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秀才 第74章

任七擅长易容之术,他可以把自己易容成别人。但是桂鸿曾经评价过说,任七的易容之术时间不长,最多七天,而且他所谓的易容,其实不过就是化妆,在别人原有的基础上作为添加修饰,稍稍改变一些自己的样子,而桂鸿他师兄桃苍的易容,便是直接将他改头换面,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脸,时间自然也要比任七长上许多。

他们一听说这个死人有两张脸,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些许,也知道为什么会有两张脸。

他们且听宋风继续说道:“我一听这事的确怪了,当然要去看一看,但是村民说,这个尸体已经被他们丢到乱葬岗了,想看大概也不一定能看得到,就算去乱葬岗找,大概……”

“你不会真的去了吧……”只见缪元脸色一沉,毫无表情的看着宋风。

宋风看起来可怜兮兮地一叹气,“这种事,我怎么可能错过,再说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是任七,我自然要去看一看了。”

“所以你真的去乱葬岗?”

宋风点头。

下一秒,缪元与桂鸿几乎是不约而同,两人立即搬了椅子往另外一边一靠,想要远离一点儿宋风。

穆楚白看了扑哧一笑,这紧张的气氛立马被打破了。

宋风看了看他们俩,“你们干嘛!至于么!”他有些无奈,可到底他的确是去过乱葬岗的人,“这都多少天前的事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温凉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举动,他抬头严肃地看着宋风。

宋风蹙眉想了想,“我是大概……五、六天前去的乱葬岗。”

“不是,我问的是那些村民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尸体的?”

宋风又想了一会儿,“这么一推算,大概是当今皇帝入京,到他公审前朝皇族的之间这段时间。”

“这么肯定?”温凉反问。

宋风耸了耸肩,“因为那个同我说这件事的村民,说他们发现这个尸体,然后把他扔到乱葬岗后,就跑到京城去看公审皇族了。”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任七?”一直没开口的仲孙孤临突然开口来问。

宋风连忙扭头看着仲孙孤临,他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唉,这事我也说不准了。”

“怎么说?”

“你们自己想想看,任七他原来的面貌是什么样子,你们自己知道吗?”

宋风的问题一出,他们几个原本在山寨上的人纷纷陷入沉思,就是连穆楚白这个在山寨里待了不过一年多的人也回想了一下,然后微微地摇了一下头。

任七喜欢易容,跟喜欢在把自己化妆成一个女人。他们天王山寨上横竖就只有一个女人,便是常汉的妻子霍三娘。但是霍三娘是个彪悍的女人,所以山寨上基本上阳盛阴衰。而任七打扮出来的女人模样,既不大家闺秀,也不小家碧玉,他爱化浓妆,喜欢把自己弄得相当妖娆,简直比霍三娘还要离谱。

他原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穆楚白不知道,若是想象,很有可能是个长相极为清秀的男子,毕竟有底子放在那里,若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再怎么化妆,也绝对化不出女人的味道。

而任七的妆容,若是他不说话,看起来倒是极为有几分女气之色。

但是被宋风这么一问,大家纷纷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任七的原貌,好像打从他们一上山,或者一看到任七上山,他就是这么一个样子。

温凉想了想,他突然扭头看着仲孙孤临,“上回在军营里看到的任七,是他的原貌吗?”

听到这话,穆楚白也回忆了起来,毕竟上次在军营,任七还拿着长剑比划准备要把他杀死呢。

仲孙孤临低头一想,他的双眉反而比先前更加紧蹙,“其实……并不是。”

温凉与穆楚白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那个样子,其实是老大的意思。老大说,军营里关系比较复杂,如果任七还是以在山寨中的那个样貌示人,恐怕会被士兵们一剑杀死,所以让他化妆化的稍微正常一些,后来任七就以其中两名士兵的脸作为范本,你们当时来看到的任七,这个不是他真正的样貌。”一下子听到仲孙孤临说了那么多话,大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温凉愣了一愣,“那么就算是你们,也没有看到任七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仲孙孤临又摇头,“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他那个样子,已经算是回归到他本色了吧。”

