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得到最想要的答案,迫不及待地再度确认:“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
“那你、你会像她一样劈腿吗?一边骗我说不在意,一边偷偷找其他人,说受够了我发疯的样子,需要其他人的慰藉?”
蔺然陷入沉默。
像是终于确定此刻跟她光用语言的方式很难沟通。
柔软的格子沙发里忽然冒出一根斑斓的黑红色触手。
紧跟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方才充当过扫地机器人之后就一直安静蛰伏在旁边,甚至都没有进入拟态状态的它们就这样开屏般在舒窈面前摇晃。
明晃晃地映在了她的浅色瞳孔里。
直到确认她将这些触足看得足够清楚、注意力再也无法从自己身上转开,去思考什么不三不四的角色,蔺然才恢复从前温柔的模样。
她抬手捧起舒窈的脸,语气温柔、却透出不容置疑的气势:“劈腿吗?”
“你问的是哪一条?”
“我和它们,都可以一一回答你。”
第44章 怪物
舒窈的眼睛还睁得溜圆。
整个人处于受惊过度的怔愣状态, 像支棱着竖起耳朵的小兔子。
直到蔺然的吻即将落下,连她身后那些挥舞的触足也逐渐逼近,舒窈才恍然反应过来€€€€
“!”
她仓促地抬起双手, 交叠着捂住蔺然的唇。
然后吓得打了声酒嗝:“呃!”
脑海里被酒精熏染的理智都在刹那间回笼, 甚至顾不得反思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此刻只冒出一个念头: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她的幻觉已经蔓延到身边人这里了,一定是因为女朋友太完美了, 连听见自己在她面前提前任、以及对前任那不自知的爱都能宽容的原谅, 让舒窈内心不堪与之相配的罪恶感太浓重, 所以现在才将女友形象也妖魔化!
呜呜呜,她真该死啊!
她就是那种传说中身处泥潭、仰望天上的白月光, 却觉得对方太过耀眼, 于是也要将月亮从天上摘下, 丢进泥潭里弄脏的那种卑劣者!
舒窈又一次重新认识了自己。
她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哭着叫女朋友的名字,“蔺然……蔺然呜呜,我、我好像更严重了,等到船靠岸了, 我们就去找医生开药好不好?”
蔺然温柔地拉下她的手, 此刻任由平日被压抑过度的触足们依循它们的心意,肆无忌惮地靠近它们最想靠近的人,笑着吻上舒窈的唇, 语气愉悦地答:
“我就是医生啊。”
“杳杳, 你没有生病。”
……
不。
她肯定是病了。
舒窈坚定自己的念头,不愿接受蔺然百般纵容自己的安慰话语, 可是、可是那些缠上来的触足留下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它们顺着被蔺然抓住的手腕, 像冰冷的蛇、蜿蜒爬过舒窈的手臂,然后就像老树根一样一圈圈盘绕上去……却还不止。
先前被玻璃扎到的、留了血点的脚趾趾缝也被一条触足顶开,湿滑的触感在脚掌蔓开,偏偏上面的吸盘还不安分,蠕动着、吮.吸过她的肌肤€€€€
“啊!”
舒窈没能忍住那种好像被变态舔过脚踝、脚掌、甚至连脚趾都没被放过的恐怖感觉,整个人惊叫了一声,试图躲进蔺然的怀里,将女朋友当成自己最安全的避风港。
但对于此刻逼近的触足而言,她更像是主动走进了陷阱、再也跑不掉的猎物。
【亲亲!】
【贴贴!】
【瓶瓶精!我的!】
它们欢欣鼓舞,稚嫩的声音传到了舒窈的脑海中,令她恍然惊觉,这动静竟然和自己先前在雨夜听到的童声一模一样。
大脑像是被这些黏腻的触足也绞紧,一时有些转不动。
可是很快,第三条触足也绕了上来,它狡猾地钻进了舒窈的外套下,她刚才出门就套了件小香风的格子外衣,配了条丝巾,足够挡住身上的那些疯狂放纵痕迹。
现在外套的纽扣被抱着她的人一颗颗地拧开,像是在与钻进她腰上的触足打配合,那冰凉的感觉缠上腰身时,舒窈就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泪涔涔地对女朋友求助:
“蔺然,钻、钻进去了呜呜€€€€”
“嗯,”蔺然将她的外套拉开,见到她里面打底的白色吊带,露出的肌肤上都是一枚枚吻痕,满意地亲了亲她的鼻尖,却纠正道:“我看到了,不过,还没有进去呢,别哭。”
舒窈不断地摇头,这次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忽然支棱着从蔺然肩后方探过来的一根触足足尖抹去,透明的泪水在黑红色的斑斓腕足上蔓开,又被蠕动着、唆使它流入那隐约透出尖利獠牙的吸盘里。
只不过它发出的声音与主人截然不同,兴奋地怂恿道:
【哭!】
【瓶瓶精!哭!】
而这一次,蔺然没有允许它们将这种小名继续喊下去,出声纠正道,“不是瓶瓶精,是女朋友。”
听着她开始和自己的幻觉开始说话的舒窈:“……!”
