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桂舟点了一下头,没有后续。
会爱人真好啊。
可是他已经丢掉这个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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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哥给他包扎完,聊了会儿天就又开始晕乎乎的,沈桂舟给他探了探温度,发现眉毛都快烧烫了,连忙让他躺下,又是给他敷毛巾,给他倒水的。
铁哥总是让他没事就回去,别被他传染了,但沈桂舟坚持留下来照顾。
铁哥哈哈笑了两声:“你这不是挺会爱人的嘛。”
沈桂舟:“这是担心。”
铁哥:“瞎操心,快回去啦,我这么大个人,烧不死。”
沈桂舟还是不打算走,铁哥给他哥打了电话,让他哥过来,沈桂舟才终于肯走。
出了酒店,沈桂舟有些恍惚,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一口气喘不上来,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坦率地爱人这一点,成了压弯稻草的一块石头。
他没法再和其他人建立更深的感情联系,他给自己四周都立起了透明隔板,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莫名其妙想哭,但又哭不出来,胸口闷着的那口气还没缓过去,现在也已经晚上七点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路边一个小男孩拉着母亲的手不住地晃,问母亲接下来去哪。
“回家了呀。”
“我不想回家,我还想玩。”
“宝宝肚子不饿吗?妈妈回家给你煮好吃的。”
“好耶,那我们回家,我想吃……”
绿灯亮起,母子俩聊天的声音渐行渐远,沈桂舟还站在原地没动,这一片靠近景区,客流量不少,来来往往人多,本就摩肩接踵,人行道绿灯亮起,大家纷纷往对面走去。
他站在路口没动,后面的人想走,急着往前蹭,他一个没站稳,被撞得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倒,那人留着胡子拉碴,拉了他一把,又狠狠地瞪了他两眼,语气中不解与嫌恶并出:“堵在路口做什么,路口你家开的啊。”
沈桂舟这才反应过来绿灯了,随着人流往前走。
可是去哪好呢。他不知道。
刚刚那对母子说,要回家,做好吃的。沈桂舟有一瞬间恍惚。
在梦里,他好像也有一个温暖的家,母亲会给他做好吃的,他在旁边蹲着,闻着香味的时候,蹦起来高举双手,期待美食出锅,等父亲回来前,屁颠屁颠跑去洗手回来擦桌子摆碗筷,在父亲回来那一刻扑进父亲怀里,跟着父亲一起进厨房和母亲一起忙活。
锅里会是什么菜呢?是炸土豆€€还是甜的番茄炒蛋呢?他帮父母递东西的时候,就偷偷踮起脚尖瞄一眼,看到里面的甜番茄炒鸡蛋,低头捂嘴偷笑。
“喂!你站在路中间干什么!”一声大喊拉回他的思绪,他顿时回过神来,刚刚在小厨房其乐融融的场景瞬间变成他孤身一人站在路中央,挡着不停按响喇叭的车,一个男子拽着他的袖子意图把他往马路对面拽。
似乎是动静过大,站在马路边的人视线纷纷投向他,想几十把锋利的剑,每一把都穿透他的身体。
“……走啊!”男人用力拉着他往前走。
沈桂舟迟钝地被拽着往前,一时不知道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用诡异的姿势过了路,扶着路灯大喘气。
“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站马路中间危险吗?”
“小帅哥,你没事吗?看你脸色不大好诶。”
“用不用帮你叫救护车?”
“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好烦。好吵。
沈桂舟听得耳朵阵阵耳鸣,眉头蹙起。
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他想回家。
沈桂舟抽开被拽着的手,顶着仿佛就要跳出耳膜的心跳声,忍着不住乱晃的视线,有些莽撞地往前走。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还推人呢?”
“早知道不多管闲事了,我看他就是个精神病。”
“有病不去治,在街上瞎晃什么啊。”
沈桂舟垂着头往前走,嘴里念叨着“不是”。
他不是精神病。
他是正常人。
他很正常。
他要回家,他爸爸肯定会安慰他的,就像之前一样,告诉他,不是他的错,是他们才有问题,是欺负人的人才有问题。
漫无目的赶着走了很久,沈桂舟突然慢下步伐来了,站在原地喘着气。
他没有家。也没有爸爸了。王婉不要他。张佑年和纪忱都对他不好。
他去哪好。
似乎走慢些就到不了目的地,沈桂舟走得很快,心脏也负荷上限般疯狂跳动。
不知道走出去多久,走到一处十分熟悉的地方,门口三三两两坐着人,旁边倒了一地的酒瓶。
沈桂舟拧眉,一看到这些酒瓶,他就想起后来常年烂醉如泥的沈和。
他抬眼望向店面,一眼就看到了VLOUNGE,张佑年之前带他来过的酒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走到这片区来了。
鬼使神差的,沈桂舟走上酒吧前的高阶梯,蹲在其中一个喝得烂醉的人旁边,打字问他:“酒很好喝吗?”
那个人要吐未吐,捂着喉咙张嘴半天,滴了两滴口水出来,摆摆手,黏黏糊糊地说:“难喝,难喝死了。”
“那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难喝的话,为什么沈和那么爱喝,李忆山也喝,张佑年也喝。
那人抬头睨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不屑:“你懂个屁,小屁孩,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懂的,房贷车贷……丢了工作还要给家里打钱,女朋友看我失业就跑了,哈哈哈。”
沈桂舟看着大没他几岁的男人骂他小屁孩,叽里呱啦吐了半天苦水,又打字:“喝酒就有用吗?”
