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旁若无人,越走越近。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哪里都会去。”
爱德华的最后一句歌词,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他用了威廉的话筒,威廉和他脸贴着脸,用同一个话筒和声。
最后一个音符尚未落地,威廉就扔掉吉他,和爱德华紧紧拥抱在一起。
有些乐迷开始偷偷抹眼泪。
太久了,他们为青鸟乐队的内部矛盾担惊受怕,仔细研读报纸上的只言片语,找出那些没有证据的逐一反驳,努力自己说服自己,但是现场那些分裂的呼声,让他们一点点丧失信心……
终于,威廉和爱德华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的团结友爱,证明了报纸上的都是谎言。
现场再次响起那个口号:“青鸟!永远在一起!”
甚至有人开始起哄:“Kiss!Kiss!……”
没人知道,“亲吻”的呼声究竟是怎么发起的,第一个这么喊的人在想什么?
后来有人分析,其实在青鸟乐队的现场,高喊“Kiss”是一个保留节目。有时是在开场时,乐迷盼望威廉给他们一个标志性的飞吻,有时是在唱完《给我一个吻》后,他们会起哄,让威廉去亲一亲乔尼。
所以这是一种惯性?又或许乐迷们真的觉得氛围到了,希望威廉不仅是拥抱,还要亲一下自家兄弟?
在这排山倒海的呼声中,威廉忘乎所以。
总不能让这些支持者失望吧?他们已经沉默太久了。
威廉抬起头去亲爱德华的脸,可是,不约而同,爱德华也正好低下头去亲威廉的脸。
他们的头同时一偏,正巧对上了对方的嘴唇。
他们只是轻轻碰上了,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如果这个小尴尬发生在生活中,当事人完全可以一笑置之。
可是这是在舞台上,所有人都在看。
他们听到观众的抽气声,记者的快门声。他们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下意识的反应€€€€在舞台上,不能表现出不专业的样子。
是的,舞台经验告诉他们,对于舞台上发生的失误,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装作无事发生。
所以,他们的神情毫无异样。他们轻轻贴上,又平静地分开,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演出继续。
场馆有时间限制,他们的演出清单上还有歌没有演完,他们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在紧凑的安排中,他们没时间多想,只是一心想将演出推进下去。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至少在当时是的,除了舞台下的尖叫格外疯狂,并没有出现更多骚乱。
但是第二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威廉和爱德华接吻的高清照片被放大,印刷在无数报纸头条。
它们统统打出了耸人听闻的标题:
“青鸟乐队向世人奉上疯狂的世纪之吻。”
小报陷入狂欢,他们说这显示了“奈廷格尔兄弟之间疯狂的爱恋”,是“超脱凡俗的禁忌之吻”。
威廉在舞台上宣布,他的诸多歌曲都是写给爱德华的,这一点也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居然有人选取《苹果树》中的一句“七月的苹果又酸又苦”,来论证这对兄弟早已偷尝禁果。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歌曲的原作者威廉看了都要感慨一句想象力丰富。
然而普通读者看到照片和文章,都惊骇不已。
毕竟在这个时代,亲兄弟在舞台上做出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挑战英国人的敏感神经。
管他是意外还是过火的舞台表演,它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肮脏下流,就是邪恶的化身!
英国居然有这样的乐队?他们将输出什么价值观?会带坏多少青少年?应该将他们彻底封杀!
一时间,负面的评论排山倒海而来。
威廉将最新的报纸丢到地上,他感到心灰意冷。
当他唱起《我们在一起》时,那一刻出现的小小乌托邦多么脆弱,立刻就被现实的深渊所吞没。
在一片声讨中,爱德华的绯闻女友安吉拉突然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如果说青鸟乐队正被媒体架在火上烤,那安吉拉就是为它再添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
“我是舆论的牺牲品。”安吉拉的面孔在电视上出现,她显得十分憔悴。
记者鼓励她:“安吉拉,请把你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吧。”
安吉拉咬着嘴唇:“我之前承受了很多压力,因为和爱德华之间的绯闻。”
“那是真的吗,你是爱德华的女朋友吗?”
