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好奇地问如果自己买了花,再去买其他瓶子,她俩能不能帮忙搭配,舒窈闲来无事,点头。
直到小姑娘忐忑紧张地边看边学她的插花技能,同样不善言辞的小孩最终只能憋出来一句,“姐、姐姐只要留一个吗?这些都留给你也行的!”
“嗯。”
舒窈想了想,转头去看始终在肩上盘着,没再动过、如玩偶装饰般安静的暖橘色小章鱼,“喜欢哪个?”
小姑娘震惊了一秒。
旋即,就见那只章鱼从冷艳女人的肩头纵身一跃,跳到了一个带圆缺缺口的心形玻璃瓶上,瓶子还被舒窈拆了作战服里的一条细链子,缠着淡蓝色的花枝在链条相接处。
暖橘色的小章鱼顺着心上的缺口,钻进了瓶子里,还张开触足,在水里游了圈,然后贴着水瓶透明壁,对她动动耳朵。
舒窈失笑。
她干脆把这只特别的心形水瓶用链子扣在自己内侧的作战服肩带上。
起身时,大衣遮挡,垂落的高度正好在心脏侧面,没人再能看见被她养着的这只异宠。
小章鱼和这个瓶子,都被她隐藏了起来。
而衣衫下,蓝花缠绕着心形的玻璃瓶,像是女人心脏上开出的花。
花朵之下,心房深处。
她珍惜地养着一只太阳般明亮的小章鱼。
第55章 疼痛
自从舒窈将那个心形玻璃瓶挂在肩上, 带着小章鱼上了一天班之后,接下来他们组跟进调查这个案子的几天里,小章鱼天天都要跟着她出门, 甚至住在那个瓶子里€€€€
就等着她早上上班前, 顺手把这个瓶子带上。
不过。
舒窈发现这只章鱼越来越不爱动了, 有时能在里面闭着眼睛待半天,要不是她偶尔拿起瓶子叫它一声, 它会动动耳朵, 舒窈都要以为它死了。
而且它吃东西也越来越不积极, 完全没有最初的好胃口,最近舒窈订了让人送到家里、填满那些水缸的海洋生物, 甚至都已经在家里活过了三天。
“你到底怎么啦?”
这天。
舒窈回到家, 将小瓶子解下, 食指轻轻叩了叩透明的玻璃壁,轻声询问道。
饿。
好饿好饿好饿……
胃囊空空荡荡,吃再多这些难吃食物也难以提供生长心脏所需要的小章鱼,比起消灭这些弱小的、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家伙所摄取的能量,离开具有舒窈气息、从这个瓶子里挪动过去时消耗的能量甚至更多。
它连这种完美伪装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可是这种微小的体型, 也不足以支撑它离开这个巢穴, 出去寻找合乎自己心意,足够让它积攒能量从重伤状态里恢复的猎物。
它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局。
只能将所有的能量用于保持这种伪装,尽量减少自己活动需要的消耗, 好像这样就能延缓死神到来的脚步。
……
没得到它的回应, 舒窈有些慌了。
发现小章鱼没有再从瓶子里出来,她甚至还主动从瓶子的圆形缺口里放了一枚打开的贝类进去, 柔软的食物碰到了小章鱼的触足,它也只是微微动了动, 没有更多的进食打算。
舒窈决定明天就带着它,回到特殊部门的办公处,让常驻的本地专家看看是怎么回事。
但次日一早。
捞起那个瓶子仔细观察的时候,她发现了更多的不妙。
一、二、三……七。
她连续数了三遍,都只能数出七条触足。
还有一条呢?
舒窈甚至还往摆放着其他生物的大水缸里望了眼,试图找出有没有半夜偷偷从水缸里溜出来欺负自己宠物的家伙。
然而一时也看不出端倪。
于是只能急匆匆抱着这个玻璃瓶冲进了常驻专家的办公室,因为她脸色过于难看,专家乍看还以为是海里的怪物全面入.侵陆地的战争打响了,跟着也腾然站了起来€€€€
“我现在是需要往哪里转移?”
并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只是对这些生物的异变方向能够提供理论研究支撑的专家相当有自知之明地问。
然后他就在舒窈略微疑惑的眼神里,看见她从兜里掏出了个玻璃瓶,里面还团着一只……章鱼?
“您好,张主任,可不可以麻烦您帮我看看它的情况?”她面色仍是冷的,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那双浅色眼睛的瞳孔在颤抖。
张主任:“……你就是来问这个的?”
