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如我 第35章

最后,蒋荣生说:“привет。”

颜湘:“嗯?”

“俄罗斯文的,你好。你好,颜湘。”

“你好…”

颜湘呆呆地回答,没有念出名字。

蒋荣生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亲了一下颜湘眼尾干涸的泪水。

第37章

在那一次以后,蒋荣生很少再把颜湘做到要昏过去的绝境。

偏是留着颜湘一口气,两人小声地说着话。

高敞昏暗的主卧里打着地暖,烧得人懒洋洋地,慵懒惬意。偶尔会听见管道里冷水融化的噜噜声。那冷水咕哝的声音并不烦人,只在偶然间响起。

何况,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被盖了过去,只需贴近了再说一次便是。

原本是没有做尽兴的,此时凑得更近了,闻见对方身上相熟的淡淡气息,慢慢汲取着。又躺在暖融骀荡的床上,免不了低缠交卧,耳鬓厮磨一番。

然而蒋荣生却始终没再进去,微微拉扯着,吊着颜湘一口气,慢慢地磨,继续低低地说着话。

都是聊很无关紧要的内容,有时候是苹果烤鸡,有时候是红菜,有时候是问颜湘妈妈有时候是俄罗斯的雪,有时候是叫颜湘一起去大剧院看芭蕾舞艺术团,有时候是问福福和泥泥,有时候是公司细碎的事情。

这些事情乍一听起来像是随口闲谈。

然而并不是这样地。

从来没有谁能跟蒋荣生一直搂得这么紧,他也从不会对其他人说这些话。

身居高位,自然是让下面的人越惧越好。

而恐惧来自于神秘,难以揣测。

保持严肃的沉默,不动声色,心念电转间手起刀落,利落地斩掉一切荆棘,大步向前走,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应该做的。

蒋荣生就是这样一个天生的掌控者。

习惯于高高在上,温和地微笑着,只用生杀权柄,凌厉手段,一点一点逼得人人对他俯首称臣,畏之如虎。

他一直做得很好,在蒋家的斗争中,在蒋氏大楼总裁办中央那把黑色的椅子上,他都堪称完美,杀伐果断,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只是,做得太好了。

在别的事情也是这样,心里想什么,绝对不说,慢慢地牵线勾着,以隐晦而沉默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引导着颜湘走进他的生命。

只是慧极必伤。

颜湘是不懂这些的。

他这个人,大部分时间都跟个蘑菇似的,性子温吞被动,迟钝无比,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没关系。

跟蒋荣生那种掌控欲极强的人对比,恰好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在他的心里,几乎什么都可以轻轻放下。

除了妈妈,哥哥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以外,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让颜湘很喜欢的事情,那就是做雕塑。

他对蒋荣生向来是逆来顺受的,曾经发生过那么一次的争吵,也是他非要做雕塑,别的事情都不愿意去做,为此他在大雪里跪了很久,烧成肺炎,咳血。

到这种程度,颜湘却还是不愿意放弃雕塑,足以可见他真的很喜欢这件事。

颜湘这么喜欢,因此在蒋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东厢房里,要不就是做建模,要不就是捏泥巴,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嘴唇抿得微紧,脸颊边沾了泥巴也不在乎,眉眼间皆是专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就连蒋荣生来了,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他也没察觉到。

这种事情发生过许多次了,颜湘常常背对门口,忙着头里的事情,一回头的时候,蒋荣生已经在门边站了很久。

今天也是这样。

正是周末,蒋荣生没去上班,早上六点钟起来运动完以后又继续躺回去,搂着颜湘继续睡。

昨晚折腾到几近黎明,本来以为颜湘会睡到午饭十二点才舍得起来。

结果九点钟左右,蒋荣生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空空的,怀里只有一团被子。

蒋荣生无意识地皱皱眉,伸手一摸旁边的枕头和被窝。

早就凉透了。

蒋荣生无喜无怒,轻微地挑了一下眉,倒也不急着找人。

他慢条斯理地裹了一层天鹅绒睡袍去洗漱,剃须,给西蒙喂了饭之后,又换了一身衣服。

今天不用上班,蒋荣生挑衣服的时候去了不太常用的一个衣帽间,那个衣帽间偏休闲日常的衣服多。

他双手插在睡袍的兜里,推开门走进去,随手取了一件卡其色的灯笼袖长款衬衫套上。

灯笼袖手臂修型,手腕处却微微作灯笼状鼓起来。本多在女士成衣上的设计,然而穿在蒋荣生身上却并不显得蛾眉婉转。

他肩膀窄腰,身形修长,穿什么都好看。这件卡其色的灯笼袖衬衫,便以别出心裁的细节设计穿在身上,强调男性人体本身的优雅和肉/欲,衣随人动,有种无可挑剔的冷艳又成熟感。