“不,没有,我从来都不是。”
“有报导指出,威廉因为你而负气出走……”
“这和我根本没有关系!”安吉拉说,“反而只要他的兄弟不在,爱德华就像丢了魂一样。”
“之前还有一次,爱德华发现自己的兄弟不见了,所以直接把我一个人丢在舞会上。”
“你们说我是爱德华的女朋友,我看威廉更像他的女朋友。”
“等一等,安吉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是在进行一项危险的指控,你能对你的言论负责吗?”
“我什么也没有暗示,我只说出亲眼所见€€€€他们兄弟俩病态地互相依恋,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插入其中。”
……
当青鸟乐队去安吉拉的酒店房间找她,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他们联系不到她,只能任由她在媒体上乱说话。
原先被乐迷厌恶的安吉拉,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她出席各大综艺节目,所有乐迷都想从她这里听到乐队的八卦。
这女人太厉害,太心狠。
乔尼心中生出一种敬畏:“爱德华,你的‘艾琳€€艾德勒’出现了。”
“安吉拉,安吉拉!”理查德简直气疯了,他咬牙切齿地咒骂这个名字。
“爱德华,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这下该醒悟了吧!”
“……”爱德华沉默不语。
到了此时此刻,威廉依然没有想明白:“安吉拉为什么要这么做?”
“管她为什么,”理查德说,“从一开始她肯定就是蓄意接近爱德华!”
“不会吧……”威廉不愿相信。
“无论如何,错的是我,”爱德华揪着领口,“错的是我。”
他重复着这句话。
“别说了,埃迪,这不是你的错。”威廉抱住他,爱德华将头埋在兄弟的怀里。
事已至此,寻找罪魁祸首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
当下,人声鼎沸,群情激愤,所有人都在找青鸟乐队要个说法。
甚至传言,有人打算以“不道德行为”为由,将威廉和爱德华告上法庭。
他们已经到了不得不向公众解释的紧要关头。
理查德给威廉和爱德华买了一张机票,让他们立刻飞回伦敦:“准备一下,我们得开一场新闻发布会。”
他们在伦敦临时租用了一座教堂作为发布会的场馆。
威廉坐在主席台上,他很奇怪理查德为什么还没到。
话筒还没有开,爱德华坐在他旁边:“没事的,我们是诚实的。”
威廉微微点头。
非常奇怪,面对台下那些虎视眈眈的记者,威廉的心情轻飘飘的,甚至还有功夫观察这座古老教堂内的陈设。这里有巨大的管风琴,明亮的玫瑰花窗,窗顶装饰着十字架。
十字架的影子投射在一名记者身上,于是威廉指了指他。
那记者一跃而起:“你和爱德华究竟是什么关系?”
嘈杂的场内忽地一静。
什么关系?
威廉撑着脸颊,真是好笑,他们不会是认真的吧?他们真的觉得爱德华和他之间有不伦的感情?又或者他们只是为了追求爆点不惜一切代价。
“威廉?”他听到担忧的呼唤在耳边响起,是爱德华。
他打起精神:“爱德华?他是我的哥哥。”
他们是诚实的,但这有什么用?记者想听的可不是真话。
果然,那记者慷慨激昂:“兄弟?兄弟可不会亲吻对方的嘴唇!”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中回荡,就像冷水落入沸腾的油锅,台下“轰”得一下炸开了。
所有人的嘴唇都在一开一合,唾沫横飞,喋喋不休,威廉知道,那全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他盯着远方窗顶的耶稣像看,他确信他们今天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么熟悉,那盏窗让他联想到格雷芬庄园,联想到童年,联想起他与爱德华的初见。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这些记者根本不懂他和爱德华。
他这一笑,台下的记者更加气愤了:“你笑什么?是在表达对媒体的蔑视吗?”
“不,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威廉的口吻很轻松,“你们是在问那个吻?它只是个意外。”
他想起迈克尔后院中常年徘徊的鸟群:“我曾经见过雌鸟嘴对嘴地喂食她的孩子,人类似乎从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他的态度让记者非常不爽。
“你在偷换概念,你们兄弟已经成年。而且你怎么回应安吉拉的话?你们真的病态地互相依恋,离不开彼此吗?”
“我不这么认为。我们只是关系比较亲密。”
“兄弟之间的亲密是有底线的!”记者与他辩论。
“那你认为兄弟亲密的底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