这边宋风抬手敲了敲桌子,“也就是这个意思,当时我去到乱葬岗去找任七的尸体,花费了一些时间,后来我的确找到了有两张脸的那个尸体。”

“两张脸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风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恶心之色,“便是好端端的一张脸的旁边,又多生出了一张脸。”

这么一说,大家都没有了胃口,即便是桌子上的菜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宋风继续道,“我原本以为是这个生来就是怪胎,原本应该是右耳朵生长的地方,平白无故有一张比他原本的脸小上一圈的脸,当时我觉得是挺恶心,后来我拿着一根木棍去挑了一下,发觉那个脸并不是完全贴合在他的头上,而那张脸其实不过只是一张皮,因为移动的关系从他的脸上掉了下来。”

他停做一停,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说,“我挑起这张脸时,才意识到这个人可能会是任七,但我想天下之大,并不是只有任七一个人会易容,也不是只有任七一个人会做假脸。可能是我最近刚听说了任七的时候,对他有些敏感,才这么认为。”

周围人没有人说话,全都死死看着任七。

“但是……唉,我又多此一举去翻查了一下这个人的包裹,我虽然不能确定这张脸是任七的,但是我在他的包裹里看到了属于山寨的东西。”

“那人是不是带着印有江城字样的银票?”温凉突然插嘴。

宋风抬头看着温凉,最终点了点头,“正是……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银票原本是被周老大藏在山洞里的吧。”

果不其然,这与之前温凉他们所见的陌生人如出一辙。

温凉与仲孙孤临对视一眼,把他们在军队里遇到的那个人的事情一说。宋风听了不由得感叹,“所以说无巧不成书,会易容我没有怀疑他,因为样貌的问题我也没有怀疑他,但是加上这个东西,我不得不怀疑这个人就是任七,而且他的确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宋风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比划,“一剑抹了脖子,而且从伤口来看,快准狠,没有留下半点余地。”

周围人都沉默了下去,而穆楚白心里的更加不安,他觉得自己离最后的真相越来越近了,而如果他心里所想的真相是真的的话,那么这件事可能就已经不是他与桂鸿就能掌控的了。

“那任七……”温凉刚想开口说话,却又沉默了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来说。

这顿饭往后吃得极其沉闷,在他们心里,任七原本是他们的兄弟,可是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兄弟到底做了些什么事,为什么事情到了如今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不断的给自己易容?为什么他在江城一事之后就去了其他的部队?为什么他最后会被人杀害抛尸荒野?

看起来,除了穆楚白的命案之外,又徒增了任七这一比。

吃完这顿,之后的日子过起来极快,十天一过又是新年。除夕的京城比任何一个地方的都要热闹,可穆楚白却没有什么心思在这个上面。

最近周旺木总是宴请他的兄弟吃饭,甚至还散了不少财,好像他的钱是花不光的一样,甚至,都没有见到他去查探关于自己的案子。至少,从温凉与宋风的话语中能看出,他们依然还是很在意江城的事情,可周旺木却完全把这件事放下了样子。

他当初分明还说,要等到太平盛世,有人管理的时候,他再去查案,就能为他们出头,能为他们定夺,现在呢,看起来全是泡影,都是假的。

穆楚白对于周旺木有些失望,以为他经历了战争之后会比以前更加牢靠。可是,经过了军队中的生活,他看起来却更加喜欢权利,尽管他没有攀附权贵,然而他却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他的兄弟身上,就是本来跟着他在山寨里的人都没有被他照顾的如此妥帖。

也正是因为如此,京城里对于他的风声更大,说他必然是贪了不少钱财,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财物赏赐给他们的兄弟?可话说回来,周旺木不过就是个武官,他哪里来的权力和资格去贪国库里的一点儿钱财?还是说,他分明是监守自盗?用了官家的财物?

