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莱尔有些生气,他出离地愤怒了,比布鲁斯受伤时更甚,他刚想说什么,却被杰森打断。
“我觉得你在想一些很恐怖的事情。”杰森斟酌道,天可怜见的,他说的那些东西并没有刻意卖惨的意向,他只是普通的,平静的,叙述一点过去,因为有的时候他也并不理智,他总觉得上辈子那潭水也许真的焚毁了他的一部分,才让他的后半生身边无时无刻不缭绕着记忆里的浓烟。
而最先看懂赫莱尔表情的是洛基,王子殿下先是为自己解读出来的内容手指痉挛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他读不懂的情绪在心脏中翻滚。
“您没必要去做那些没意义的事情。”他干巴巴地说:“我们不会让这些家事影响到您的。”
因为人气过高被结局洗白的前反派其实很高兴自己在新老板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但是几乎被排挤了大半辈子的王子殿下对这种维护感到无法应对,银舌头可以忽悠每一个对他心存恶念的人,但弗死后就没人以那种姿态面对他了。
“我的杀意有这么明显吗?”赫莱尔摸了摸下巴。
“不止。”罗伊总觉得自己好像直面过这种杀意,什么时候的事?好像是被九头蛇抓走后让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的那次。
“但是王子殿下说得对,有些事情还是就给我们自己解决吧,我还等着去吓奥利一跳呢。”罗伊嘿嘿笑了起来,杰森也跟着点头:“我把老蝙蝠揍成重伤的次数也不少,礼尚往来嘛,这很正常。”
洛基张嘴鄙夷两个小伙伴:“一般来讲只有他们被我伤害的份。”
“你刚才可不是那么说的,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把你踢出我们的心理创伤互助小组了。”
“我懂了,黑化强十倍,你是逆袭成功了吗?我也得准备一下以什么姿态回星城了,在奥利弗生命垂危的时候从天而降然后轰碎敌人地脑袋怎么样?”
“然后你可以接着瞄准绿箭侠,再说一句‘面部扫描中,未发现针对该生命体的抹杀指令’,然后再收起炮筒。”
“这酷毙了!我一定要试试!我是什么身份?帝国特工还是星际执法官?”
……
酒吧中又开始吵吵闹闹,最开始关于任务的讨论不知道又歪去了哪里,被改造过的留声机出了点问题,所有音乐一律不在调上,失去了节奏的音阶错落地砸在地上,屋子里很昏暗,过高的天花板让这里出现更宽敞的视觉效果,假花窗没办法透光,但是却将一旁昏黄复古的壁灯折射出七彩的光束。
赫莱尔听着又一轮吵闹,缓缓靠在柔软的垫子上,他转过头,恰好撞上那一缕彩光,轻柔细碎的光束路过空气中的尘埃,用一种温柔却势不可挡的姿态坠入他的左眼,若此刻有人背着光看过来,就能看到,那颗漆黑深邃的,犹如无尽深渊的眼睛,在此刻像是一颗流光溢彩的彩色宝石,每一种颜色都像是一种情绪,繁杂而混乱却无比和谐地一同坠入这深渊。
这道光说不好冷暖,但是赫莱尔觉得它没有温度,它只是这么坠进来,就像一滴水落进海洋般没有引起任何变化。
又或许那道光有温度,只是他感觉不到。
赫莱尔碰了碰手腕。
98.6华氏度,是人类的体温。
在最初的最初,他第一次走进这座被改造成酒吧的黑教堂时,他第一次站在吧台后方用视线扫过每一个空荡的角落时,他的身体里的血液量不足常人的三分之一,冰冷地像一具尸体。
和这座黑教堂一样冰冷。
