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越告诉张佑年:“主人格和副人格很多东西都有很大区别,最明显的一点€€€€性格,沈桂舟和沈时疏的性格差有多大不用我提醒你吧,时疏爱吃这些菜,极有可能代表沈桂舟讨厌吃这些。”
或许是每次吃饭都吃得一脸焖苦瓜像,张佑年可能真的觉得他讨厌吃这些菜,让芳姨煮得更勤了些,殊不知,他只是厌恶这密不透风的牢笼而已。
一丝烦躁在心头游走而过,沈桂舟沉下眼眸,忽然抬起手,作势就要把碗往地上扫,却又在触及碗的那一刹那停了手。
铁碗的冰凉渗透过他的指腹,漫上他的感官,一阵沙沙声传来,紧接着是踏过楼梯的声音,沈桂舟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张佑年还没有走吗?
声音踩着拖鞋朝这间房间走来,细长的影子逐渐盖住房间前地板上的光,沈桂舟紧张地屏息。
“桂舟啊,吃饭没?”芳姨探出身子来,问他,在看到桌上的碗时怔愣了下。
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沈桂舟松了口气,扬起嘴角摇了摇头,打字:“我不饿,谢谢芳姨。”
“哎哟,”芳姨轻呼了声,将手中的拖把靠在墙边,踩着碎步走了进来,“他怎么拿这个碗给你盛,等等哈,姨去给你换个碗。”
要是让张佑年知道了,怕是又要刁难他了。沈桂舟连忙拉住芳姨,摇了摇头打字:“没事姨,我不饿,就这么放着吧。”
“什么不饿,人是铁饭是钢,你又没吃早饭怎么会不饿呢,”芳姨拿起铁碗往外走,一边还碎碎念着,“他这小子也真是,都说了我来盛,非要逞这个强,碗都拿错了。”
沈桂舟失笑。
芳姨怎么可能不清楚,芳姨对他们间的事早就猜到不少了,总是变着法子给他喘口气,在张佑年眼皮底下给他开小灶,更别说他现在手腕上还系着条绳,有眼会猜都知道是个什么事。
若不考虑他的经历,张佑年还算是蛮好合作的主,大部分时候说话都和声和气,看他和司机芳姨相处就很明显了。
他曾经想过好几回,为什么张佑年和他们说话能这么平静,一同他讲话的时候就疯狂甩刺,为什么张佑年就不能静下心来听他讲话,好好听他解释,他愿意配合的,就算要让副人格吞掉主人格,他也无所谓。
但就像副人格永远无法吞噬主人格一样,张佑年也永远不会相信他的话。
芳姨端来了碗饭、一盘菜和汤,放在桌上,将汤勺筷子递给他道:“吃吧,姨去继续打扫了。”
沈桂舟接过,明明说不了话,喉咙却好像哽了什么东西一样,连带着眼眶都有些热腾。
“谢谢芳姨。”他打字,他只能打字,尽管沈时疏冰冷的声音表达不出万分之一他的感谢,他只是一遍一遍地按下文字转语音。
“哎,”芳姨笑着应了声,又收了笑落寞,揉了揉他的头发,“里面的菜是我重新从锅里盛的,新的,快吃吧,啊。”说完便转身重新拿起拖把走出了房间。
好似太久没好好吃顿饭,又或是这瓷勺掂着有几分重量,握在手里太过有实感,沈桂舟连着勺了几下都没勺上饭来,又手忙脚乱地拿着筷子夹菜,半天没吃上口饭菜。
忙活了半天,沈桂舟终于夹起了一筷子清炒白菜闷进嘴里,还没嚼两下,肚子还没接收到进食的信息,沈桂舟突然将口中的菜往外吐,干咳了起来。
瓷勺一脱手“哐当”往下坠,在地上打出玻璃花来,瓷片碎了一地,芳姨连忙扔下手里的拖把跑了回来,顺着他的背焦急:“怎么了?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
沈桂舟只是皱着眉头咳着,抽空瞄了眼那道清炒白菜€€€€边缘别着块剪得细小的红块。是辣椒,菜里面下了辣椒。
可他喉咙这副样子根本吃不了辣。
早上刚咳过一遍喉咙还没全缓过来,沈桂舟只觉得每咳一下,喉咙就抽丝般地疼,仿佛有个人,拿着锯子守在喉咙边,他咳一下,那个人就锯一下,疼得他冷汗涔涔。
