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余生停下车,还车,看了赵星卓一眼,说:“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会爱你很久,不因时间而改变,就像我爱我妈,恨我爸一样。”
“搞不好是一辈子。”郑余生最后补充道。
他们在十二点前回到餐厅,于黄锐面前现身,黄锐似乎没有产生丝毫怀疑,只确认他们在正常时间,正常地点出现。
午后他们又回到实验室里小憩,郑余生依旧忙碌地操作着电脑,而赵星卓则戴着耳机,给原家兄弟打电话,安排后续的一些事宜。
末了,赵星卓问:“你的计划呢?”
“我正在修改一份补充协议。”郑余生说:“伪装成试管医学中心的检验部门,需要老头子到境外去一趟,让他认为自己的精子有问题。”
“他完全可以再境内取精,再采取运输的方式。”赵星卓说:“不用专程跑一趟,合同也可以公证代签,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
郑余生说:“如果有两件事叠加在一起,他就会去了。”
“啊。”赵星卓说:“这是个好办法。”
郑余生在逻辑上显然比赵星卓更为严密,这是他的专业决定的,或者说他拥有这样的天赋,于是选择了电脑专业。
他们选定了暗网上的一名代理人,通过这名中介,要求与长川的主事人面谈,并将缴纳一笔五百万美金的预付款,这名主事可以是郑裕,也可以是郑余生。
“但这么一来。”赵星卓说:“你从帐户里划出五百万美金,你爸一定会发现。”
“嗯。”郑余生依旧忙碌地与军火中介确定事宜,说:“所以我的计划,依赖于你的计划,必须先解救你大姐,从她那里拿到资金的调用权。”
接着,军火中介会通知郑裕,由他决定亲自,或是派儿子前去见面。 两件看似毫不关联的事叠加在一起,郑裕不会起疑,更不会派郑余生前往,而是自己跑一趟。
赵星卓在沙发床上开始睡午觉,郑余生戴着耳机,吃着薯片,继续操作他的弑父计划。
初夏的午后时光显得很漫长,阳光灿烂,透过窗纱照进这个狭小的房间。 赵星卓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与郑余生搭乘一艘小船,在阳光下的大海里流浪。
倏然间,暴风雨骤起,他们在狂风与巨浪中被抛向远方,赵星卓着急地大喊着,穿过浪峰,几次想抓住郑余生的手,郑余生则抱着半截浮木,转头望向远处。
赵星卓一觉睡到了傍晚,单人沙发床上,郑余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上来,他还处于熟睡中,眉头依旧微微拧着,枕在赵星卓的肩前。
赵星卓睁开眼睛,看着郑余生的眉眼,睫毛,漂亮的鼻梁,以及红润的唇。 这个时候,他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试试。
而且他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接受。
于是赵星卓轻轻地吻了郑余生的唇一下。
郑余生醒了,睁开眼睛,看着赵星卓。
赵星卓马上转头过去,装作无事发生。
接着,郑余生暴起,把赵星卓紧紧地按着。
“我只是试试……”赵星卓马上说道。
郑余生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锁着他的手腕,低头认真地看着他,那一刻,赵星卓突然发现郑余生的眼眶发红。
紧接着,郑余生低头,狠狠地吻了上来,赵星卓被他吻得呼吸急促,他感觉到,郑余生确实非常、非常地爱他,于是他也开始回吻郑余生,瞬间诸多念头被抛到了脑后,这一次接吻有别于从前的任何一次,唇舌交缠间,让赵星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们的身下那物随着接吻的进度而显得高涨且兴致勃勃,尤其赵星卓的胯间,正在对方宣示着自己的接受与臣服,隔着运动裤的摩挲,让它们仿佛迫不及待地期望着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郑余生开始亲吻赵星卓的脖颈,赵星卓稍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看着郑余生,郑余生正想扒他的上衣,并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郑余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稍微恢复了理智。
“天…… 天快黑了。”赵星卓提醒道。
必须回去了,郑余生从赵星卓身上起来,说:“睡得有点久…… 我的接吻技术怎么样?”