舒窈点点头,举起瓶子放得更近,“它、它昨晚还是正常的,今天起来就少了一条触足。”
张主任重新坐了回去,总算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这只章鱼上。
看了几秒,“是冬眠吗?”
“唔?”
舒窈疑惑地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甚至还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南城的实时温度,二十五摄氏度。
……冬眠?
张主任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从温度的角度来说确实奇怪,因为这种生物,我是指比较普通的章鱼,通常是在海底一千米以下的区域,因为冬天海水温度过低,会被迫进入冬眠状态€€€€同时因为能量不足,找不到猎物,所以会开始自噬,甚至吃光自己的所有腕足。”
他一眼就看出舒窈的这只章鱼是生存在海底四五千米左右的小飞象章鱼,也不知道怎么能在陆地上的水压和空气里生活的,所以也没办法对这种疑似异变的品种下定论。
只能给相关建议让她参考。
舒窈想到昨晚自己给章鱼塞的那个打开的贝壳,它也没吃。
“哦,说明那个贝壳还不如它啃自己的腕足更能提供能量。”张主任再度给出解释。
于是。
来时紧张兮兮的舒窈,离开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表情只剩下恍惚。
-
她坐到了自己的那张办公桌上。
还把装着小章鱼的瓶子认认真真地摆在面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它,“你到底想吃什么呢?”
正当时。
花鱼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龇牙咧嘴:“组长组长,我们等会儿中午要不去吃食堂吧,听说最近多了道‘鱼头猪血煲’的黑暗料理,很适合我今天补补。”
舒窈懒懒地掀了下眼皮。
见到他按在手肘内侧的棉签。
作为寄生种,他的血液与舒窈这种有特殊能力的人类,同样需要被监.测记录,舒窈的医疗检查甚至比他更频繁,每次都要被抽十几管血。
他说着话,先注意到被舒窈摆在桌上的小章鱼,立即闭上嘴后退两大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用手开始跟舒窈疯狂比划:
【组长你别突然把它摆出来啊,很吓人的!】
舒窈单手托腮,没再看他,【放心,它现在应该没力气追着你啃。】
真的假的?
花鱼半信半疑。
像是那个在海岸边缘大鹏展翅、反复试探浪花的海鸟表情包,他围着舒窈的桌子左右蹦€€半天,甚至还欠兮兮地将自己止血过后的棉签伸长,试图戳一戳里面的小章鱼€€€€
小章鱼触足略微动了动,像是想抓那根棉签。
但最终它也只是半睁眼睛,看了眼舒窈,在花鱼反应极快地撤开动作之后,那条触足在半空中蜷曲片刻,终于还是软软地重新垂落了下去。
它记得的。
舒窈说过,这个猎物,不能吃。
……
小章鱼勉强清醒过来的那一下动作,让舒窈忽然有了答案。
她神色怔然。
又想起自己先前做的噩梦,一时在工位上坐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花鱼颤颤巍巍用精神通讯问她要不要吃午餐,她也只是意兴阑珊地摆摆手。
这个保健品的案子鲁仁和管彤还在跟进,不过因为舒窈实在不太适合打入内部、获得讯息,所以这几天她都不用跟着再出去,还不如在办公室帮忙处理一些文件。
她在的工位是角落,其他的特殊部门成员没事也不会来跟她攀谈,所以整个下午,舒窈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着文件、敲着键盘,偶尔看看那只在心形玻璃瓶里一动不动的小章鱼。
它依然是明亮的暖橘色。
可却只能让舒窈想到坠落的夕阳,还有即将熄灭的篝火。
是金色的残阳,是火光的余烬。
它颜色仍旧明亮的每一秒,都在告诉她,它很快就要死去了,或许只在下一分钟,下一秒。
直到不知不觉,临近下班时间。
舒窈被花鱼过来提醒有个区正在追一只很狡猾的寄生种,有可能晚上会叫他们支援,应了一声,从工位上起来。
腹部忽然传来绞痛。
应该是中午没有吃饭的缘故。
“组长,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花鱼多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舒窈本想摇头拒绝,但疼痛变得愈发厉害,她最终也只能白着脸,仓促点头。
-
回到家热了几片面包,喝了点水之后,舒窈才发现原来是生理期到了。
估计是这个月熬夜太多、又把自己训练得太狠的原因,先前生理期都是平安度过的她这回显得格外难熬,吃了止痛药、等待药效起来的时间里,舒窈倒了杯热水,蹲在客厅里,掌心扒着沙发边缘,忽然在想:
为什么蔺然改变她体质的时候,不顺便把这件麻烦的事情给她一起进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