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尔的脸颊上还裹着厚厚的灰和血,她的眼睛却始终明亮。
“应!我来的时候,你都没有好好看我!”
英格尔愣愣地打量着她,问道:“谢丽尔,你………受伤了?”
谢丽尔撇着嘴道:“才没有,我好的很!”
英格尔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丽尔像摸比比代家那只金毛狗那样摸了摸他脑袋:“不要想那么多,做你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英格尔愣了片刻。
“我发现你自从艾利克斯走了以后就一直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很不安。”
英格尔看着认真的女孩的脸庞,不由得哑然。
无话可说。
谢丽尔道:“要结束战争对不对?我不认为这个目标是错的。救人也不可能是错的。所以你到底在瞎想些什么呢?”
英格尔发现,他好羡慕谢丽尔的大心脏和乐观。
她似乎没将死亡放在心上。
谢丽尔笑了起来:“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乎杀人?”
英格尔呆住了。
谢丽尔凝视着他,浅青色的眼眸和眼角的青鸟似乎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好歹也是你的朋友啊,不要以为只有艾利克斯能懂你在想什么。我没和你说过吧,那天,我也很后悔我没能杀了那个暴君,因为他以后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我和哥哥都发誓,今后不会再犹豫。”
她坦然地继续说着:“我很爱和哥哥还有你们撒娇,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朋友。但这是战场,我们都有要完成的目标,踏上这个战场是自己做出的决定,死而无怨。”
“应,你和艾利克斯,你们所包容的东西肯定不是我能理解的。我脑子不好使,我只会简单地想事情,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者战场并非你们挑起,你们反而才是那个关心战士生命,一心想终结战争的人。为什么要为自己活下来的事实而愧疚呢?你们俩都太善良了,这反而成了你们的拖累。”
多么巧,类似的话,他也对艾利克斯说过。
英格尔想起,谢丽尔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英格尔还是很羡慕她。
她的安慰技巧很差劲,他也无法用她的思考方式来思考这些问题。
但那种纯粹干净的情绪的确让他蓦然松了口气。
她就像是不会被战场染黑的纯洁明珠,从敌人角度来看,这就是天真的残忍,可她是他的朋友,这一点绝不会变。
没有比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战友更令人安心的了。
英格尔终于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意,他说:“拿你没办法,那你陪着我,我在这里小憩一会儿。”
谢丽尔高兴地跳起来,“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吵到你的!谁敢出声,我就割了他舌头!”
周围的人立刻瞪大眼睛闭紧嘴巴,大气都不敢喘。
英格尔笑笑:“别吓唬他们了,骑士虽然身体好,但你也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应付……”
砰€€€€€€砰!
两声枪响。
谢丽尔愣在了原地。
她的剑刚出鞘,那是下意识的,可是来不及,她还不是7级或者8级。
脸颊溅上了温热新鲜的血液,血珠跳进了眼里,她眨了眨眼。
她懵了。
在战场上,身上涂满敌人的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一般甩头就跑向下一个人。
可是现在她不能动了。
“………应?”
刚刚在和她说话的英格尔去哪儿了?
她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
半边脑袋被炸飞。
后背上多了一个血洞。
汩汩的血泊在死寂中蔓延,扩散。
第108章 不死的巫师(1)
勃易的战况安定了下来。
艾利克斯打算在这一天回西南。
奥拉看见他手中提着的东西, 问道:“这是什么?”
艾利克斯扬起手中装酒瓶的盒子,“这东西能安然无恙运到这儿可不容易。”
“酒?”
“嗯,应喜欢喝的起泡酒, 我带一些回去和他一起尝尝。”
奥拉恍然,“啊,他的生日……怪不得你要在今天赶回去。”
艾利克斯笑了笑:“虽然也迟了, 但起码在今天也要赶到啊。”
奥拉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西南和芳塔司都有传送石, 所以艾利克斯不过几分钟就回到了西南边境。
他过去的时候, 发现英格尔不在指挥营帐,问了一名巫师后, 他迫不及待地跑向英格尔去的战区。
“涅卡少校在哪里?”
“报告长官,他刚刚进那边的医疗营帐了!”
艾利克斯看了看手中的酒瓶盒子, 露出欣喜的笑容,掀起帘子进去。
砰€€€€砰!
是两声枪响, 在耳边震动。
***
看见英格尔的谢丽尔,愣了一瞬,之后,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通过弹道判断射击方向。
她把背上的狙击:枪拿到手中。
据她教导菜鸟狙击手的经验, 一般狙击手在狙击结束之后,会通过瞄准镜确认一次。
她就这样用手托着远程狙击:枪,朝着子弹来的方向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低处向高处射击命中率会大大降低,而且干扰因素更多。
可是她就这样, 只看了一眼。
一颗子弹炸破了瞄准镜,在本顿额头留下了一颗血洞。
本顿得意的笑容还留在面颊上, 安详地倒在了地面上。
和英格尔一样, 他甚至都没时间去想自己为什么会死。
谢丽尔脱口而出:“来人,去那座山上搜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哪个,都要保存完整带回来。”
旁边一圈寂静。
好一段时间没人响应她的话。
谢丽尔再次低头看向地上。
逐渐冰冷的尸体。
尚且温热的血液。
她双眼蓦然充红。
一些伤员难以忍受地尖叫起来。还有些喃喃地淌下泪水。
刚刚还在给他们治疗的人,就这样死了?!
谢丽尔这时突然感受到一股狂暴地魔力从身边席卷开去。
一些魔力低下的士兵受不了直接吐了出来。
谢丽尔把视线转向营帐门口。
站在逆光里的人,轮廓是她熟悉的。
“艾利…克斯………”
谢丽尔带着哭腔喊道。
艾利克斯却只是站在那里,脚边是碎裂的酒瓶。
清甜的酒精味、血腥味、还有医疗药剂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在外头的乌瑞也听到了枪响。他跑了进来。
乌瑞也被这情况吓到了,但他第一时间跑到了谢丽尔身边,抱住了她。
谢丽尔在他怀中崩溃大哭:“哥!应……应他……啊啊啊啊啊啊”
将妹妹的嘶声裂肺紧拥怀中,乌瑞哽咽着,一句安慰也说不出来,只能抱着她的脑袋,两人瘫坐在地上。
谢丽尔脑袋嗡嗡作响。
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恶毒地在耳边低语:
“瞧瞧你刚刚说得多漂亮啊,你能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失去过重要的人。”
她和英格尔的对话在她脑海中反复。
谢丽尔止不住地反驳:“………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是………啊啊啊啊啊!”
乌瑞浑身颤抖,他双臂死死抱住妹妹,眼睛盯着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什么表情也没有,麻木空洞,他似乎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