这种话语越多,传到江德淮耳里的可能性就越大,可周旺木看起来就越是无所谓。

第194章 穆公子呀【初一双更】

春节一过,直到元宵,这个年才算真的过完。

周旺木不知道哪里来了兴致,说元宵的时候,他们几个山寨上的兄弟再聚到一起吃一顿。

起先温凉与宋风并不同意,可隔了一天,温凉却点头了他的做法,还帮忙跟着周旺木一起操办。这么一看,穆楚白是更加的想离开京城。他把想法告诉桂鸿,桂鸿有些不高兴,但是让穆楚白意外的是,他却也帮着周旺木说话,“你再等等看吧,等到元宵过后,如果周老大还是这样,走也不迟嘛……”

“你……”穆楚白看着桂鸿,他隐约觉得桂鸿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但也可能是他太敏感想多了。

穆楚白也只得同意。

到了元宵当晚,周旺木与温凉在外买了三大缸陈年好酒过来,说是要喝的不醉不归。宅邸中,所有的士兵都离开去巡逻,把这偌大的府邸留给周旺木他们几个兄弟去闹腾,也唯独只有前厅里面是灯火通明,回廊到后院,从水榭到竹林,没有一个地方是挂着灯笼的,远远看去,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有前厅有亮光。

他们把前厅中所有的桌椅案几都搬了出去,只留下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八仙桌上的菜色虽然不及酒楼中的上乘,但看起来却也都是不错的下酒菜,而酒桌上的重点,自然也是酒。

他们不用杯,而是换得碗,穆楚白偏说自己不胜酒力,想逃过这一关,谁知道连桂鸿都起哄,还亦有言表地说:“尹兄弟,横竖我也是你的恩公,看在你恩公我的面子上,就多喝一点。”

穆楚白诧异地看着桂鸿,“我也不算是你们山寨里的人,这顿酒水我还是免了。”

“别扫信嘛,尹兄弟,你的手伤也好了,喝点酒又没什么,你喝就喝一点,就不要喝太多不就是了。”桂鸿方才喝了两大口酒,这会儿脸就已经红了,听这话必然是都已经在了兴头上,不由得穆楚白怎么说,他这顿酒水是肯定逃不了了。

穆楚白苦笑地看着桂鸿,无法,只得坐下来陪着众位酒鬼先喝了这一顿。

大概是最近酒水宴席太多,这些菜色实在不入周旺木等人的法眼,他们不怎么吃菜,反而一个劲儿的喝酒。那酒水穆楚白轻轻抿了几口,虽然并不辣口,而且还带有浓浓的香醇之味,可穆楚白就是喝不惯,他只是与周旺木和温凉两人碰了杯,这就坐在那里独自吃菜。

他见周旺木他们喝酒兴致很高,心里十分奇怪。最近局势分明相当不妙,要是在被人看到周旺木的宅邸中夜夜笙歌,喝酒助兴,又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子了。

而且这座宅邸是有前科,那前朝大官也是一个爱喝酒的人,他当初贪污军饷,将那些钱财收拢而来藏在了这宅邸中某个地下的暗房中,本来以为天衣无缝,结果有一次喝酒误事,一不小心把这件事说漏了嘴,告诉了一位自以为信得过的朋友,结果那朋友卖友求荣,说是要为民除害,除掉这个朝廷的大蛀虫把他的事情上报给了朝廷,朝廷那边早就看不惯这大官,一抓到这个把柄,立即带兵围剿,从暗牢中找出了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和那一箱箱的钱财。这大官最终因此落下马来,而他的那朋友却因此在朝中博得了一席之位。

有这件前科在,穆楚白对于酒这件事便变得意外的敏感,他并不希望周旺木因此赴这大官的后路,可他却无能为力。

夜过亥时,打更者刚刚过了宅邸门口,那边周旺木的酒一看就知道喝得不能再高了。他面色虽然并不红润,可看他七扭八歪的身姿,看起来是连路都要走不动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穆楚白的名字,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桂鸿红着脸朝他摆手,一旁缪元也冲他摆了摆手,他奇怪地走了过去,只见桂鸿哈哈大笑,指着歪坐在椅子上的周旺木笑道,“老大不行了,你赶紧把他扶回屋子里去。”

“呃……周大人的屋子是哪一间?”

