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们闲谈着,说起医院里复杂的关系网,直到有急诊输液区的病人按铃换药,出去的救护车也刚好拉回来新的病人,便各自散了,忙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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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蔺然,今年二十五岁。
她在南山医院,一待就是许多年。
从实习轮转,到住院医,主治医生,副主任医生到主任,即便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比同期远太多,在熬夜值班、坐门诊的同时能够写出影响因子漂亮的论文,一篇又一篇地发。
但是她却发现,人类性格千奇百怪,病症也千奇百怪,十年确实……不足以让她完成那个人的最高梦想。
所幸。
在她上岸的第三年时,恰好有一只特别的低级海洋生物,寄生在人类的身躯里,藏在医闹的人群中,朝着她冲过来的时候,隐藏起来的尖锐鳌钳,划破了她的衣角。
两人同时愣了下。
【寄生种】在疑惑为什么没能成功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血肉进食,而她则目光发直,闻到了他身上属于人类的血肉和海中生物互相结合,仿佛互相腌制,释放出的独特香味。
好香。
看起来好好吃。
蔺然的目光过于直接,无意识释放出了自己的气息,竟将那男人看得倒退了半步,而她也跟着向前。
一时间,倒像是医生将闹事者逼得节节后退。
她又一次露出了微笑。
在人类社会混迹多年的怪物,学会了笑容的另一层含义,以友好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借此让对方卸下防备。
就像她天生就会的拟态,都是一种伪装的手段。
在保安赶过来之前,她收拢气息,恢复成单纯的人类模样,对闹事者出声道:“我不介意和你再沟通一次,方便换个地方吗?”
她一定要知道。
这个家伙到底只是闻起来味道不错,还是……真的美味。
【寄生种】原本畏惧于刚才刹那的古怪威胁感,可是看她有心邀请自己离开这片人多的区域,也不会让身强体壮的保安过来,看起来很像是执意送上门的餐点。
男人舔了舔干涸的下唇,“好啊,医生。”
……
蔺然终于找到了岸上的美味食物。
她精心地将南城编织成自己的巢穴,从不干预这些【寄生种】的选择,任由他们在自己的地盘逐渐壮大,甚至向海洋释放出“这里食物很多,大家都快来啊”的讯号。
她是独行的狩猎者。
只会默默在脑海中,给每只发现的成长中猎物编号,然后在他们成熟时,出现,收割,再试图用人类描绘的口感,将它们血肉的层次感描绘。
直到第七年。
这一年,蔺然三十二岁。
深海中异变的品种越来越丰富,走上岸的怪物越来越多,甚至【寄生种】里智慧程度较高的还想要组成狩猎联盟,将南城当作它们的游乐园。
它们相约在一家格外精致的酒店见面。
香山南路,喜来登。
偶然从正在进食的猎物记忆里读到这个信号,蔺然对此感到好奇。
她的食物好像有了变化,从单纯地对人类产生食欲,到想要满足更高级别的其他欲望,她想要前往看看,这究竟是因为海里的异变生物在不断进化,还是它们身上出现了其他影响原因?