“其实说实话,还挺爽的。”赵星卓说:“不过作为一个处男,有接吻技术这种东西,显得很不合理啊。”
他在性上,向来有话直说,不会遮遮掩掩。
郑余生反而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整理衣服,与赵星卓离开了实验室。
第41章
刘禹勋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的短处是智商,在咖啡杯里给二舅子下药,已经是他这辈子所施展计谋的极限。
就这还是建立在赵星卓对他抱有完全的信任的前提下,才得以下药成功。
毕竟谁也不会来怀疑他,只因刘禹勋所有的利益,都绑定在了妻子与两位舅子身上。
他出身于一个小商贩家庭,父母在江南经营多年,辛辛苦苦,早起摸黑只够挣点温饱钱,这种店铺,既要朝政府又要朝黑帮缴保护费,是民脂民膏的主要提供群体。 这种商铺在江东司空见惯,犹如燕子们的巢€€€€他们含辛茹苦筑窝养育后代,巢穴最终被拆掉以为社会提供营养品,子女们则继承那破旧狭小的房屋与门面,陷入如父母人生地狱般的轮回。
想摆脱这无尽轮轮回,出路只有两条,一是念书,二是当兵。
幼年时,刘禹勋亲眼看见黑帮在上新路欺行霸市的一幕,为他纯真的心灵留下了无比的震撼:那时江东尚未形成东关、长川与鹫组三大帮派割据的局面,每个地盘上,小型帮派各自为政,相较于整合后的如今态势,当初他们的冲突与血拼更为激烈,一言不合便可砍人断手,直到东关崛起后接管此地,一众倚仗武力讨生活的成员们,才渐渐有了文明人的样子。
刘禹勋从小念书就不行,有的人擅长读书,有的人看见书本就打瞌睡,这实属寻常。 父母再三恨铁不成钢地督促,最后刘禹勋依旧无法考上大学,甚至连读高中都很勉强。 度过了青春期的叛逆与自我质疑之后,他总算幡然醒悟,在父亲的权威之下揭竿而起,退学离家出走,前去参伍当兵。
那时江东的军队系统采取自愿式,刘禹勋接受为期两年的从伍训练,充分发挥了他的特长与短处,特长是对自己狠,每次考核都名列前茅;短处则是智商与情商都不高,难以适应军队里特有的人情社会。
两年期结束后,刘禹勋带着一身的考核荣誉,以及数万元的退伍补贴回到家中,一切看似有所改变,却什么也没有改变,他依旧需要面对污水横流的上新路,与家里那勉强经营的店铺。 随着父母的抱怨日增,他在家中度日如年,在店里帮工半年之后,黑帮上门来收保护费。
于是刘禹勋愤然而起,把一群小混混打得头皮血流。
然而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与帮派对抗呢?很快,后果变得严重起来,刘禹勋在诸多动之于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之下,接受了曾经战友的怂恿,离开江东,出境参加了一个雇佣兵组织,把烂摊子留给他的父母。
这下他真实地面对了战火,参与到其他国家的内战里,战争让他接受了为期三年的特别训练,许多场景如同地狱,能活下来的都是诸神钦点的幸运儿。
再一次退役后,他的身体与精神都接受了一番洗礼,并得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酬劳。
但他依旧要回国,他只能回到江东,无论在千万里外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最终他依旧要回到江东,上新路,因为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
这次再回来,他彻底变得不一样了,他知道言多必失,所以开始尽量不说话。 上新路的格局已换了帮派,换了天地。 黑帮依旧朝他们一家三口收保护费,这次刘禹勋学会了忍气吞声,不再鸡蛋碰石头。
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了,他知道靠积蓄要实现自己人生的飞跃很难,必须另谋出路。 于是他把当雇佣兵挣来的血汗钱交给父母,让他们回乡下做生意,不再留在上新路讨生活。
而他知道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往上爬,在这个挤满了穷人的地方,踩着无数人的身体,登上那看似高不可攀的,政商一体的上流社会的护城墙。
不久后,刘禹勋另一名曾经的战友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份私人保镖的工作。 他所设想的是既给大老板们开车,又当保镖,说不定能通过被老板女儿或侄女相中,实现人生的跃迁。
