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孤临大拇指往隔壁一比,道:“韩缠子就在隔壁,他人已经到了,东西也到手了,接头的人已经走了,现在古董就在他手上,但是他好像还没急着要走。”
任七走出来靠在桌子边上,“他当然不急着走了,都到这里来了,东西反正已经到手了,是要准备先玩一玩吧?”一双媚眼瞟到了周旺木的身上。
周旺木咳了一声,“既然东西已经到了,其他就不用想了,现在当务之急把古董拿到手,不要被韩缠子送到南方去就行了。”
温凉走到一旁的桌子边上坐下了,轻松地说:“东西到了就好办,韩缠子不是什么难弄的人,更何况宋风说他十分惜命,大概吃硬不吃软。”
看着温凉如此镇定自若,穆楚白看着有些奇怪,难道就不担心那韩缠子当下就把东西转手弄出去?
正想着,周旺木也跟着说了一句:“你不急?”只是再多看他一眼,周旺木自己也转而笑了说,“也对,楼下戏台子正在换角儿,等他们新戏开始唱了,我们再去。”
果不其然,门外的戏曲声音作了罢,只有一堆吵闹的说话声。
下一场戏唱得是《还魂记》中的《寻梦》一段,若是放在普通茶楼里的戏台上,不过是那家杜姑娘梦中寻夫,普通的曲儿。但是到了这颂花阁里,却是不堪入目的段子。然而这戏段子是来客们最喜闻乐见的,呼声极高,只要那两个唱角儿的人上去,底下就是一段高呼。
果不其然,一阵热烈的呼喊声从外面传了过来,周旺木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招呼了一下,温凉起身过来,带着穆楚白出了屋子。而仲孙孤临与缪元使了个眼色,从另外一头的窗户翻了出去,只把任七留在了屋子里。
周旺木带头,也不管下面有多吵杂,他来到韩缠子所在的屋子门前,用力地拍了拍门板。好一会儿,大门才被一个女人打开。那女人衣服已经褪了一半,里头的纱衣下只剩半拢着的亵衣。女人虽然有些惊讶,却还是媚着问,“公子找谁呢?”
周旺木不作回答,身后的温凉突然一个侧身走了过来,抬手一指,直接点了女子的穴道。女子被定在原地,眼睛贼溜溜地在他们脸上看来看去,不一会儿脸上起了红晕,被周旺木一把抱了进去。他们动作极轻,屋子里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异样。
这间屋子的摆设与隔壁的一模一样,走过屏风之后,中间的厅中亦有一张圆桌子。这圆桌边上坐着一个人,抬头一见他们进来,大惊失色,他在扛着女人都周旺木身上看了一眼,似乎认出来他是谁,连忙起身要逃。到底温凉的手比较快,一指头戳了过去,那人被定在原地,眼珠子能转,嘴巴也能说话。温凉双手摁在他的肩膀上,狠狠把他按了下去。
“你!周老大!”
看来这家伙就是韩缠子。
穆楚白站在一旁定睛看了一会儿,还以为韩缠子会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谁知道坐在那里的看起来不过是三十而立的男子,样子是平凡,身形是平凡,就是连穿得衣服也是平凡中的平凡,丢在人堆里,是找也找不到的平凡。
亏他叫韩缠子这么一个能文能武的名字。
韩缠子声音不响,话语里却有些害怕的样子。
“是我。”周旺木把肩上的女子往床上一扔,落下床帏,走到韩缠子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温凉也不客气,一手拉了一把,招呼穆楚白一起坐。
韩缠子眼珠子在他们三人脸上转来转去,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道:“无事不登……咳咳,你找我都找到这个地方来了,周老大,到底有什么事呦?”
周旺木与他开门见山,他转了转桌子上的酒杯,“你把古董交出来,我绝对不为难你。”
“古董?什么古董?”韩缠子跟他装傻,“你搞错了吧?”
周旺木不跟他废话,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在韩缠子的脖子上,“说实话,我跟你都是道儿上混的,能用什么手段你心里知道。臭老九放了一个前朝古董在你手里,为的什么目的我也不跟你挑明了说了,如果臭老九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名,送到南方谁的手里还要我再跟你说一遍吗?”
见到周旺木说的这么明白清楚,韩缠子也没什么理由跟他们撒谎,他一叹气,但是身子被点着动弹不得,能看到他僵在那里说话,样子也着实有些古怪。只听他说:“不就是为了这事嘛,还要点我的穴道,我孤身一人过来,就知道要出事。周老大,我也这么跟你说了吧,老九的事我本来不想管,奈何我也没什么本事让手底下的人好过,也只能听了老九的话。”
“废话不要多说。”周旺木见他绕圈子,直接打断道:“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跟你坐着说这件事,你要是再给我拖时间,老子一刀砍了你。”
一旁的穆楚白默默看了一眼周旺木,这么个口气说话的周旺木,他倒是没见过。
韩缠子无奈,“好好好,就晓得这事麻烦多,本来以为天衣无缝的。我说,你们从哪里打听到这件事的?明明都……”见到周旺木一眼瞪过来带着冷冷的杀意,韩缠子只得闭上嘴。他的眼神落在窗口下的案几上,周旺木顺着眼神看去,案几上什么也没有。
周旺木有些生气:“你玩我?”