这前厅中唯一看起来没有喝醉的温凉突然开了口,他指着侧门的方向,口齿比任何人都要清晰,说道:“从侧门出,走过回廊,往后门走,你看到哪栋屋子门前挂着灯笼,哪间屋子就是大哥的。”

“我知道了。”穆楚白心里叹了一声,他拱手点头,他走到周旺木的身边,周旺木已经瘫坐在那里,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一些什么东西。穆楚白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他弯下腰对周旺木说道,“周大人,在下扶你回屋。”

此时,周遭的人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

看周旺木没有反应,穆楚白也没有做声,他抓起周旺木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他整个人一下子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穆楚白吃力地把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靠在肩膀上,刚想同桂鸿打一声招呼,身后只听桂鸿大喊了一声,“我们继续喝酒!”

穆楚白摇了摇头,慢吞吞地拉着周旺木从侧门走了出去。

那侧门吱呀一声关闭,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喝酒喝到兴头上的几个人纷纷丢下酒杯,他们还是围坐在地上,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只见温凉看了看周围,“当初跟着大哥的几个兄弟都走了?”

仲孙孤临接过他的话头,道:“有些像留在军队的,都已经被分配到其他地方去了,剩下一些,白天里帮我们演完戏,这个时候大概也已经出城了。”

“那么接下来还是按照计划来,宋风!你确定是今晚吗?”缪元扭头看着宋风,他语气虽然不怎么样,可脸上却还是信任的表情。

那边宋风盘坐在地上,把装着酒水的大碗往旁边一推,酒水洒了大半,他说:“我查来的事情什么时候不准了?”

“哼……”缪元扭了一下头,“要不是看在你还有这点用上,老大才不会让你跟着我们呢!”

宋风笑了笑,他并没有生气,他知道,这里的人都以为是他自己先背叛了山寨,都把他当做叛徒,但是他心里清楚,温凉与周旺木比他更清楚,让他背叛山寨,完全是为了山寨。这件事,其实是周旺木让他这么做的,到后来,也是周旺木暗地里与他通信,让他去查探任七的事情。

缪元不知道,仲孙孤临不知道,桂鸿更加不会知道。

打从莫封孝带兵上山的那天开始,一切的棋局都在周旺木的布置之下,就是宋风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棋子,当然,宋风自己也心甘情愿做这么一个棋子,即便是被全世界的人误会。

如此想来,就是连温凉都以为自己也帮忙布了局,只可惜,他也只不过是这棋局中最重要的一颗而已。

宋风跟着一叹,他只是觉得这一切的事情中,最可怜的还是穆楚白。

只希望这个时候,穆楚白不会因为之后发生的事,而对他们生气。

不过也许该听从桂鸿的一句话,他说,穆楚白的脾气是这人世间最平和的,他不会同他们置气的。

宋风暗想,希望如此。

那边回廊上,穆楚白颇有些费劲地带着周旺木往他的屋子走去,不过与其说是穆楚白拉着周旺木,倒不如说是周旺木踉跄地勾着穆楚白往里面走。

宅邸里没有挂上灯笼,这一路上走的颇为吃力,好在十五的月亮还比较圆,加之今晚天气又不错,即便没有烛光,就着月光也是能看清道路。

走了一会儿,总算是靠近了后门,穆楚白从周旺木的胳膊底下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看到一间一个屋脊连着三间屋子的大宅,门口正好是挂着两盏红灯笼,看清楚了道路,穆楚白把周旺木拉进了屋子。他的双手正忙,一抬脚,小心得把屋子的大门给阖上了。

屋子里烛光摇曳,穆楚白一下子没有适应光线,他连忙抬手去挡眼睛,脖子上一轻,还以为周旺木从他的身上滑了下去。他心里惊了一下,再抬头去看,只见周旺木自己踉跄地走到了屋子中间的桌子边上,正坐在那里摸着茶壶来,看起来想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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