他试图在白富美里寻找傻白甜,并很清楚哪怕傻白甜小公主们愿意委身于他这个保镖,他们的父母可不是傻白甜,不可能同意,不过他还有男性共同的杀手锏€€€€令人怀孕。
退一万步,当一个给太太包养的小白脸,也是可以的,至少能得到不少卖身钱。
这些计划就像他的智商一般让人不知该如何吐槽,然而在某些时候,最原始野蛮的,也是最管用的,刘禹勋差点就成功了,他努力表现,并希望从卖身给保镳公司转而卖身给大家族,多少接触了一些太太小姐们,只是每次都在计划有了苗头时,都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
直到他二十六岁那年,人生的转折点终于来了。 刘禹勋在一次特别的招募里,成为了富礼集团的一名随行保镳,成为临时保镳这个机会是偶然的,却也充满了必然。 因为保镳公司里只有他会说一点西班牙语,而赵家的当家主与大小姐,需要一些人同行,前往巴塞罗那。
刘禹勋非常珍惜这个机会,虽然他没去过西班牙,那点西班牙语口语都是在战乱纷起的殖民地学会的,但他做足了功课,陪伴在赵倾城与赵尔岚身畔。
他换上西服,雇佣军出身背景让他充满了男性的阳刚气质,多年历练让他看上去显得成熟又稳重,不再是当年冒冒失失的毛头小伙子。
最初他的目标是赵倾城,她年过半百,却依旧保养得很美丽,御姐气质让人动心,刘禹勋觉得自己也许有相当的机会。 但赵倾城阅人无数,对他那克制隐忍的殷勤兴趣欠奉。 唯独她的女儿赵尔岚对他青眼有加,她正处于一名少女最美好的时刻…… 含苞待放的十八岁,学校里的同窗她总嫌弃不成熟,而去过许多地方,知晓不少逸闻的刘禹勋显得更成熟、可靠,满足了她从小缺失的,关于父亲的一些遐想与期望。
于是他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旅途,当然,有赵倾城在,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回到江东后,刘禹勋发觉自己爱上了赵尔岚。
他住在公司提供的集体宿舍里,只忍不住地想去找她,但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加上,这位大小姐的地位,与他简直是云泥之差,这段恋爱只存在于他单方面的幻想里。
换了别的人,也许这就放弃了,但刘禹勋不同,他向来就是个固执的人,这种固执能让他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屈辱,也让他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久后,他得知富礼集团旗下的一家酒店在招门童的消息,于是毅然辞去了职务,前去应聘。 如是,他顺利地成为了一名门童,并准点上下班,只为了能在酒店大门外见到赵尔岚一面。
宿命总会垂青于有野心的人,刘禹勋成功了,赵尔岚也依旧记得他。
她相当惊讶,刘禹勋没有说出实情,但以她的智慧,自然能猜到他是为了她,才来当这个门童。
她觉得十分感动,并朝母亲提出了要求;赵倾城对恋爱的态度向来很放得开,毕竟她就是个这样的人,她相信男人们都是过客,恋爱就像一天三顿般,是维持一个人基础生活的必备品。
她没有阻止女儿,先是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确认刘禹勋家世清白之后,才告诉尔岚:如果你喜欢他,可以试着谈谈,但最好不要和他结婚。 恋爱能让人成长,但沉溺于恋爱明显是不成熟的。
赵尔岚当然也会陷入自我怀疑,这个大男生是喜欢她的人,还是喜欢她所拥有的一切?她试着考察了一段时间刘禹勋,发现他是真的爱自己。 不久后,她结束了恋爱考察,把他从酒店调到了公司里,后面随着两人的慢慢接触,刘禹勋也一路高升,不断接近赵尔岚。
那段时间里,刘禹勋真心想当公主的骑士,细心地呵护她,为了她的喜好而不惜做任何事,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他渐渐地与自己理解的黑帮越走越近,并随着与赵尔岚日渐亲密的关系,迷失在金钱的攻势之下。
赵家非常非常有钱,这些钱不仅是刘禹勋从未见过,且还是无法想象的,动辄数千万上亿的资金调动,赵尔岚一件晚礼服,就是他刘禹勋全家做四十年挣的钱。 他本来就不甚坚固的价值观、人生观受到了动摇,与他想象中的恶人同流合污,成为了小时候自己痛恨的那种人。
以男朋友的身份被赵尔岚呼来喝去,做牛做马多年,刘禹勋终于彻底打动了这位千金大小姐的心,赵倾城思考再三,赵家也需要这样的女婿。