芳姨赶忙拿起手边的那碗汤递给他,“呛到了是不,吃饭不要急桂舟,喝口汤,喝口汤压一压。”
沈桂舟摆手。
菜里都下了辣椒,他很难不想汤里面也有,早上刚咳过,张佑年也知道他喉咙声带撕裂了,根本就是故意的。
“那我去给你倒杯温水来。”芳姨说着,三两步跑了出去。
喉咙还在疼,沈桂舟干咳着弯下了腰,抬手捂着嘴,猛的一咳,颤着移开来,掌心躺着几条细密的血丝。
他又咳出血来了。
“水来了。”芳姨端着杯温水回来,沈桂舟忙将掌心一收,咳着接过水来喝了几口,又别过脸去,埋着脸轻咳。
尽管是温水,流过喉咙还是会疼,但也好过放任他咳着不管。
“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咳起来了。”芳姨蹙着眉,抬手给他顺着背咕哝着。
沈桂舟摇头。
感受到喉咙的刺痛感逐渐平息了些,沈桂舟抿开紧闭的眼睛,抽纸将手掌心的血丝不着痕迹地擦掉,犹豫再三,还是拿起了手机打字:“菜里下了辣椒吗?”
“是啊,佑年说你口味变了,喜欢吃辣,要我多下点。”芳姨话尾猛地一收,脸色一变,顺背的手也跟着一顿。
沈桂舟垂下眼睫,兀自笑了下。
你看,他没猜错,就是张佑年让下的。
第20章 “识相点”
喉咙还是有些刺挠地疼,沈桂舟没忍住又轻咳了声,血丝染上手中的纸巾,被芳姨一把抓住。
“哎哟哎哟,怎么啦这是?”
“没事姨。”但他也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掩饰了。
“你不能吃辣椒吗?”
“是。”
芳姨懊恼地抓了抓满头微卷的栗棕色头发。问出话来那一瞬间她就想起来了,三年前见着这小孩时他还能说话,现在却发不了声音,肯定是喉咙出了问题。
“抱歉啊桂舟,是姨没反应过来。”
“不是的。”真要算也是张佑年故意的。
“去厕所吗?顺便处理处理脸上的胡茬。”芳姨说着,打开木桌柜子里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绑在他手上的那条深红色绳子。
给沈桂舟看得目瞪口呆,没来得及制止就生生看着绳子在他手上断开。
“姨,不用剪。”他的手颤着,好似期待又不期待。
“没事,姨来说,本来就是姨干的,去吧,去厕所理一理,”芳姨拍了拍他的肩,一把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塞给了他什么,“对了,你的喉咙平时吃什么药,用不用姨帮你买?”
“不用,谢谢姨。”买了花的也是张佑年的钱。
而且他的喉咙早就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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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间一刹那,胸腔里好似瞬间充满了新鲜的空气,每迈一步,步子都有些发软,仿佛踩在并不坚实的棉花地板上,下一秒就要踩空了。
一楼就有间客用卫生间,其实离他那间房间也不远,出门往左拐,穿过餐厅桌子,走出没几步便到了。
沈桂舟站在门前,依旧没有实感。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绳子磨出来的红痕,手心一捻,才发觉芳姨给他塞了袋洗漱用品来€€€€是袋本就放在木桌旁柜子里的洗漱用品。
他翻了翻,牙刷牙膏,漱口杯,洗脸巾,剃须刀……甚至还有洗面奶和牙线。
张佑年怎么会给他准备这些东西。沈桂舟纳闷,方才芳姨拿得顺手,难道是芳姨准备的?
