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写。”邵庭在一旁不停说话,他根本静不下心。
“那赶紧去床上休息。”邵庭又高兴起来,“转下镜头,让我看你。”
苏雪青上了床,陷在柔软里的瞬间,他也觉到了累,打了个呵欠,对电脑那头的邵庭说:“我有点困,你也早点休息吧。”
“别啊,这会儿睡觉还早。”
“不是你让我上床休息的?”
“让你上床休息没让你现在就睡。”这时候邵庭也躺在床上,侧脸看着苏雪青,目光缱绻的,刻意压着的声音有点发黏,“宝贝儿,你想我没有?”
苏雪青一见邵庭那一脸春意盎然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什么,冷冷道:“没有。”
但他冷漠的语气非但没给邵庭泼上冷水,反而搅得对方兴致大增:“我想你了宝贝儿,邵小庭也想,想得硬硬的。”他因为兴奋脸膛发红,“你脱了衣服给我看看。”
“不想脱。”
“别吊我胃口,老公想看,下边也一块儿脱掉。”
“我睡觉了,你也早点睡。”苏雪青说完,就挂断了视频。
只过了两秒,邵庭的电话就拨了过来,语气也不太愉快:“生气了?”
“没有生气,只是没什么兴致。”
“对我就这么提不起兴致?”
苏雪青横过手臂遮住眼睛:“很累,所以躺在床上只想睡觉,没什么欲望。”
“我也忙一天,但看到你就想跟你做,做不了,phone sex一下也行,为什么我对你就有欲望?”
“你比我年轻。”
“我就只比你小一岁,你跟我说这个?”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
“……哈哈哈……”邵庭突然笑起来,“我他妈还没痿,我老婆痿了。你是真痿了,还是就对我提不起兴趣?”
“邵庭,别这样……”
“你想让我怎么样?你不觉得你这段时间很不正常?”
“……”苏雪青无言。
嘟……电话那头传来忙音,邵庭直接挂断了。
苏雪青撤开横在脸上的手臂,盯着卧室的天花板。很多事情无法欺人,也无法自欺。比如他真的已经对邵庭提不起那方面的兴趣;他听到邵庭要出个长差并不会真的不舍,反而松一口气;而他们呆在一起,有很多时刻他都需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和想法,需要戴上面具开始伪装。
这段时间苏雪青一直在思考,只是在一起太久,他一时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厌倦,还是真的不爱了。他屡次得出相同的结论,他对邵庭真的已经没有了爱的感觉。
爱情的消逝可能是一个缓慢的、历经岁月摩擦的过程。不爱却会在一瞬间发生。
他还记得他们上一次争吵后,邵庭摔门而去,但在除夕那天,不打招呼就出现在他父母家里。
他诧异、惊讶、愤怒、委屈,但却突然没了想和对方理清这一切的力气,不再想争吵、分辩、原谅和和好。
他突然顿悟他想要的感情和关系是邵庭无法给予的那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进行过有效的沟通及互相理解,他们争论的东西永远不在一个点上。
他们总是一个高高在上地生气,一个在低声下气地求和。生气的那个从未被理解,求和那个一直觉得自己委屈求全。未被理解的人心里有怨念,委曲求全的人心里也有怨念。
当邵庭委屈求全到极限的时候,他就会通过各种各样刁钻的方式爆发€€€€想方设法求证苏雪青仍然爱他;从各方面对对方进行攻击打压;轻视不尊重苏雪青……所以以他们总在争吵,永远也无法心平气和地相处。
苏雪青却不是会委屈求全的人,当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和邵庭已经没办法继续下去。
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可一想到要离开这个互相陪伴快十年的人,一种酸楚直冲鼻腔,苏雪青再次横过手臂遮住眼睛。
高毅把从酒店带的甜点拿给苏雪青:“吃蛋糕?”
“谢谢。”
“心情不好吗?”
他心情的确不好。
做出决定很容易,但实施起来却很难。他了解邵庭,对方一定不会同意。连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他都拒绝,更别说要分手。
不仅如此,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这对苏雪青来说也不容易。
相伴多年,没了爱情也有别的感情,他想分开,却也不忍心伤害邵庭。对方并没有真的做错什么,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性格不合。
当初又是为什么在一起的呢?被邵庭锲而不舍的执着打动,还是被他和自己截然相反的性格吸引,到如今,苏雪青也说不清。仔细想想,或许刚确定关系就异地反而成了契机,让他们没能及时发现彼此的不合适。
长时间的分离、不断叠加的思念,和熬到尽头终在一起的喜悦倾覆理智,让热恋持续了更长时间。但再疯狂冲昏头脑的迷恋感觉终会冷却下来,隐藏得再深的不合适也终会浮出水面。当感性的浪潮退尽,浮出的礁石便成为无法忽略的存在。
“送你回家?”