“那好吧。”赫莱尔妥协了,他的话打断了另一边的热闹,三双眼睛整整齐齐地盯着他,等着他们的老板再来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或者程度轻点,打算去提剑去杀掉他们的创伤来源之类的。
他们对赫莱尔也算几分了解。
得想个理由打消他的念头,他们想,他们又不是真的想要那些人去死,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与爱恨是赫莱尔无法理解,也没资格插手的。
但是赫莱尔接下来的话却让每一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保护好自己,对我来说,没有人比你们重要。”
“你们中有的人也许不喜欢这样的说法,可是对我来说,每一条生命都明码标价,每一个灵魂都有利可图,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希望你们能明确一点,没有砝码与你们等重,你们永远不在天平中。”
“你们在我身后,在我的羽翼之下。”
“过往之事便让它成为泛黄的记忆吧,但是记住,永远无须悲伤与绝望,当你们需要的时候,迦南永远是你们的归处,晨星将指引你们回到我身边。”
“而之后的,便是我的战场了。”
*
被庇护,被坚定地选择,被毫无理由地偏爱,被明确的指出你是更珍贵的那一个。
这对一些人来讲无比寻常,唾手可得。
这对一些人来讲则像童话故事,是终其一生未见过的奇迹。
但哪怕是南北极点,熬过漫长的极夜之后,也能等到象征破晓的晨星。
第81章
老法尔科内又一次打开了那封信。
信纸的边缘已经起了毛边,能看出被人无数次拆折过的额痕迹,但是距离这封信落入他手中也不过一月有余而已。
信封与信纸都用了极为普通的牛皮纸,但上面干涸的紫色墨迹留下的却是一则并不普通的预言。
这段预言并不完整,像是被从一片巨大的纸张上裁剪下来的,没头没尾,直接用几个玄乎的词引出正文,字文也歪歪扭扭,像是稚童随手的涂画。
可这信是老法尔科内发动一切能量,几经波折才得到的。
其中残缺部分数不胜数,文段之间句不成句,只有零星两句话能勉强读通,也是这两句话让法尔科内家族不惜抽调大量资产去打探内情。
【黑暗的影子将篡取阴影中的王座】
【罪恶的城池终俯首于羽翼与天穹】
中间的内容被涂黑,无法看清,法尔科内不相信预言与命运,他的一切辉煌都是自己真刀真枪拼来的,什么王座什么羽翼都没有一颗子弹来的痛快,法尔科内家族如今的荣光难道不是建立在成群白骨之上的吗?
最开始,他把这则预言当做一个笑话,可若是真的如此,最初他也不会分派那么多人手去寻找这则没头没尾的预言。
因为法尔科内终究还是老了,在日益逼近的死亡威胁下,他开始想得越来越多,权势,家族,未来,继承人,而这一切的坚持都被那天晚上横空出世的蝙蝠侠打破。
一个似乎哪里都很符合预言描述的义警。
他害怕了,但是也并没有很害怕,存在于想象中的敌人与存在于现实中的敌人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前者是一个梦魇,是恐惧的化身,是会被人的大脑不断完善不断虚化的无解的存在。
但是后者,血肉之躯,终究难逃死亡的威胁。
他法尔科内是老了,可是还没老糊涂呢。
既然是会被杀死的人类,那就穷极手段,让他殒命于此。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人类会这么难杀。
三批杀手,甚至不惜得罪其他家族攥取助力,可是现在呢,那个蝙蝠衣怪人每天夜里都在显摆他的存在不说,还有潜伏的人员拍到了他和猫女在塔楼上调//情的画面,认真的?对付这种跳梁小丑已经折进去多少资源了?
