,他在场馆内四周扫过,“栾彰怎么还没来?再过一分钟他就迟到了,哈哈,一会儿我们一起嘲讽他。”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栾彰大老远就听见王攀说话,“外面下刀子我都不可能迟到。”

“可是你不迟到的标准可是提前五分钟到哦!”王攀提醒。

“对你的标准不是。”栾彰拍拍手,“好了,干活了。”得到指令的工作人员推着几台机器出来,随后给球员分发装备。

“还要带心率带吗?”纪冠城问。

栾彰说:”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心率带,里面内置了观云的系统,可以实时记录详细的运动机能和大脑活动状态,帮助大家制定更为有效的训练方案。”

“那不就是是变态科学家的实验小白鼠?”纪冠城直指重点。

“你可以拒绝。”栾彰挑眉,“我变态吗?”

纪冠城开玩笑说:“没有没有,‘变态’有时候是对科学家的钻研精神的赞美。”

栾彰心道,希望你在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变态”之后仍然能保持这种轻松的态度。

“我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纪冠城摆弄着手里的带子,发现它连卡扣结构都和心率带不同。其他人驾轻就熟,只有他不得其法,便问栾彰:“这东西怎么用?”

栾彰接过,指挥纪冠城:“把衣服脱了。”

纪冠城不疑有他,想都没想就手臂交叉自下而上掀起下摆将其脱掉,赤裸着上身站在栾彰面前。栾彰展开带子,环抱住纪冠城似的将带子固定在纪冠城的胸下,两个人之间已经近到突破了社交安全距离。

“紧吗?”栾彰低声问。

纪冠城习惯看着别人回答问题,脑袋自觉地转到声音的方向,栾彰就俯首在他耳边,这一动,纪冠城的嘴差点就贴到了栾彰的脸颊,连栾彰都吓了一跳,手指牵动划过纪冠城背部地皮肤。

“好痒啊。”纪冠城笑着躲闪。他仍是歪头朝着栾彰讲话,对近距离与人接触没有任何排斥和不适感。温热的气息拂在栾彰的面颊和耳边,栾彰侧过脸看近在眼前的人,对方面带笑意,坦诚无暇,栾彰的皮肤上顿时荡起一圈鸡皮疙瘩,遂主动拉开了距离,绕到了纪冠城的身后。

“别乱动。”栾彰绕到纪冠城的身后梳理连接线,纪冠城这才放下双臂,好奇地摆弄着自己胸口的感应器。

“这是什么东西?”纪冠城脖子上猛然贴了个东西仿佛不会动了一般,“出汗会掉吗?”玩着玩着,感应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周围人立刻看他,纪冠城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栾彰淡定地把感应器重启,警报声才停下。

“吓死我了!”纪冠城问,“它为什么会响?

“因为你启动了紧急模式。”栾彰说,“不是叫你别乱动吗?”

纪冠城摊开双手:“那我只能保持这种姿势吗?”他的双手只安分了两秒钟,就去摸自己的颈后。“贴在这里感觉好奇怪。”往上是小脑,往里是脑干,那里肩负着维持生命体征的使命。这让纪冠城有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以前上学的时候没有跟同学互相做实验吗?”栾彰随手在纪冠城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数据一接通,纪冠城当前的身体数值就呈现在了屏幕上,这令他顿感不安。

“你们两个悄悄话说完没有?”王攀适时插入话题,手掌拍向纪冠城的屁股,“好了,该上场了,运动男孩。”

可能是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的感觉不太好,纪冠城今日的训练效果很不理想。王攀叫他不要在意这一时半刻,距离第一场比赛还有些准备时间。

纪冠城点点头,心中却不这么想。

纪冠城并不关心比赛输赢对于公司在月湖暗中缠斗的各个势力中的地位,他只是单纯认为既然答应了王攀,那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实力。想要在赛场上取得好的成绩,功夫就要花在平时。为了弥补那日训练低迷所暴露出来的问题,纪冠城决定默默给自己加练。

栾彰是通过纪冠城的打卡记录和他在社交平台上所发布的一张夜里十点的球场照片定位到这个细节的。他专门等到公司里鬼影都不见一个的时候独自走去了篮球场,远远便听到动静。

他站在隐秘的树影之下,一个只穿着运动短裤和篮球鞋的人影拍着球练习投篮。

夏季末的天气依旧炎热,夜里都不见凉意。纪冠城身上的汗顺着皮肤往下滴落,看样子已经练习很久了。他随意变换内外线位置,身体降低重心下蹲,紧接着猛然跳起,将球送入篮筐,而后“啪嗒啪嗒”地跑过去接过篮球,继续下一次的动作。

他仰头瞄准篮筐的眼神像是狩猎时刻,一跃而起的力量感犹如猛虎出击!

嗖€€€€

纪冠城的投篮堪称百发百中,这不是概率,而是长久练习所形成的肌肉记忆。他总说自己天赋不好,所以要很努力才能赶上别人。栾彰一旁端看,只觉得若说身高差点意思倒是事实,可那出色的臂展和优越的跟腱长度难道称不上天赋吗?