她很自然地潜入了那场怪物聚会。
旁观那些衣冠楚楚的怪物,将酒店的侍应生、经理,花言巧语地骗进来,打晕之后,藏在各个阴影中,像是要将这些人当作储备粮,又或是繁衍的子孙们寄居的新躯壳。
她饶有兴致,乐于见到自己的菜单越来越丰盛。
直到。
一道略有些胆怯,浑身散发着小白兔般无害草食动物气息的身影,也茫然踟蹰地出现在门口。
她浅色的头发经过精心打理,卷曲,柔软,垂落在白裙的肩头,即便不苟言笑,看起来令人难以接近€€€€
可是气息无法欺骗将她视作食谱的【寄生种】们。
紧抿的唇瓣,彰显她的胆怯。
她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进入其中。
闪烁的银色高跟鞋停在崭新的红毯前,仿佛隐约预见前方的命运,或许在很近的将来,她细嫩肌肤被划开后的血肉,也能铺成这样血色的地毯。
而就站在门口,肆无忌惮地觊觎她的某只披着人皮的怪物,则忽然对她开口邀请,“不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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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然本来不打算干涉猎物找寻自助餐。
可是那个女生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东西,却比她本人更吸引【弑君者】的注意。
透明的粉水晶瓶子里,好像装了个微观小世界,里面还有用彩色橡皮泥捏出的小人儿,被瓶口的一轮小型人造月亮的光所拢。
她忽然想起来刚靠近‘长生天’的时候,窥见【灯塔】的模样,彼时她也像是坐在这瓶子里山石上的小人儿,只能仰头被这点光芒照亮。
直到她走上陆地。
看见真正的明月与太阳。
她还在走神,触足们的声音却将她拉回现实:
【瓶瓶?】
【想要!想要那个!】
【漂亮!漂亮!要瓶瓶!】
也正是在此时。
无意间踏入怪物狩猎场的女生似乎也被阴影里暗潮涌动的危险无形恫吓,明明是走在平坦的地毯上,偏偏被边缘绊了下。
眼看着就要连人带瓶子都跌倒。
倘若瓶子摔碎,必定会扎破她的血肉,到时候香甜的人类血肉味道弥漫开来,一定会让现在还勉强保持冷静、蛰伏着的【寄生者】们被诱惑到露出丑陋原形。
于是。
等蔺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对方的面前,连人带瓶子稳稳地扶住。
……明明光接住瓶子也可以的。
她对自己感到不解,不过却瞥见对方和瓶子一同拿着的卡片,上面写着这是自己亲自制作的、要送出去的礼物。
原来是她亲自做的。
那既然能做出一个,肯定还能做出第二个?
触足们听见她的想法,欣喜若狂地纷纷表示:【我要我要!】
【这个!我的!】
【一、二、三……九!九个瓶瓶!做九个瓶瓶!】
被它们过于狂热的语气所扰。
蔺然又看了眼对方手中的水晶瓶,确实美丽又精致,构思也很巧妙。
于是她愉快地改了主意。
决定暂时和猎物抢菜。
“好漂亮的瓶子。”她潋滟的眸光从水晶瓶,转到它的主人面上,与那双浅色的眼眸对上,用上自己一贯令人着迷的语气,出声询问:“可以送给我吗?”
卡片上没有落款。
内容却写着“很幸运能和你在这次相亲会遇见”。
蔺然单方面宣布今天这场聚会就是相亲会,熟络地将自己带入了相亲新角色,在对方似乎被她声线和皮囊所惑,只顾呆呆看着她的时候,飞快将主动权掌握。
“你找到相亲对象了吗?”
肯定没有吧?
因为自己就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人呢。
果然,女生小幅度地摇头。
不知不觉,蔺然笑意更深,她将人拉起来站好:“这是你要送的礼物?”
既然这份礼物只能送给相亲对象的话。
“我来当你的相亲对象,我叫蔺然€€€€”
“礼物送我好不好?”
她好像还没有尝试过,人类社会的恋爱呢。
第102章 番外二
司徒锦从小就喜欢美丽漂亮的事物。
周岁抓阄的时候, 她抓的是妈妈放在一堆选择里面的定制小包包,或许也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她是独生女, 但父亲却没有早早决定将家业交给她, 似乎更倾向于找专业的代理人。
又或者是试图改变集团的决策模式, 在生意铺得越来越开之后,想要通过更多优秀人才的共同决议,由董事会或是股东会的共同决议,来制定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司徒锦从初中开始, 就不曾缺席过一场公司的股东会, 哪怕她年纪轻轻,而且其他人也都知道, 她大概率什么都听不懂。
专业的名词她确实不懂。
甚至很多时候,一场立项会议下来, 从头到尾讲的所有东西她都是一头雾水。
但是司徒锦能看明白€€€€
她父亲的尝试是失败的。
代理人的意志终究会受到董事会影响, 而一旦有新的蛋糕出现,利益就会驱使掌握更多分配权的人,想法设想让自己从中分到最大块的蛋糕。
而当风险出现时, 他们则要想法设法地转嫁危险,将自己从其中摘出来, 反正不论如何风雨飘摇,董事长还在,他总会支撑着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继续活下去。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