男人没理他,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男人啧了一声,轻推开他道:“你烦不烦啊,那么好奇就去喝呗,没人拦你€€€€我没钱啊,你跟我要钱,我以为不会给你的。”
沈桂舟:“……”
他没记错的话,这间酒吧里的酒都是特调酒,很贵,喝一口都是钱。
张佑年之前带他来的时候,他那些朋友好奇地朝他凑来,塞酒杯到他手里,怂恿他喝酒,最后没喝成,他闻到那味道实在觉得难闻,加上他对沈和天天喝醉万分厌恶,晚餐又吃得太饱,一阵反胃吐了出来。
第79章 “张佑年,我不会爱人了”
周围四散哗开,张佑年蹙着眉,厉声骂了他两句,拽着他的衣领,和前台打了招呼,进了员工隔间,把他丢到厕所淋浴间,脱掉他的衣服,打开淋浴头往他身上冲。
他还记得张佑年对他说:“不会喝酒跟着来做什么,嫌不够麻烦吗?”
对哦,是他自己想来的。那时候他怎么就那么贱,张佑年对他就没有过好脸色,他却依旧相信张佑年只是对包揽了他这个烂摊子不满,觉得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张佑年会对他好的。
结果只是深陷泥潭,越陷越深,直至被泥潭里隐埋的荆棘勾住了左腿,捂住嘴巴,再也爬不出去了。
张佑年和他讲话满嘴都是沈时疏,怎么可能会对他好呢。
后面换上干净的衣服,张佑年让他在旁边坐着,还叫了个文静点的男生陪着他,负责给他倒饮料,被张佑年那群朋友嘲笑“比小女生还娇生惯养”。
再后来不知怎的,张佑年就没和那群人来往了,不过,张佑年本来换朋友就快,一群人玩玩,过段时间换一群,从来没固定过。
他是曲越唯一盖章的,“继他之后,待在张佑年身边最久的人”,但他不想要这个盖章,更别说张佑年每一代朋友总会开玩笑说他是“正宫”。
他不知道张佑年在外面和多少人有关系,但也从张佑年那些朋友嘴里知道张佑年很会玩,这时他总会想起张佑年让他体验的不舒服经历,半信半疑地蹙起眉头。
沈桂舟推开酒吧的门。
门有点重,隔音很好,他刚推开条缝,就听见里面播放的音乐和人声,舒缓悠闲,伴随着昏黄柔和的色调,尚未走进去,沈桂舟便已经觉出些醉意来。
时候还早,酒吧里人不多。沈桂舟走下楼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杵在楼梯口眨着眼睛张望。
一位服务生用盘盛酒路过,挑了挑眉毛问他:“你成年没?”
沈桂舟点头。
服务生“哦”了一声,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径直走了。
沈桂舟没理解他眼神里的意思,直到肩膀攀上手臂,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趴在他耳边问他:“弟弟,一个人来的?”
沈桂舟顿时嫌恶地把人推开,往旁边走了几步,抬手蹭了蹭耳廓残留的热气。
男人不满:“装什么,一个人来gay吧,还不许别人撩你?”
gay吧?
沈桂舟一愣,这才发现酒吧里几乎都是男人,不远处卡座上,一个穿着性感的男人正坐在另一个男人腿上,从他嘴里接过樱桃,顺带接了个吻。
“我走错了。”他比划,一着急就忘了别人看不懂手语,比划完急匆匆要走,被男人拉住。
“去哪儿啊,来都来了,留下来陪我玩玩呗。”
又有其他人围上来,似乎和男人认识,调侃男人:“看不出来是学生误跑进来的吗,这么一副拘谨样,一看就是第一次来,万一人家就是来喝杯酒的,你这样会吓着他。”
男人笑了一下,对他说:“这样,弟弟,我请你喝点东西,我们纯喝。”语气重点咬在了“纯喝”上。
沈桂舟摇头,执意要走,这种吊儿郎当的语气听起来就准没好事,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开门进来了。
但沈桂舟没挣脱开,被他们拉到卡座上,递酒给他。
又来了,沈桂舟一闻到酒味就难受,他一把推开那杯酒,起身就要走,又被男人拉住。
“担心我在酒里下药,弟弟警惕性够高啊。我没下,这杯是我们刚点的,你也是看着他上的,不信,我喝一口给你看看。”说着男人喝了一口酒,重新递给沈桂舟。
沈桂舟自然不打算喝,挣扎着要走。
“来都来了,不喝酒就想走?”男人似乎没了耐性,一把把他摁在沙发上,拿着酒杯就给他灌酒。
特调酒顺着他的下巴滑过喉咙,落进衣领,在这个略微有些凉意的天气,有些冰凉。
沈桂舟被钳制着,手被男人的朋友摁住,不得不配合着吞下源源不断往他嘴里倒的酒。
喉咙一阵猛烈刺痛,沈桂舟咳了出来,连带着酒吐到了男人的鞋子上。
他微微弯腰咳嗽,嘴角残留着酒,男人却像欣赏自己做出来的艺术品一样,蹲在他跟前上下扫寻,最后道:“弟弟,我的鞋子脏了,这可怎么办呐,我这双鞋可是很贵的。”
喉咙很痛,沈桂舟还在咳,但入喉的酒好像还没入胃,就让他觉得有些飘飘然起来了,连带着喉咙也舒适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