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写小说。”张宇文朝朱导说。
“哦?”朱导道:“出版了拿来看看?”
张宇文:“这年头要出版太难了,待会儿就要去出版社接受批评呢。”
朱导答道:“是完全不同的圈子,如果你不想写本娱乐大众的书,要搞点纯文学,确实很难。”
“对啊。”张宇文叹了口气。
孔禹一直看着他们,几次想过来,经纪人不断催促,最后孔禹终于厚着脸皮过来了。
“您好,朱导,您好,张宇文老师。”
孔禹刚才反复练习了几次这句打招呼的话,比演戏还要紧张。
“你好!”张宇文说:“你是孔禹!”
朱导朝孔禹点了点头。
孔禹努力地堆出笑容,张宇文主动与他握手,孔禹的手冰凉且发着抖。
“谢谢你照看我们家锦星。”张宇文认真地说。
孔禹先前正猜测,业界传言这个叫张宇文的一直没结过婚,看那文绉绉的气质,很像个GAY,这么说来,常锦星很有可能是他男朋友?不!一定是了!
“他演得很好。”孔禹说。
张宇文:“他的摄影作品更好,有灵气,我只是想让他进剧组学习下摄影,没想到被临时叫上去救场了。”
朱导说:“孔禹刚刚也演得不错,就是偶尔有点走神。”
“哈哈哈哈€€€€”张宇文与朱导一起大笑起来,孔禹一时没明白他们在暗示什么,顿时有点尴尬,想虚心接受建议,张宇文却说:“那是因为我们来了,搞得别人分心了,走吧,别在这儿讨嫌,还是去吃鱼吧。”
制作人马上道:“怎么会!你们来探班,高兴都来不及!”
张宇文笑着起身,导演与制作人赶紧小步跑来送,孔禹也跟在后面,刚化好妆的女主也跑出来了,说:“朱导!宇文老师!真不好意思!我刚才在里头化妆化一半!我一直在催化妆师……”
“没关系没关系。”张宇文笑道:“等着看你们的剧。”
大家又笑着寒暄了几句,唯独男主今天没来,大家一起把他俩送出片场,张宇文给朱导拉开车门让他坐副驾,自己当司机,开着他的宾利走了,临走前还摇下车窗,朝常锦星说:“好好拍戏!”
常锦星意识到了什么,这也许就是张宇文所说的娱乐圈吧。
第34章
张宇文最开始没打算找朱导一起探班,只想着自己过来常锦星的片场看看。
今天他先去一家影视公司拜访,感谢朱导辗转的介绍,因为朱导从某个意义上而言,是自己那名导演小弟入行的老师,张宇文拜托的事情可见小弟很重视,托给了自己的师父。
朱导才知道有张宇文这层关系在,外加对常锦星也很有兴趣,便提出一起过来看看,离开片场后,张宇文与老导演去吃了附近山野里餐厅中野生的鱼,又把他送回公司,午后才前往出版社,接受责编的再教育。
副主编推了下眼镜,说:“我们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呢。”
张宇文笑道:“过新年,想着大家都放假,不敢来打扰。”
副主编说:“前天我们刚开完今年的选题会……”
张宇文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选题会也就是出版社的项目会议,将决定今年大致出多少本书。
副主€€:“…… 我把你的选€€拿去过会了。”
张宇文震惊了,顿时临表泣零不知所云,副主编说:“结果也不能说乐观吧,但也不悲观……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试试自费出版呢?”
张宇文心道你倒是说清楚啊!什么叫不乐观也不悲观?
张宇文说:“我还是希望能…… 得到各位责编的认可,我写这本书,真的写得很用心。”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张宇文作为一个大人物,今天刚从片场受完朝拜,风头无俩地归来,现在又到出版社来跪地乞怜,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这人生际遇的变化简直比电影还要快。
副主编:“嗯,是这样啊。”
副主编又从眼镜后看张宇文,说:“大家觉得以你的文本水平和写作能力,还是有希望的,今年你要更用心一点,希望能拿出质量足够的稿件吧。”
“哦好。”张宇文心想,这是有戏的意思?
副主编又叹了口气,拿了笔过来,说:“但我昨天看了你的电子稿件,你新的这一期,不太行啊。”
张宇文心想确实,他从圣诞节后,心就不太在这上面。
“你在谈恋爱吗?”副主编说:“稿子里多了很多自我情感的抒发,这种莎士比亚的旁白,就不要了。”
说着,副主编翻到对应位置,对着电脑,划了一大堆内容。
“好的,好的。”张宇文说:“我拿回去再改改吧,您觉得这个主题行吗?”
“你继续往下写看看吧。”副主编说:“朋友、家人、爱情,是很多人写烂了的主题,不过写得好,还是有市场的。”
“好,好。”张宇文从打击中捡了一点能鼓励自己的,反复品味并咀嚼,同时发现今天的副主编火力输出较之以往似乎有点不足,显得十分的有气无力,连气场也弱了不少。
“马上要春节了。”副主编说:“我们放十四天,你们放几天?”
“我不上班。”张宇文明白副主编暗示他过完年后再来:“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在家修稿子的。”
副主编点点头,作了个无意义的手势,张宇文便知道自己该了。
想出版一本书,真的太、难、了!
