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弄的笑意一收,神色不善地望向李一木。
钟宴笙好想捂住李一木的嘴。
这人嘴叭叭的,怎么跟萧闻澜似的!
好在就在这会儿,堂屋里的人出来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钟宴笙听到一声奇异的鸟鸣,微微抬眼,就看到了悄无声息出现在堂屋屋顶的展戎,向他点头示意之后,展戎又无声缩了回去。
既然展戎出现在这里,那附近的角落中应当已经藏好了黑甲卫和暗卫。
钟宴笙深深吸了口气,在堂屋里的俩人跨出来的瞬间,朝屋上挂着的展戎用力眨了眨眼。
展戎领会到了。
寒芒倏然一闪,萧弄的暗卫如黑夜中的乌鸦,无声无息出现,霍双意识过来时已经晚了,脖子上抵上了一把利刃,那个大当家反应却比霍双要快得多,在展戎的刀递上来的顷刻之间,就抽刀对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守在堂屋外的匪兵猝不及防,脑子都还没转过来,展戎已经与大当家过上了几招。
其他匪兵也反应了过来,慌乱但不失秩序,纷纷抽刀围过来:“是官兵?有官兵混进来了!”
“拿下他们!”
“这俩人果然有古怪!”
钟宴笙没料到在那么突然的袭击之下,大当家竟然还能反应过来,而且展戎也没能立即拿下他,顿时有些慌,下意识望向萧弄:“哥哥!”
场面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混乱了,其他几个藏在暗处的黑甲卫们冒出来,提刀挡到俩人身前:“保护殿下!”
周遭一片兵刃相接之声,萧弄的容色却依旧很平静,蓝色眼眸仿若海面,深不见底,伸手把钟宴笙带进怀里,安抚地轻轻顺了顺他的背,从容地从他袖中取出那只信号烟花放出。
昨晚从踏雪发现的山壁上爬进寨子里,藏在山林里的所有黑甲卫闻风而动,无声汇聚而来。
就在这一刻,偷袭大当家的展戎竟然被一刀挑飞,落了下风,那把尖刀不停,朝着展戎的胸口劈去!
钟宴笙觑到这一幕,呼吸都要停滞了,脱口而出:“展戎当心!”
霍双脖子上架着把刀,脸色地难看地看着大当家跟蒙着面的展戎过手,一直没注意下面的人是谁,听到展戎名字的瞬间,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不顾脖子上的利刃,劈手就将腰间的刀鞘丢过去,恰恰好打偏了大当家的手。
“卫叔,手下留情!”
大当家杀气腾腾的动作一停。
挟持着霍双的暗卫见他是帮展戎的,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下手了。
霍双脖子上不可避免的被剌了一刀,洇出了一线血,但他并未在意,视线飞快在底下的人群里扫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钟宴笙和萧弄:“小殿下?”
展戎没想到会是霍双骤然出手帮了自己一把,也愣了一下。
霍双突然出手,让气氛变得更奇怪了,大当家皱了皱眉,没有手刀,顺着霍双的视线,转头望了下来。
钟宴笙被萧弄挡在怀里,还有些惊魂未定,清透润黑的眸子便与大当家的视线撞上了。
他总算看清了水云寨这位被众人敬仰的大当家长什么样子。
那是个身形十分悍利的男人,眉心到眼角有道浅浅的疤,看上去已年过不惑,两鬓微白,但气势沉凝,看上去话不多,气质给钟宴笙一种微妙的熟悉感……非要说的话,就是与展戎有些相似。
那双眼睛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变成了震愕,脱口而出:“殿下!”
钟宴笙茫然。
霍双喊他小殿下,是因为认识他,这位大当家与他素未谋面,为什么会叫他……殿下?
大当家一开口,周围又静了几分,山匪与萧弄的人对峙着,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
就在这时候,大当家做了个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他将刀放下了。
萧弄半眯起眼。
大当家无视了周遭的视线,朝着钟宴笙和萧弄的方向走了几步,视线仍是落在钟宴笙身上的,话音艰涩:“这位……小公子,你今年多大了?”
钟宴笙感觉他的声音好像有些发抖。
他犹豫着扭头跟萧弄对视一眼,萧弄朝他眨了眨眼,他安心了点,便转回头,抿抿唇小声道:“十八。”
大当家喉结滚了好几下,又接着问:“敢问高姓大名?”
钟宴笙被老皇帝派人带回宫后,盖章为十一皇子,按理说其实该认祖归宗,改姓为裴,换个名字的,但老皇帝似乎没有这个意向,态度模模糊糊的,只叫钟宴笙小十一。
老皇帝没表态,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开口。
好在钟宴笙也不想给自己换名字,揪紧了萧弄的袖口,磨蹭了下,慢吞吞道:“钟宴笙。”
“钟……”大当家停顿片刻,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嘴唇动了动,“是淮安侯府的钟家吗?”
钟宴笙点点脑袋。
大当家又沉默了会儿,突然道:“钟小公子,我可以和你单独聊一聊么?”