蒋荣生漫不经心地在镜子前瞥了一眼,理了了头发,才下楼去东厢房逮人。

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在那€€€€

果然是这样。

然而蒋荣生站在东厢房的门口,静静地看了半晌,颜湘却从来没回过头。

直到西蒙吃完了早餐,又巴巴地来找颜湘,一进门看到蒋荣生站在那,轻轻地“嗷”了一声,用脑袋拱着主人的小腿,用力地撒娇。

蒋荣生低头,漫不经心地摸了一把西蒙的脑袋,几秒钟以后,才懒懒地抬起眼尾,对上颜湘的目光。

墨蓝色的眼睛无波无澜。

颜湘被盯着,却直觉心里咯噔一下。

然而蒋荣生只是笑了笑,朝着他走过来,抬起手,灯笼袖微微地垂下来。

蒋荣生用力地抹掉了颜湘脸颊上的泥巴,淡淡地:“多大的人了。”

脸被抹得生疼,颜湘皱着眉轻哼,扭过头,躲开了蒋荣生的手指。

“有点疼…唔!”

蒋荣生眉眼间依旧是一片温和,手下的力却一点都没松,将颜湘的脸狠狠地掰回来,墨蓝色的眼睛灼灼,笑眯眯地:“这么喜欢做雕塑呀?一大早都不多睡一会,起得比我还早。”

颜湘被迫昂起头,被逼视着,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露出一些哀求。

蒋荣生放开了他,低笑:“那要是我把你手指切了,你再也没法做雕塑了,会不会哭?”

“……”

那声音不轻不重的,砸在颜湘心上,却宛如巨响。

颜湘一时间僵住,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蒋先生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他低头,一副窝囊又温和的样子,卷卷的头发不安地颤动着:“你会吗…?不会罢,你不是这样的人…。好端端地说这些干什么。”

颜湘抬起眼尾,嘴角牵动着,勉强笑了笑,假装平静道,“…还是怪吓人的。”

他在害怕。

他又是这样一副任人宰割,又害怕又强撑的表情,小心地讨好的表情。

殊不知一眼就被人看穿。

除了事后那段时间,颜湘都是这样的神情,除了温和,就是讨好。讨好不是也不是出于爱,而是怕。越沉入,越知道,爱着的时候,被对方害怕了是一件很令人不甘的事情。

除此以外,还被蒋荣生抓到过,以一种仰视的,沉默的,伤心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只是那样的时候很少,不知道是很偶尔的心情,还是因为隐藏得太深,只能刹那间抓住,又转瞬即逝。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目光过于悲痛和发酸,且目光明明放在蒋荣生身上,却很远很远,仿佛在通过一张照片在看着什么人。

蒋荣生眯了眯眼睛,作思考状,却罕见地抓不住对方在想什么。

他这个人人强势又凌厉,习惯于掌控一切事物,任何都必须是已知的,可拿捏的。

颜湘这种忽远忽近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跟那种害怕他的表情如出一辙地可恨。

就像现在这样。

可是蒋荣生终究是没发作,只是很轻地笑着:“我说着玩的。怕成这样?”

手指又捏了捏颜湘的指腹。

颜湘没说话。

蒋荣生摸了摸颜湘的卷卷头发,握着他的手,危险地滑动几下,才牵着他的手去了浴室洗脸,再回到餐厅吃早餐。

下人们已经把早餐盛出来了,整齐而精致地摆列在桌子上,大约是红茶,边缘装饰着新鲜的柠檬片,温糯的燕麦粥,还有新鲜的三明治,旁边摆放着果酱和方糖。

蒋家的菜没得说,每一顿饭菜都很好吃。一时间两个人安静地吃着早餐,也没说话。餐厅里轻轻地叮咛着瓷勺碰撞的清脆声响。

颜湘以为早餐的时候不说话是很正常的,但是过了早餐,接下来都是这样。

蒋先生忽地冷淡了很多。

他一般都是轻轻地笑着,显得很成熟,万事游刃有余地。只是这一不高兴起来,倒也是很吓人的。

他倒不会因为私人情绪耽误公事,随便对人发火。

只是墨蓝色的眼眸有些阴郁地,眉骨高深,压着眉眼便更显冷艳,下颌本就很窄,流畅而锐利的下颌线绷紧的时候,气场就愈加逼人,见了便生三分凉意。

主子一不高兴,做下人的,做下属的又哪里有松快的时候?

一层一层地压着,于是从蒋氏大宅,到蒋氏集团,人人提心吊胆,栗栗危惧,生怕惹了上头的不快。连西蒙也没敢像平时那般随地撒娇,耳朵垂下来,巴巴地看着两个两个主人。

北城市气象局再次发了暴雨预告,天气阴沉沉地,乌云密密麻麻地,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终究是暴雨将至。

颜湘身在其中,他不知道蒋先生是怎么了,只能更小心翼翼地讨好对方。

只是他总是很笨拙,越想讨好,就越是南辕北辙。

蒋荣生的情绪就越发差。

直到最后,颜湘某天躺在床上,凝视着头顶的中式垂花吊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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