栾彰的目光落在纪冠城小腿上时才注意到,纪冠城的脚踝上还绑着负重的沙袋。

最后一球落下,纪冠城没有再去追。他脱力地躺在地上,手臂按住眼睛,胸口起伏,大口摄入氧气。栾彰静悄悄地走过去,纪冠城甚至没有听到声响,等栾彰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开口说话时,他被吓了一跳,慌忙拿开手臂。

“练这么晚?”

“啊……”纪冠城见是栾彰,没打算起来,还是那样躺在地上,“下周五就是第一场比赛了,想要开门红得加把劲。”

“这么努力?”栾彰故意问,“为了讨好梦鹿?”

“没有,是我想赢。”纪冠城如实回答,“没人想输比赛。”

“那要是没赢呢?月湖可是卧虎藏龙,你不知道的高手有很多。”

“那我就挨个见识见识。”

纪冠城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去捡球。“我还有50个投篮练习,你要看吗?”

“这对我来说很没劲。”栾彰说,“但如果你邀请我的话,我可以看一会儿。”

纪冠城出手,球意外的没有进,他对栾彰说:“算了你别看了。”

“……”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走?”

“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纪冠城拍着球走过来,当球弹起时,他双手接住,递给了栾彰,“你要不要试试?”

栾彰意外:“我不会。”

“很简单的。”纪冠城拍球演示给栾彰,“你看就是这样,用力拍就可以了。然后稍微蹲下,身体放松,集中精力,轻轻把球推出去……”

篮球轻松入网,纪冠城笑道:“很简单不是吗?”他把球捡回来,这次不是用递的,而是直接丢给了栾彰。栾彰下意识地双手接住,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篮球。

他曾在高中时与人斗狠苦练过三个月,那次赢虽赢了,却发现自己真的不喜欢这项运动,他的六边形天赋吸引了很多人,可哪怕那么多人劝说他,他都不想再继续下去。

栾彰做很多事情的动力源自于目的,他没有那么多爱,若连目的都没有,那便真的宛若行尸走肉了。

“我没打过篮球,这是第一次。”栾彰学着纪冠城的样子随手一投,篮球撞到篮筐没有入网,跌落在地上。然后他转头看纪冠城的反应€€€€大概会摇头说这样不行,应该这样那样,再重新示范一遍吧?

“哇!好厉害呀!”纪冠城开心地拍掌,“第一次接触篮球就差一点就投进了!真的很棒了!我第一次投篮的时候,球连篮筐都没有碰到呢!”

这样的赞美不在栾彰的设想之中,连做得不好都可以被纪冠城输出这般丰盈的情绪价值,像是以为阴天但拉开窗帘猛然见到了万里晴空那般惊喜。栾彰在谢尔比他们口中听到过这样描述纪冠城,自己亲临原来是这种感觉。他惊讶之余,纪冠城早就把球捡了回来,边活动手腕便说:“手腕可以再放松一点。”

栾彰试着做了一下,还是没有投中。纪冠城笑着安慰栾彰,顺手握住了栾彰的手腕轻轻前后摆动:“是这样啦。你看我都能做到,一点都不难。”

栾彰手腕一圈的皮肤都开始变热,他看着纪冠城,纪冠城投入地教他如何动作,没有察觉到栾彰的眼神。栾彰不喜欢被这么抓着,猛把手抽了回来,纪冠城愣了愣,仿佛联想到了什么:“是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吗?我给忘了,弄疼你了吗?”

“不是。”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冷却下来,栾彰忽然问:“为什么你能投中就觉得我也可以?你打了那么长时间的球,我可碰都没碰过。”

“但我觉得你就是可以啊。”纪冠城利索应当地说,“栾老师一直都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

栾彰莞尔:“那你一开始还不认得我。”

“你就不要提这事了嘛!”纪冠城这口气不似腻歪撒娇,反是有一种少年气的耍赖。

“好,不提。”栾彰依言连拍了几下球,再次瞄准篮筐,“不过在篮球这件事上,你现在是我的老师了。”

栾彰很难评价自己这一晚上到底是在做什么。

与其说纪冠城努力地想教会栾彰打篮球,还不如说是栾彰陪着纪冠城玩了一宿的教师模拟游戏。纪冠城巡回猎犬一样不断重复地把球捡回来,期待地等候栾彰下一次投篮。栾彰有点享受这样的节奏,可以装作很笨拙得慢慢地渗透纪冠城身边的氧分子。

他甚至还答应纪冠城每天晚上来陪纪冠城一起练习,两人作伴的话就显得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栾彰嘱咐纪冠城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尤其不可以让王攀知道。纪冠城好奇理由,栾彰便说自己都没陪王攀玩过这种游戏,现在和纪冠城约好,被王攀知道了岂不是很尴尬?

友情有时也是一种没有办法与人分享的情感。

纪冠城恍然大悟,保证自己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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