张宇文离开出版社,长吁了一口气,一年里的第一个月里,不少店铺正在重新招租,大家都把除夕夜那十二点的钟声当做了重新上路的起点。
在这个时间里,他很想打电话,无论给谁,与他分享一下今天的事,分享自己的成就与挫败,许多年前当他为自己的事业所打拼时,就像常锦星一样在每个筋疲力尽的夜里,他也想给自己的另一半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做了多少事,或是遭受了多少打击。
但他的另一半不太理解他,只催他快点回家,当然这情有可原…… 渐渐的,张宇文分享得少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及至他分手后,就像每个在大城市里漂泊的孤独的人一般,某一天他蓦然发现,已经没有人可以分享了。
没有家人可以分享自己的快乐与悲伤,成功与失败;而他最终也接受了这命运的安排,他习惯了,并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包装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张宇文在车内静坐并沉默片刻,接上蓝牙耳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钓鱼的”头像在屏幕上闪烁,张宇文打方向盘,离开出版社的车库。
“嗨。”张宇文说。
“嗨。”霍斯臣的声音道:“怎么了?”
张宇文:“你在做什么?”
霍斯臣:“刚刚在开会,怎么了?”
张宇文:“哦,抱歉。”
“没关系。”霍斯臣说:“马上开完了,本来也没我什么事,说吧,今天是不是要放我鸽子?”
“不是。”张宇文才想起晚上约了霍斯臣吃饭,许多话其实可以见面了说。
霍斯臣没有追问,又过了一会,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想我了?”
那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张宇文要同时注意过往的车流,横穿马路的行人,对面的红绿灯与霍斯臣的话,简直开启多执行处理模式。
“你声音怎么这么哑?”张宇文却发现了奇怪的信息,问道。
霍斯臣在电话那边咳了两声,说:“我也发现了,今天起来喉咙不太舒服,可能是这几天话说得太多。”
张宇文:“好吧,那就这样,努力工作,我先挂了。”
霍斯臣:“当真没有特别的事要说?”
张宇文嘴角微翘着:“没有,晚上见。”
“晚上见。”霍斯臣说:“我爱你。”
张宇文没有回“我也爱你”,这源自于他向来的不确定,哪怕一句话,对张宇文来说也是必须深思熟虑的。
他准备先去理发,把车开回家去,傍晚再等霍斯臣来接。 在理发店里等待时,他打开电话,找到通讯软件上,前任的联系方式。
张宇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往的事,那时的他们都还年轻,他总以为自己成熟了,但事实证明并没有,他做错了许多事,他想向前任道歉,为当年自己犯下的许多错误比如对他的冷落与他们明明是恋人,却固守着自己的孤独。
他打了一行字,朝他致以最真诚的歉意,犹豫了很久,反复斟酌,希望不要让他觉得他是来挽回的,努力地让这段话看上去确实像它表面上的含义,最后按下了“发送”。 但他发现,消息被拒收,因为前任已经把他从联系人里删除了。
张宇文笑了起来,我这一天天的,都在自我感动些什么?
下午他回家后,霍斯臣却给他发了个讯息。
【我好像生病了,今晚不能出来了。 】
张宇文:“?”
张宇文给他拨打电话过去,问:“你在哪里?”
霍斯臣的声音沙哑:“在家,正躺着,应该是流感。”
张宇文:“发烧了?”
“嗯……”霍斯臣显得很疲惫,张宇文于是说:“烧到多少度?你家有药吗?”
霍斯臣:“吃什么药?我不太清楚,我平时都是睡一觉就好了。”
张宇文说:“我去看看你吧。”
“不。”霍斯臣显然已经很累了,强打精神与张宇文说话:“你千万别来,我怀疑我就是去客户公司,所以感染了,明天好了我再打电话给你,真抱歉。”
“你在抱歉什么?”张宇文€€:“那我€€了。”
霍斯臣那边“嗯”了声,挂了电话。
现在确实是A型流感的高发季,张宇文想了想,打开家里的药盒,给陈宏发了讯息,让他将霍斯臣家的地址发给自己。
陈宏:【大哥,你要上门抓奸吗?】
张宇文:【别废话,不想被涨房租的话给我赶快。 】
陈宏被扼住人生的要害,乖乖发来一个定位,张宇文便带了点药和吃的,自己开车出门了。
霍斯臣的家在一个高级社区,张宇文的车进去时只说了要拜访的门牌号,保全没有拦,到了车库后他直接上了楼,并估量着这里的房价,大抵不便宜,霍斯臣一个月应该要还接近两万的房屋贷款。
他按了几下霍斯臣家的门铃,突然没来由地生出少许紧张€€€€万一他在骗自己呢?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过来了,如果撞见什么不该看的……
“斯臣?!”张宇文喊道。
门打开了,霍斯臣出现,张宇文看他果真病得半死不活,总算放下了心。
“你给我带药了?”霍斯臣近一百九的个子,感觉随时要躺地上了。
“快进去。”张宇文说:“给我回床上躺着。”
霍斯臣皱眉坚持道:“你会被我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