“玩谁也不能玩你么不是?”韩缠子继续叹气,他€€嗦的要命,不断在说,“我们这附近山头上敢惹臭老九的不敢惹你,敢惹你的不敢惹臭老九,两头都不是能惹得主,我要怎么办,怎么办呦。”
第81章 东西到手
不等他€€嗦完,温凉起身,一手抛了扇子,钢扇在空中画了两个圈,嗖得一声飞了过去,将案几直接劈成了两半。一左一右倒了过去,底下是哐啷当的一声。
“东西不是在么?周老大你也别生气呢。”韩缠子身形一动不动,脸上却是一副哀怨的表情。
周旺木起身把案几下一个圆滚滚的包袱给拾起来,端在手里颠了颠,“臭老九就是让你送这个东西?”
那包袱外的云纹绸缎看起来相当有价值,只不过更有价值的却是绸缎下的古董。
韩缠子不能点头,嘴里却说,“不错,就是这个,你要拿就拿走吧。”语气之感慨,气氛之凛然,好像舍生取义一般。
周旺木有点奇怪,他嗤笑了一下,“就这么让我们拿走?你不怕臭老九找你麻烦?”
“老九他……”韩缠子突然眼睛朝上看了看,神情悲凉,“反正我的山寨早就被老九吞了,老九带着我的手下去挖坟,你晓得盗墓这种事多半有去无回,每次老九都带着不同的手下去挖的,反正我那些手下们还活没活着我就不晓得了,如今我那山寨就只剩我一个了,老九说我能办成就跟他在他的山寨混,办不成就一刀砍了我。”
周围三人都不说话,全都看着韩缠子。
韩缠子继续叹气,“反正就算没有你们来劫,我也打算带着古董远走高飞,这种事……唉,我是不会帮老九做的,老九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老九了。你们要拿就拿去吧,就是别让老九知道,不然你们一定……你们肯定比我还要了解老九那个人……”
韩缠子悲春伤秋的,喋喋不休地说着。
周旺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臭老九我不怕他,倒是你,你不是臭老九的人吗?”
韩缠子冷笑一声,“什么谁是谁的人,根本不是,老九心里只有权和钱,他就是想在这混乱的王朝里夺得自己的地位。唉,你们要是没那个本事,就真的别跟老九斗啊,听我说,老九已经有很大的计划了,他最近……唉,反正横竖你们就要知道了。”
周旺木与温凉对视了一眼,脸上雷打不动,心里已经有了谱。唯独在场的穆楚白听不明白,也听得无聊,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抿了一口,不好喝,还有些辣,不如温凉的八仙酒。他放下酒杯,那头周旺木突然开口说了话。
周旺木道:“这古董我就收了,你要是识相就不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听得出来,你也不喜欢臭老九,要是留的命就赶紧逃,别以后死了要怪我没提醒你。”
韩缠子继续苦笑,“我肯定要走,要不是你们今天拦着,我应付了那个女人就走,哪能在这里与你们闲聊。”
若不是说了这席话,哪里还知道会有这档子事?
周旺木一直以为韩缠子是臭老九的心腹,为他做事是心甘情愿的,怎么今天聊天聊下来,似乎韩缠子对臭老九颇具失望的样子,做事都不愿意了?
就在大家各自想心事之时,温凉起身对韩缠子拱了拱手,略有些歉意地说道:“之前我下手重了些,你千万别介怀,这穴道到了午夜时分便会自动解开,我们不会透漏你半点行程,你要是担心,我们会派人看着你。”
韩缠子斜眼看向温凉,“哦,你就是天王山上那个军师温凉吗?”
温凉又拱了拱手,“正是在下,没想到韩先生你倒知道。”
“呵,你的大名谁人不晓?”韩缠子笑了一声,他收回视线感叹起来,“天谋之相,将来必一举成名天下知。”
“韩先生抬举了。”温凉低了低头。
韩缠子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但是脸上表情极为丰富,一会儿,他又说:“拿了东西就快走吧,万一那个接头的察觉哪里不对又赶回来,横竖我也是一死,好过让你们几个拉垫背的强。”
“谁垫谁的背还不知道呢。”周旺木拿着包袱走到窗户边上,轻轻吹了一声高亢的口哨,突然从屋顶跳下一人站在屋檐边上,就着灯光去看,原来是仲孙孤临,只见他低下身拿过周旺木手中的古董,似乎并未急着走,而周旺木在他耳边交代了一番话,他这才翻身回了屋顶。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只听到韩缠子在那里连叹两声,幽幽地说道:“何必为我这么个废人多费心思。”
“废人?”周旺木哼哼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谁当年只带了三个手下就能从捕快手里逃出来,你当年那么勇猛,怎么上了年纪之后就不行了?”
韩缠子转了眼珠子落在周旺木的身上,“你不会懂的,除非……”他眼神一转看到了穆楚白,嘴角竟然勾了起来,却说:“你们快走吧,免得节外生枝,这里的小厮不会难为我的,放心吧。还有,温兄弟你可说真的,是半夜就能解了穴吗?”
