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在水底吐出了一小串泡泡。
她也看到了刚才的事情,明白这个人对自己抱有善意。
可是她一直在池底没动,就这样和司徒锦对视。
像是警惕心过分强烈的猫。
司徒锦只能叹一口气,将那个小盒子推进水里,“如果是很宝贝的东西,以后就都装在这个盒子里吧,放心,不会再有人来偷你的宝贝了。”
盒子用的是沉水沉香,就算沉水,也不会坏,质量非常好。
她说完,就像从前那样想要给人鱼留出足够安静的空间,免得对方又受到什么刺激,应激地躲起来。
结果这一次。
司徒锦转身之后,却听见身后水波荡起的动静。
她回过头,看见那个盒子被重新放到了岸边。
“?”
在她疑惑的、以为人鱼不喜欢这盒子的眼神里,池子里悄悄探出一只手,指尖又将那盒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司徒锦只能看向舒窈,“什么意思?让我帮她保管吗?”
舒窈懒懒地看向水面下的人鱼,“自己上来说。”
半分钟后。
在司徒锦耐心的等待下,银发人鱼脑袋从池子里冒出来,想到刚才听见的、她花了很多很多钱也买不到这种珍珠的话。
深蓝近黑的漂亮眼睛周围还残留着呈现过激动情绪的淡红色,她怯怯地和司徒锦对视了一秒,又挪开了目光。
半晌后,开口,用晦涩的声音慢慢吐出两个字:
“送……你。”
说完又溜回了水底。
司徒锦:“!”
她看着被打开的盒子里,莹润珍珠散发的幽幽光芒,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另一手握住舒窈的手臂:
“突然被自己养的鱼感动到了,这正常吗?”
舒窈想了想,把上次对方调侃自己的话,改了改还回去:“之后欢迎跟我分享€€€€”
“她有没有让你特别爽?”
……
这次舒窈是被司徒锦笑骂着送走的。
离开司徒家时,怀里还被塞了一堆司徒阿姨亲自烤的小饼干,舒窈面上也挂上了笑意,不忘对好友道:
“之后我会让花鱼过来,看看能不能教她慢慢控制形态,走回岸上。你之后再有这种麻烦又不紧急的事,没打通我的电话就给我发消息,别平白吓我一跳。”
司徒锦隔着车窗捏她的脸,“知道了,你平时三餐正常点,别光顾着在外面乱跑就不吃饭。”
舒窈“嗯嗯”地点头,被她家的司机送回自己的小区。
今天恰好特殊部门给放了半天假。
她想去拜访周叔叔一家,看看周阿姨的病情有没有好一些,但是已经在司徒家吃了午餐,回来的时间点是周阿姨每天的午休点。
舒窈只好买完礼品回家调个闹钟,也跟着午休片刻,等下午再出去。
不知是不是昨晚认床、没睡好,今早又被吵醒的缘故,本来舒窈只打算假寐一会儿,结果好像枕头特别舒服,莫名其妙睡着了。
她睡得特别沉。
直到确定她不会中途醒来,本来假装窝在她颈侧的小章鱼,才悄悄睁开眼睛,将自己刚才偷偷分泌过麻.痹成分的触足收回。
整个上午。
它脑袋里都只有舒窈和那条鱼亲昵贴贴的样子。
那明明应该是属于它的!
小章鱼又开始气鼓鼓。
-
不多时。
下了一夜雨、重见天光的秋日暖阳从外面照进来,将床铺里紧紧相拥的两人身形照得格外亲密无间。
黑发女人抬手将人整个拢在怀里,像人类抱住等身人偶睡觉的动作,然而仍旧觉得不够,还有解除了拟态的,黑红色的触足也跟着缠绕上来,卷上舒窈的腰腹、大腿。
而后。
抱着舒窈的人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闭上了眼睛。
顺便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亲吻。
学着她昨晚的话,很轻地开口,声音温柔又缱绻:“午安。”
午安,我的杳杳。
第61章 吃饭
闹钟响起的时候, 舒窈还有些迷糊。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午休时睡得这么沉。
记忆里上次拥有这样的睡眠质量,还是之前……在游轮上的时候。
或许人类总归是群居动物,所以只要睡觉时有另一道气息相伴, 即便对方的体温并不暖和, 也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冥冥中放下所有警醒,告诉自己这样睡觉是安全的。
她坐在床铺里, 浅色眼瞳少见地没有平时拒人于千里外的冷静淡漠, 反而带着几分懵然, 愣愣坐了几秒,才伸手去关闹钟。
然后戳了戳触足都翻开成花、掉在枕头旁的小宠物。
“是和我一起出门, 还是自己在家再睡会儿?”