卡迈恩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一份份任务汇报,眉头紧蹙:“是谁负责这次任务的,让他来见我。”
来报告的人忙不迭地弯腰:“马库斯先生出事了,他的尸体于昨夜被发现在家中,情报人员调查到是一名叫丧钟的雇佣兵下的手,我们是否需要……”
法尔科内对个代号略有耳闻,能被他记住的都不是一般人,再加上他了解马库斯的秉性,那一夜的任务汇报现在还在书桌上面,稍一想想就能推断出事件的原委。
“也算咎由自取。”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和一个雇佣兵耗,那个雇佣兵要是有点脑子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哥谭了,“不过既然马库斯死了,也得找人接手他的工作,就让……算了,你先下去吧。”
“是。”下属不敢多问,但是临走前他忽然想到什么,又抬头问:“少爷那边……”
“让他自己折腾去吧。”卡迈恩不耐烦道:“反正也是一个法尔科内,总比让外人占了便宜好,如果真有能耐趁此机会聚拢势力也算是一件好事。”
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是总比莫名其妙跳出来要打倒他们家族的蝙蝠怪人要好,若是能趁着这股东风干出点什么大事,未来家族交到他手里也能放心。
不怕继承人有野心,就怕继承人的实力配不上野心。
下属点头离开。
卡迈恩又拨通了那个号码。
*
放下手机的麦克唐纳回到总裁办公室,看到阿尔伯特烦躁地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
见到来人,阿尔伯特面上惊喜,快步走来拉住他,像是疑问终于找到了能解答之人。
上班真累。
麦克唐纳无声地叹了口气,但严谨的性子还是没办法让他敷衍过去,只好打起精神,阿尔伯特也不墨迹,开门见山:“你说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藏着什么后手,准备在我最高兴的时候让我翻个跟头,我现在已经在明牌和他打擂台了,为什么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也许老爷本就属意于将家族交给你呢。”麦克唐纳分析道:“甚至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老爷做出那个决定本就是为了你能接收那些决裂的家族,达成顺理成章的权利交接。”
阿尔伯特神情复杂,他不太相信,但又没有别的解释,于是复杂之余又有些开心。
当然不是这样的,蠢货。麦克唐纳看着三言两语就被忽悠了的阿尔伯特,推了推眼镜。
赫莱尔看了一局大戏,眼角直抽,没想到只是偷偷过来翻个资料都能撞上这一幕。
幽灵套虽然破损,但是只影响到了技能,被动buff依旧能使用,赫莱尔打算手动推进任务进程,才决定来这找点东西。
很幸运,赫莱尔想找的文件恰好就摆在桌面上,省了他一番功夫,想必阿尔伯特这些天也在为这件事发愁。
这个麻烦就由我帮你解决吧,不用谢。
赫莱尔把资料完整地看了一遍,确定了几个目标,他侧身让开,避过了准备坐到椅子上的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弯腰从书桌下方上锁的格子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方案:“如果父亲其实并没有属意的其他继承人选的话,这个计划就没有必要作为最后的方案了。”
麦克唐纳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所谓的“最终计划”,也正是如此他才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因为这是一个暗杀计划,赫莱尔探头过去,只觉得好刺激。
这么刺激的计划怎么可以作废呢,为了观众的观影体验,赫莱尔决定再推一把。
好在他现在的属下够多,不至于让他分身乏术。
多有意思啊,神话中父子相残是常见的情节,究其本质实则是一种对权利地位的争夺,对家庭权威与社会权威的反抗与争夺。
想成为下一个“罗马人”,自然要有所觉悟。
赫莱尔会帮他的。
他才不承认自己是迁怒。
*
夜晚。
蝙蝠披风滑翔过寂静的夜空。
蝙蝠侠刚刚从罗布局长的家中离开,在一番威逼利诱后,罗布局长供出了他和卡迈恩€€法尔科内之间违法交易的情报,这些线索证据现在派不上用场,但等到法尔科内家族倒台后,就可以让他在黑门监狱度过晚年。
对付这种庞大的势力不能急于一时,等待它从内部分裂是最优解,蝙蝠侠能做的也不过是在白天煽风点火罢了,蝙蝠侠在救下一个被拦路抢劫的路人后,甩出钩锁荡走,而后落在一只水滴兽上,他蹲在长相怪异的石雕上向下望,繁华灯火与破落的旧城泾渭分明。
凌晨四点,该结束夜巡了。
“今天怎么没碰见杀手?”赫莱尔从旁边的窗户探出头来,伸手试着把蝙蝠侠从石雕上推下去:“我今天只见到了你和那个穿的像只猫的女孩调//情,为什么是猫?还是耳朵相似的都可以?”
蝙蝠侠脚一滑差点真的跌下去,他固定住自己震惊回望:“你怎么会在这?”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以为不告诉我夜巡时间我就不会半夜跑出来玩了吧。”
赫莱尔笑眯眯地继续推他,他这两天心情不太好,看见蝙蝠侠心情就更不好了:“虽然你惹我生气了,但是我很大方,还愿意和你分享情报,小法尔科内身边的那个麦克唐纳€€基里你最好查查,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他可能隶属于第三方势力。”
“这一场游戏可能不止有一只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