温凉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绝不骗你。”
“好,你们走吧。”韩缠子又是一叹,“到底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倒是真的要看看,你们怎么推翻老九,只怕我是没这个本事了。”
原本周旺木已经扶着穆楚白准备跳窗子走了,听了韩缠子的话,他却原定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你不是老九的人吗?”他又问了一遍。
韩缠子没有说话,脸上多是木讷。周旺木本来还想再问,温凉却使了个眼色过来,他只得作罢。三人跳了窗户离开,留下屋子里的韩缠子一人孤身坐着,抬头不是低头不能,无语望着身前空荡荡的屋子。
那个周旺木看来似乎有龙相在身,今后必定大有作为,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那个温凉,只怕臭老九也压不住他们。只可惜两人手中都有一个软肋,要是被人抓到这个把柄,不成功便成仁。想罢,韩缠子亦是苦笑,将来的事谁能知晓,就像他一样,以前跟着臭老九入山寨的时候,谁知道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说扔就扔。
弦月弯钩,升上枝头。
周旺木扶着穆楚白站在屋顶,其他几人在周边围着,受着夜晚呼呼的凉风。
现在古董到手,虽然听不太懂韩缠子之前说的话,但还算顺利。介时把这个古董与其他货一起先送回山寨,等他们自己回山寨了,另做打算。
几人商议下来也都点了头,仲孙孤临与温凉在前头带路,以轻功直接回宋府,任七压阵,堵在最后。
然而走到一半,带着穆楚白施以轻功赶路的周旺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穆公子,尽管今日月色不佳,但是就着街上的灯光,却也能看到穆楚白脸色潮红,喘着粗气,看样子好像是……生病了?
周旺木停下脚步,他抬头看了看穆楚白,果然不对劲。
诚然穆楚白早就觉得身体隐隐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努力地冲破出来,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拼命地忍着,也不说话,低着头,极力抑制这种感情。还以为夜色下能把感情藏得很好,却还是被周旺木发觉了。
穆楚白身子抖了一抖,他站在屋顶脊梁上往后退了退,不想让周旺木察觉什么。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站在屋梁的另一头,任七追身上来,探出头来问,“咋地了?”
周旺木往穆楚白身下看了看,脸色不变,却转身把他护在身后,“你们先拿着东西回宋府,我有话要单独和穆公子说。”
“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一定要在这屋顶上吹凉风?”温凉也走了过来,他看了周旺木的脸色,心知不是那么简单。
周旺木一摆手,“有急事,非说不可,反正就一会儿的事,我们很快就回来。”周旺木想了想,又补充说,“再说穆公子跟我在一起,你们还担心出事么?”
温凉看到他的神色,本来有些不放心,可看穆楚白的样子,便也只能点了点头。他领着其他心中狐疑的几人往宋府赶了回去,即便如此也没有回头多观望半分。
见到他们几人走远,全都入了夜色之中。周旺木这才回过头去看穆楚白,此时穆楚白的双腿已经开始打颤,脸色也比刚才更加红润。周旺木连忙扶住他,低声问:“你喝过桌上的酒了?”
没有€€€€穆楚白本想这么说,可是他不能对周旺木撒谎,于是他只得抬头望着周旺木,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只……只喝了一点儿……”
“只是一点儿?”周旺木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他扶着穆楚白的双手略略加大了力道,免得穆楚白没站稳而从屋顶摔下去,“你知道那是什么酒?”
那是什么酒?
还能是什么酒?
第82章 力压邪火
颂花阁做的是送往迎来的生意,酒里自然要多下一点猛料来补补各位客官的身子。这种酒说白了到底不是只给那些点了姑娘进屋子只是与她喝酒聊天来的公子,每个喝了这种酒的男人,谁能忍得住?这一杯酒下肚,基本已经飘飘然了,有些客官不晓得,多喝了两瓶下肚,身子便早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该做什么的想做什么的,这会儿早就要做了。
还好穆楚白没有多喝,只不过一口也足够勾起他身体里所有的欲望。
周旺木见状便是不妙,他轻声说道:“别憋着,这对身体不好。”
可这个时候他要穆楚白怎么办?现在他们可是站在别人家的屋顶上,要让穆楚白怎么释放?
周旺木四处看了看,嘴里是啧了一声。他打横抱起穆楚白,轻轻落在屋子后一条死胡同里,胡同里黝黑寂静,脚底下踩着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是破竹篓筐,往前走两步,巷子里全是垃圾。
躺在周旺木怀里的穆楚白样子十分可怜,又十分勾人。
周旺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他来帮着解决,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帮他解决?穆楚白到底不如他们,这道儿上的事太多还需要他去学。
此时,穆楚白被周旺木轻轻抱入怀中,
只是当务之急,先灭了穆楚白的火再说。
周旺木看着身下的穆楚白,心知他早已失了神智。
先生说,“非修礼义,廉耻不立。”
若非修其身,怎知廉耻,怎建心观。何为正道,何为歪道。克己复礼,天下归仁。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然而情到浓时,何来勿字之说?
情非得已到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