“嗯,回家。”
高毅一路都在看苏雪青,猜测他为何愁眉苦脸。是工作遇到了困难?还是又和男朋友吵了架?看着看着,高毅也逐渐皱起了眉。
苏雪青知道自己在看他,也并不开口,是不打算把心事和他说吧。
高毅有心安慰,又无从开口询问。无论是工作上的困难,还是和男友的矛盾,他都无法提供一点实际帮助。他唯一能扮演的角色就只是一个倾听对象,奈何苏雪青并不倾诉。
车子安静往前。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快到五月了,空气里有了夏天的味道,下午的风都被阳光烘热,从车窗扑到人脸上,是种暖绒绒的感觉。
路过一个街心花园,高毅看里边花红柳绿,生气盎然,还有带着孩子和小狗的附近居民散步遛弯晒太阳,一片祥和。
“进去晒晒太阳?”这样说不定苏雪青的情绪会好一些,高毅把车停在门口。
说是晒太阳,苏雪青却找了一处树荫坐下。
长椅上方是一颗银杏,新绿的嫩叶十分繁茂,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长椅和两人身上,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光斑。
苏雪青看着眼前草地上奔跑追逐的大小狗崽,突然道:“别担心,我没事。”
“嗯。”高毅靠着长椅,偏头久久地望着苏雪青,因对方的低落而感到低落,忍不住问,“是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听他这么说,高毅有些失落,苏雪青很少和他谈论自己,他们拥抱亲吻,关系却并不亲近。既然他已经这么说,高毅也不再询问,只静静地陪他坐着。
微风轻拂,枝叶簌簌作响,开过头的观赏桃,花瓣纷纷飘落。孩子们的嬉闹声都像是从远处传来,成为热闹的背景,无法打扰停留在他们中间的寂静。太阳西斜,明黄的阳光也渐渐染上橘色。
高毅掏手机看了眼时间。
苏雪青看了他一眼:“你去忙吧。”
“嗯。”高毅把手机揣回兜里,并未动弹。
过了一会儿,苏雪青扭头对他笑了笑:“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高兴吗?”
“不是……我只是想和你待会儿。”
“你不是还要上班?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高毅站起来,踟蹰片刻,“我走了,有什么跟我打电话。”
第29章
服务员把一道刚送出去的菜又端回后厨:“十二号桌的客人说不要葱蒜,不是备注了嘛。”
高毅看了眼眼前悬挂的点单:“先送去十五号桌,十二号桌的马上好。”
“快点哦,客人在催了。”服务生端着餐盘走了。
高毅掀起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挂在眉梢的汗。只穿了一件短袖子的厨师服,后背却已经被热汗湿透。他有节奏地颠着手里的炒锅,偌大的铁锅在他手里像个小巧的玩具。随着节奏,他手臂肌肉一紧一松,看得出那双手臂的强健和有力。
“小高,你最近都有点心不在焉啊。也是老资格了,怎么还老是出错。”
高毅是副厨,相当于厨房的二把手,一般没人敢说他。负责整个厨房调配安排的大师傅正是他师傅。他跟这师傅很多年,师傅对外严厉,对他还是好说话的。
面对师傅的提点,他被烟火烤红的脸膛更红了一层:“知道了。”
“知道就仔细着点。”
“高哥每天丢手就跑,饭都顾不上,三天里有两天丢了魂儿似的,要我说一准是去搞对象了。”
厨房新来的小墩子开他玩笑,但被旁边的大师傅敲了脑瓜嘣:“你高哥闺女都上小学了,跟你似的,天天脑子只有搞对象。”
“高哥闺女都上小学啦?”小墩子难以置信,“他还不到三十吧。”
“人结婚早不行,跟你似的一天吊儿郎当没有女娃瞧得上。”
伴随着灶火的鼓风机和油烟机的轰隆声,大家嘻嘻哈哈开起玩笑。而处在玩笑中心的高毅,仍是一言不发,只沉默地干着手里的活儿。大家也早已经习惯他的不善言辞,聊起来也不避讳。
他的确常常心急火燎地赶着去见苏雪青,而没见到他的日子就失魂落魄,好像三魂六魄都少了点什么,俗称丢了魂儿。
他想他。想见他,想抱他,想亲吻他,然而最想的是和他呆在一处,哪怕不见不抱不亲吻,就这么静静地呆着。
今天总是出错也是因为他想着下午的事,想着苏雪青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么不开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厚着脸皮多问一些、多安慰一些。
苏雪青给了他陪伴的机会,而自己却什么都没能做到,过后才懊恼悔恨。
用餐高峰过了,大家都在收拾整理厨房。高毅忙了几小时终于得空喘口气,他正想出去吸根烟,电话响起来。
“忙完了吗?”
他赶紧将香烟塞回烟盒:“刚忙完。”
“晚上着急回家不?不着急的话,要不要来陪我喝两杯?”
“你在哪里?”
“我还在家呢。”苏雪青的声音透着一种慵懒,“也没想好去哪里,要不你先来接我,再一起定地方?”
“好。”
挂了电话,高毅去卫生间把头埋在水龙头下,让冷水冲掉身上的热汗。又擦了身体,换了衣服,浑身上下终于清爽了。
回到后厨,他嗫嚅着跟大师傅请假:“老陈,那个,我今天有点事,先走了。”
老陈倒也爽快:“行,后边没什么活儿,你就先走吧。”
“看,我说得没错,高哥丢手就跑,肯定有情况。”小墩子在一旁挤眉弄眼开他玩笑。
高毅也不搭理,走出门外,却听到里边老陈替他说话:“小高不比你们,老婆孩子都在这边,生活压力大着呢,干双份工挣钱,也不容易。”
有人质疑:“他不是晚上这个点都直接回家,不出车嘛,凭啥还让他提前走?”
“人家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也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