更可怕的是€€€€
接下来那根就在她面前摇晃的触足弯曲着柔软的足尖,只思考了半秒不到,就愉快地改了称呼:
【女朋友!哭!】
舒窈:“?!”
然后那根触足就被蔺然抽出手拎到了旁边罚站,“不许凶,也不许命令她。”
可是她却从头到尾都没再哄一次,让女友止住眼泪。
-
在被新的一根触足凑过来舔掉眼泪的空隙里。
舒窈觉得自己一定坏掉了。
明明有病的是她,可是看见手腕内侧、脚踝旁边,那些细腻且薄的肌肤外皮上被触足吮.吸过后留下的深色的爱心形状,跟自己从前抱怨家里有不知名爬虫留在自己肌肤上的形状一样。
更多的相处细节浮上心头。
比如女朋友在盛夏时节也依然凉如玉的体温。
比如她从不在自己面前主动吃任何人类的食物,每次都是自己劝着、或者喂了,她才肯稍稍张开尊口。
又比如,每次蔺然下厨的时候,里面总是会发出噼里啪啦的热闹动静,好像里面不止她一个人,而且她也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好几个复杂的菜和汤。
还有。
那次她们去工业园区,与蔺然分开之后,她找到了司徒锦,两人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再遇到那个变成怪物的人……而她们逃离时,在楼房倾塌的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根恐怖的红黑色触手替自己挡下了钢筋。
如今回想起来,舒窈才惊觉,原来女朋友在她身边已经显露过那么多的不寻常,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发现。
格外青睐漂亮瓶子的蔺然、会恐.吓把花吃掉的蔺然、给她送了一把材料古怪的红伞的蔺然、不管她在哪里都能准确找到她的蔺然……
她确定自己身边的人,从交往的那一天开始就是这样美丽诱人,完美得符合她想象中的女友形象,却从来没想过,这样完美的女朋友,并不是人类。
好消息,舒窈总算不必再为自己的精神病而忧愁了,因为她好像真的从头到尾都没病,而是陷入了一个怪物含量极高的世界里。
坏消息,连她的女朋友,也是怪物。
更坏的消息是€€€€
她的怪物女朋友在跟她解释,舒窈之前能闻到那些恶臭的味道,后来能够听见这些奇怪的、由怪物们的生物信号发出的内容,更甚至能逼退那些所谓的低级【寄生种】,都是因为她和怪物相处了太久,发生了不知名的异变。
难道,她也要变成怪物了吗?
……
“不对。”
舒窈宁可接受自己是个精神病的设定,也不要加入那群散发出恶臭味的怪物群里,她固执地摇了摇头,甚至还要纠正蔺然,“不是这样的,那些是、是幻觉!”
蔺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宁愿催眠自己去爱那个糟糕的林静姝,也不愿意与自己更接近,她的黑眸里仿佛即将酝酿风暴,只有替女朋友拨开被泪水站在面颊上的发丝时,动作还很轻柔:
“那现在这些呢?也是幻觉吗?”
当她询问时。
那些攀上舒窈臂弯、缠上她脚腕腰身的触足们,从自发地朝她更敏感的皮肤聚集而去,如同得到特殊赦令,这次再无禁忌,要给女朋友留下足够深刻的烙印。
让她灵魂也能记住怪物形状的烙印。
“是!”
舒窈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却嘴硬不到两秒钟,就发出了奇怪的、让她自己都面红耳赤的声音,手忙脚乱地要从蔺然怀里退出去:
“不、不行……不要碰、不不不可以€€€€”
这副迫不及待的逃离姿态,终于触到了怪物的逆鳞。
妖冶的红裙下,有更鲜艳的颜色如地毯般铺开。
往日里只让这些极具攻击力、也特别有自己想法触足们出来放风,此刻的怪物才慢慢展露它原本的模样,在那一根根的斑斓腕足之间,还有一层膜衣相连。
比起用腕足刺穿猎物、注入毒.液等等后来学会的简略捕食方式,像一张网那样将目标困住,才是蔺然初生时就学会的本能猎食形态。
黑红色的膜衣如流动的水淌开,让刚一只脚踏出沙发的舒窈就踩在那陷下去的、诡异的柔软上,甚至还有些无法使力,在波纹般摇晃的这片区域打滑,最终跌了回去。
她像是被粘在了蛛网上的小动物,上天入地无门,只能被掠食者拖回巢穴里,触足本就是怪物延伸的、品尝食物的口器,此刻她便也眉目愉悦地用她来尝遍舒窈:
“它们和人类的手指不同,会给你比幻觉更深刻百倍的记忆。”
“好好感受,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