可芳姨准备也得有张佑年的意思。
算了。沈桂舟收了视线。
绳子都断了,不洗漱就白费芳姨好意了。
他的手攀上冰冷的把手,还没往下摁,便听见“咔哒”一声,沈桂舟白着脸回了头。
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了,是张佑年回来了?可……张佑年这时候应该在公司才对。
“桂舟,你在不?”司机的声音,沈桂舟拿起手机。
“我在。”
“来,拿着。”司机递来一大袋子。
“这是什么?”
“佑年给你买的衣服,托我去拿。”
沈桂舟愣愣地接过。
“你要洗漱?一楼的卫生间和二楼不大一样,你要不要去二楼。”
“不用了,谢谢赵叔。”
“佑年交代我,你要是出来了顺便让你洗个澡,”赵叔打开沈桂舟手里的袋子,从里头掏出一整套新的睡衣和内裤来,还夹了套保暖内搭,“这套可以不,让柜台洗过了,放心。”
沈桂舟点头。
赵叔错身,拧开了卫生间门,拉着他走进去,和他讲了这间卫生间里的东西该怎么用,沈桂舟手攀着岩板洗漱台,听得晕乎。
“会用了吗?”赵叔关掉照念的手机屏,问他。
“应该懂了。”
“没关系,不懂我把照片发你。”刚刚照着念功能的照片。
张佑年给赵叔和芳姨在别墅一楼腾了两间房出来,他们偶尔也会来住,但到底是住得不自在,何况他们自己也有住所,很少在这间别墅里待着,张佑年这卫生间功能太多,每来一次他们总得看着手机重新看一遍张佑年给他们的使用指南。
他从前住在二楼,用的二楼卫生间,那间卫生间小了些,也没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偶尔被张佑年关到一楼杂物间,他也没力气挣扎着去卫生间给自己处理了,所以他很少用这一间卫生间。
“谢谢赵叔。”他打字。
“那你洗漱吧,”赵叔看着他,欲言又止,酝酿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你的声音比手机的好听。”
“……”光标闪动,没打出半个字来。
沈桂舟没有回答,朝赵叔扯起嘴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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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洒的新功能他实在研究不懂,上边一堆旋钮,他随手摁一个,那滋出来的水压对着脸,冲得他眼睛生疼€€€€好像是什么喷枪。沈桂舟后来对着那照片念着。
连着旋着按着,时不时被水龙头冲出来的水冲了满脚,又被头顶的花洒洒了一头冷水,冻得他连打喷嚏,最后才调到可拆卸花洒上,只不过水温烫得仿佛要给他煮熟了般,冰火两重天。
沈桂舟只好蹲远了些,将就着洗了清理了,起身准备关花洒时蹭到旋钮,水温顿时降了下来。
喔,按钮在这。
沈桂舟看着烫熟般发红的皮肤,轻轻吹了吹,套上新睡衣,拿着剃须刀整理了冒得杂乱的胡茬,漱了口洗了脸,总算有了半分精气神。
被芳姨盯着扒下几口不辣的饭菜后,沈桂舟拉着赵叔问张佑年什么时候回来。
“张总病倒了,公司乱成一团,佑年现在挺忙的,按往常可能得近凌晨才给我发消息让我去接他。”
都这么忙了还有闲心跑大老远来花店堵他,还能大晚上跑来他的租屋,沈桂舟哑然。
不过不管怎样,张佑年回来得晚,他就有时间再多喘口气。
他推开客厅连着露台的落地窗门,走到露台的楼梯边探出头去,习惯性地找着花园角落里的那副木桌椅,没费多少劲就看见了€€€€还放在那片满墙木香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