在人类996打工赚钱养家的时候, 宠物本来就应该在家里晒太阳睡大觉的, 这就是萌宠和社畜的区别。
结果闭着眼睛,仍窝在充满她气息床铺里的小章鱼已经伸出一条触足,开始缠她的手指,格外黏人地将自己往她身上挪。
舒窈笑了下。
随后主动捞起它,下床之后走出去拎上探望周家的礼品, 出门之前特意给周文柏发了消息, 询问他们现在在不在家,方不方便自己上门。
……
敲开门之后,周家的气氛完全出乎舒窈的意料, 堪称热闹非凡。
除了她之外, 还有周叔叔的其他同学老朋友在客厅,正值国庆佳节, 今年又是中秋和国庆一起放的长假,假期第一天出门全都被堵在了高速上, 所以他们决定今天聚一聚,商量着明后天再出去玩。
给舒窈开门的人正是周阿姨,她满面红光,若非仍旧戴着先前放疗戴的毛线帽子,几乎让人猜不出她生过那样严重的一场病。
医生甚至非常委婉地说过,留给她的时间恐怕不超过三个月。
“是杳杳来啦,”周阿姨对着她笑,见到她手里拎的那些经过特别挑选的补品,笑意更盛,“怎么又带了东西?来来来,先进屋,老周和他那些朋友们正好在聊明天出去的事情,你有没有假啊,要不要一起?”
舒窈跟着她踏进客厅,出声跟那些眼熟的叔叔伯伯们打了招呼,对其他人也扯了下唇角露出笑容过后,视线落回周阿姨身上。
“我只放半天。”她说完,又问:“阿姨,你身体是不是好点了?”
周阿姨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走到另外半边的厅堂,将东西放下,在她面前转了半圈,“是吧?你也看出我最近气色好啦?”
“我现在药都少吃了一大半,”她拉着舒窈的手在餐厅椅子上坐下,与她道,“半夜也不会再被疼醒了,老周说过段时间再带我去查查,有可能我身体里的癌细胞都被杀死了呢。”
远离刚才进屋那半边的空气,舒窈鼻间被充斥的酒味烟味都淡了很多,以至于她能清晰地闻到另一股独特的味道。
甜腻不已。
硬要形容,则像是花丛花蕊盛开中央留下来的油脂,底下泥土埋着皑皑白骨提供养料,过剩的养分导致花蜜里也带上独特油脂的感觉。
舒窈甚至感觉到本来窝在自己衣兜里的小章鱼,躁动地开始扭动触足的动静。
它的反应与鼻间嗅到的气味,都指向周阿姨。
-
舒窈努力维持住自己倾听周阿姨所说喜讯的神情,等到她怕自己无聊,想去屋里叫出来女儿,让同龄人一起聊聊时,又被舒窈拉住。
“没事,阿姨,我来是想多陪陪你的。”她微笑着,语气自然地提及,“看见你恢复得这么好,我很开心,是用了什么医院研究出来的新药吗?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提到药,周阿姨开始回忆,然后摇头,“好像是吧?我的药都是老周去医院里取的,他又怕我看见上面的副作用,晚上心事重,就把上头的标签和说明书都给丢了€€€€”
“最近的药确实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你等我问问啊。”
说着,她扭过头去,“老周,你把我药盒放哪里了?”
客厅那边聊天的声音一停。
周文柏走过来,鬓发间的银色还是那么明显,但整个人却不如先前在夜色里,拎着裱花蛋糕匆匆回家时彷徨,甚至像是找回了主心骨那般,精气神又好了起来。
他看了眼舒窈,然后才问老婆:“现在没到你的吃药时间呐。”
“杳杳说想看看我吃的药,”周阿姨拍拍他的胳膊,“你不是有把说明书和药盒都专门收起来吗,找找我最近吃的,给她看看嘛,她是研究生,现在又在好的单位上班,肯定比你懂得多。”
舒窈连忙摆手说没有,只是又看向周文柏:“我就是之前认识的医生比较多,他们跟我说过有些新药缺乏一些临床的数据支撑,我好奇一下阿姨吃的是哪种。”
周文柏一时沉默。
好一会儿后,他转过身,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副老花镜戴上,念叨着,“那、那让我找找……杳杳你等等啊……”
“好的,周叔叔,我不急,你慢慢找就好。”
舒窈说完,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
……
周文柏进房间,足足待了半小时。
直到外面他的那些朋友们出声催他,问他怎么丢下这些客人自己跑屋里磨叽,他才带着歉意出来,同时神色为难地看向舒窈:
“杳杳啊,你阿姨吃过的药,盒子跟说明书实在太多,我找得又慢。不如这样,晚上我翻到了,拍照发你手机上?”
舒窈点头说好。
恰好这时候花鱼打电话过来,跟她说准备去司徒锦家里的事情,她看了眼时间,跟正忙于招待客人的周家夫妇道别,说自己还要去单位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