她的儿子们尚小不能承担重责,一名毫无家世背景的女婿,恰好是东关所需要的。
只是母女二人哪怕家财万贯,却依旧低估了人性€€€€刘禹勋最初确实深深地爱着赵尔岚,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人总会腻味,而最初的爱在赵尔岚的脾性之下慢慢消磨殆尽。 期间几次赵尔岚脾气上来后对男朋友的无意侮辱,更是加深了他潜藏在心里的裂痕。 就像大部分靠着女性起家的凤凰男一般,一朝得势后必然会想方设法地讨回场子。
刘禹勋与赵尔岚的恋爱长跑足有六年之久,仇恨的种子早在这六年间大大小小的冲突里,就在刘禹勋的内心深处埋下,只待有朝一日咸鱼翻身,便可肆意摆布这母女俩。 结婚之前,赵倾城又观察了一番,刘禹勋倒是很识趣,主动提出签署一个婚前协议,放弃所有的婚后共同财产,一旦离婚果断净身出户。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布局,通过刘禹勋这些年的观察,他有相当大的机会上位。
赵倾城有三个孩子,赵尔岚是她内定的接班人,长子赵星卓秉性温柔,像个中央空调,毫无其母杀伐果断的遗传,大家一致认为他不像黑帮少爷,难成大事。 但这位当家主慧眼独具,决定量才为用,送他出国深造,待日后归国再以家族关系网为助力,视其造化,最好的情况是帮助他进入政坛,从此赵家便可获得免死金牌。
最差的情况也是回国四处交际,当个富贵闲人。
次子赵景良的脾气则从小让人头疼到大,他固守着不知从何处继承来的愚蠢与鲁莽,与兄长完全两副脾性,简直令人怀疑是否同父同母所生;甚至被怀疑他在被生产时是否脐带绕颈后缺氧,导致脑子不太灵光。
赵景良既暴戾又冲动,幸而在家人面前,仍表现出一定的驯服。
慧眼独具的赵倾城同样量才为用,生怕把赵景良放出去后祸害苍生,决定把他放在身边培养。
至于刘禹勋,就没有什么量才为用的说法了…… 他的地位比宠物狗还不如,毕竟狗身上也被投注了主人的感情,刘禹勋觉得自己对这母女俩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人。
工具人就工具人吧,长子既然不在身边,次子尚未长大,这个家里就少不了男人,刘禹勋终于得以完成他人生的大目标,入赘了赵家,平步青云。
有时他也很纠结,一方面他渐渐地想搞死这俩母女,一方面又有点犹豫,觉得要不还是算了,万一失败,自己死了不说,在老家的父母说不定也要遭殃。 但一方面他又越来越觉得,在赵家实在过不下去,在赵倾城与赵尔岚面前毫无尊严,底下的人也不怎么把他当回事。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刘禹勋的自卑感在作祟,事实上赵家对待这个上门女婿还算可以,至少保护了他的尊严,没有在小弟们面前把他呼来喝去。
远隔重洋的赵星卓也视他为家人,同为男人,他很清楚男人的不容易,给予他最基本的尊重。
而赵景良则因从小缺失父爱,或多或少地把刘禹勋当做父亲的替代品,虽做不到言听计从,但刘禹勋在他的面前,依旧有着父亲般的威严。
综上,赵家的女人虽不太瞧得起他,两个儿子还是对他不错。
这让刘禹勋很难抉择,但促使他下定决心的是,某天他无意中得知了赵尔岚不育的事实。
她患有先天基因性的不孕,但刘禹勋一直没有发觉。 婚后数年她始终没有怀孕,直到两人去做彻底检查,才得出了婚检未曾发现的结论,赵尔岚倒是无所谓,她有两个弟弟,以后家产,还可以传给其中一个弟弟的后代。
对刘禹勋而言,就不是这样了。
他本想熬到孩子出生,这样他就有了底气,只要帮助他的孩子获得一部分赵家的家产,自己就可以摆脱现状。 然而这么一来,意味着他这辈子都只能给赵家当狗,翻身的希望成为泡影,他知道再不采取行动,自己永远都没有希望。
如果要采取行动,就必须得趁赵星卓还未归来的这段时间,至少局面还在自己的操控之下。
于是他分别接触了东关的两家竞争对手,认为郑裕比杜鹏更好合作,因为郑裕比杜鹏蠢,他不敢从杜鹏身上谋利益,怕把自己也搭进去,最终选择了郑裕。
郑裕处于严重的财政危机当中,只要给他钱,他连父母都愿意杀,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至于说服赵景良,则完全算不上什么难题,他从小就对母亲有着不满,认为她偏心兄长,大姐又与他异父,两名女性对他的管教甚是严厉,赵景良就像权力游戏里的乔佛里大帝,但凡有人因一点点小事得罪了他,他就恨不得把令对方满门抄斩,杀得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