萧弄站在钟宴笙身后,语气不咸不淡:“不可以。”
大当家的视线终于从钟宴笙身上移开,拧着眉望向萧弄,看到他的眼睛,便明白了什么:“看来,这位应当是定王殿下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所有山匪傻了一下,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定王萧弄???
哪怕他们待在这深山老林里,也听过萧弄的名字,毕竟萧弄年少成名,故事早早流传整个大雍,就算后面关于萧弄的传言越来越可怕,但他镇守边关抵御外敌是事实。
京城的贵人害怕萧弄,但大多数百姓连同这些山匪,其实是更感激敬佩萧弄的。
只是……这不是三十万的男宠吗?怎么忽然就摇身一变,变成定王殿下了!
方才还在深沉感叹“以色事人”的李一木尤为震撼,不住地往钟宴笙和萧弄身上猛瞧。
周围一片€€€€€€€€的骚乱,萧弄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冷冷重复:“不可以。”
又开始重复说话了,跟昨天非要帮钟宴笙“舔伤口”似的。
钟宴笙赶紧杵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开口,萧弄皱皱眉头,不太乐意,但很听话地闭上了嘴。
钟宴笙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很擅长分辨别人的好意与恶意,他在这位大当家身上,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的存在。
但他也不敢一个人面对山匪头子,望着大当家问:“您想对我说什么?”
大当家沉默良久,道:“很多,很重要的事。”
他们不过初见,怎么会有很多话,还很重要?
钟宴笙不解地偏了偏头:“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吗?”
大当家摇头,眼神倏然变得坚定:“您如果担心我会对您不利,我这就自断双臂。”
钟宴笙给他的话吓了一跳,赶紧阻止:“啊?啊?这就不、不必了!”
看来大当家是真的很想跟他单独说说话。
钟宴笙迟疑了好一会儿,扯了扯萧弄的袖子,小声叫:“哥哥?”
萧弄垂眸与他对视片刻,雾蒙蒙般的蓝眼睛恍惚间有那么几瞬恢复了以往的清明,钟宴笙还不是很确定的时候,萧弄又抬起了头望向展戎。
展戎挑衅了霍双那么多次,没想到会被霍双救了一把,心里还在不忿,就算方才他被砍到了,也顶多受重伤。
被霍双救下,多丢脸啊!
他没把布巾扯下来,收到萧弄的眼神,麻利地从腰间摸出个药瓶,倒出枚红通通的药,递给大当家,冷漠道:“吃下之后,浑身无力,过一盏茶的时间,不吃解药,毒发身亡。”
其他山匪哪听过这么阴毒的东西,面色都变了:“大当家,不能吃!”
“有啥子话在外面讲嘛,可不能瞎吃毒药啊!”
“首领,慎重。”
在一片阻止的声音里,大当家一刻也没有停滞,伸手接过药丸,当着所有人的面咽下了肚。
“现在,可以让在下与钟小公子单独说话了?”
钟宴笙看他吃得那么毫不犹豫,纠结了下,点点头:“那好吧。”
他朝前走了两步,又被萧弄默不作声地勾着腰带抓回去,往他手里放了个东西。
掌心里微微一沉,是匕首。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在人群的惊呼声里冲了过来。
踏雪衔着尾巴,四肢迈得飞快,收起了以往见到钟宴笙就瘫倒露出肚子等他摸的狗腿样,维持着正儿八经猛兽风范,昂首挺胸地靠到钟宴笙腿边,冷冷睥睨所有人。
钟宴笙看到踏雪,眼前一亮,伸手揉了揉踏雪毛乎乎的大脑袋,眼巴巴地望向大当家:“我的小猫可以跟我一起吗?”
要避开其他人说话,但是踏雪不是人呀。
萧弄不在他身边,踏雪在也很能给他安全感了。
听到小猫二字,周围被吓得大叫的山贼们集体沉默。
大当家:“……当然可以。”
钟宴笙这下是真的放心了,跟着大当家跨进了堂屋之中。
跨进来了,钟宴笙才发现,堂屋正中间,居然设了许多灵牌。
除了正中间的一个灵牌外,其他所有的灵牌都是空白的。
中间那个灵牌上也没有写名字,只有五个字。
“先主之灵位。”
仿佛在忌惮着什么,哪怕躲在这深山之中,也不能光明正大,一旦泄露出去,引来的便是弥天大祸。
大当家似乎思考了许久,小心地哑声问:“您……后颈上,是不是有一个花瓣形状的胎记?”
钟宴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那个位置很隐秘,被头发遮着,就连他自己,起初也不知道这里有个胎记。
他怔然望着大当家,迷惑不已:“你怎么知道……”
话音在见到大当家的泛红的眼眶时顿住。
钟宴笙不知所措起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大当家突然朝着他嘭地跪了下来,深深埋下头,话音发颤:“属下卫绫,见过小主人。”
作者有话说:
瞎弄:?不准跟我抢小主人
迢迢:慌乱.jpg
无奖竞猜瞎弄现在是清醒的还是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