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青突然站起来,上前一步,整个人便落在了高毅怀里。他坐在他腿上,拿酒罐的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脸,拇指轻揉他的下唇:“就不想和我接吻?”
这一切发生太快,高毅狠咽唾液:“……嗯。”
“‘嗯’是什么?说你想吻我。”苏雪青把高毅垂着的手拉到自己腰上,“抱也要我教?”
“我……我想吻你。”
“很好。”苏雪青把拇指指尖嵌在他两齿中间,“舌头伸出来。”
有力的臂膀圈住苏雪青的腰,那双宽厚的手掌从后腰抚上肩胛,手掌的温度透过那层薄薄的棉衫直抵被山风吹凉的肌肤,让人觉得很舒服。
唇齿之间是混杂了酒气的可乐的甜,再被过热的呼吸发酵成醉人的甜腻和芬芳。清凉的山风也无法将这温度降下,烘烤下的甜腻浓缩成蜜,两人成了醉倒在蜜糖里无法脱身的蚂蚁,快要被这甜蜜给溺毙。
高毅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好似没有察觉,或者根本顾不上,苏雪青退后,他便跟上,像只追着骨头得不到满足的小狗。
苏雪青推开他,从他腿上起来了,抹了抹嘴唇:“你电话,万一是重要的事,接吧。”
高毅恍惚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掏出电话。
一见来电显示,刚刚在苏雪青的吻里出走的灵魂归了窍,脸色也陡然一变,拿着手机去了凉亭外。
苏雪青冷静地看着亭外的人影,从压低的声音里听到“朋友”“一会儿回家”之类的字眼,便猜出是谁打的电话。
高毅说他和妻子是相亲结婚。在苏雪青的认知里,其实不太能理解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如何一起生儿育女,生活多年。
不过话说回来,有感情基础又如何呢?感情善变又不受控制,他和邵庭曾经相爱,不也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是不知道高毅的妻子是否爱他。要是爱他,这很糟糕,要是不爱,也很糟糕。
高毅打完电话回来了,苏雪青把空啤酒罐丢到凉亭角落的垃圾箱:“很晚了,回吧,你家人还在等你。”
“没有,家里没人等我。”高毅急道。
“不是都打电话催你回家了?”
“只是问我怎么还不回。我说和朋友在一块儿,可以晚点回去。”
他和余曼丽说自己和苏雪青在一起,晚点再回去。余曼丽以为他是为了孩子学校的事情在讨好苏雪青,嘲讽他两句,便挂了电话。
余曼丽只会防着他身边的女人,餐厅的服务员,经常叫他车的女客户之类,会偷偷把他手机上一些女性的联系方式和好友给删掉。她想不到两个男人还能在一起,只要一说和苏雪青在一起,她虽然瞧不上,但不会太在意。
高毅想,这样就好。只要他按时把钱拿回家,她就会满意。只要她不知道,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还是回吧,我有点困了。”说着苏雪青打了个呵欠。
“好。”高毅把身上的外套给他披上,到了下半夜,已经有些凉了。怕扫了苏雪青的兴,也怕他不高兴,“我和她一起抚养孩子,我欠她很多,也很感激她,但也只有这些……你不要在意。”
“我在意什么?”
“……”
过了两秒,苏雪青突然反应过来高毅这话是在叫他不要吃他妻子的醋。
“别误会,我并没有在意什么。我猜你这样的类型也不太会讨女人的欢心吧,总之对老婆好一点,她才是会一直陪着你那个人。”
高毅也听懂了,他说那话本是无心而言,却没想到引出了苏雪青的真心话。
他知道,对苏雪青而言,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个便宜的消遣对象。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玩腻这种游戏,他们也就结束了。
高毅一直很清楚,也默认这场游戏的规则,只是听到苏雪青这么无所谓地说出来,心头还是难过。
他蹲在苏雪青跟前,把宽阔的后背对着他:“走吧。”
“真要背我下去啊?”
“嗯。”
第31章
在山顶的愉悦和放松都是短暂的,回到家,回到所处的现实里,苏雪青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一种对生活的失控感。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和高毅这场背德关系的主导人是他自己。高毅的确喜欢他,到了痴迷和无法自拔的地步。但也正因如此喜欢,才会无条件服从他的任何要求,哪怕他说不再联系。
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离开和停止,却做不到,他需要和对方在一起时那种轻松和肆意的感觉。
说起来,他和高毅这场混乱关系的开始,刚好是他厌倦一次次原谅邵庭的开始。
那时他刚触碰他和邵庭可能永远也无法互相理解的事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他们的未来充满忧虑,急需要某件事情转移注意力。高毅是一个出口,让他能够恰到好处地逃避,于是他逃了。
但这无济于事,随着他和高毅交往的加深,混乱和失控也逐渐变大。唯一的办法是从源头阻止,他邵庭之间的事必须有个结论。
他下定了决心却无法说出口的分手,的确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离邵庭出差马上就快过去一个月了,他说过五一要去看他,那么就趁那时候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吧。
到家已经半夜三点,期间邵庭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知道躲不过去,他还是接了。
屏幕里的男人头发蓬乱,两眼冒火,上来就一通质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他妈以为你出了事,差点报警。”
苏雪青无话可说,只冷静地看着手机里气愤不已的邵庭。
“说,你去干什么了?从下班到现在。”
“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不接我电话?”
“没接你电话是不想和你说话。”苏雪青冷淡地看着他,“因为你一张口就是这些,质问和责备。知道会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来主动受气?”
邵庭张了张嘴,发现无法反驳,硬是咽下那口气:“要不是你一直不接电话,我为什么要质问你?你看看从下午到现在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信息也不回。”
“你一直都这样,我没能满足你的需要就要受到你的反复质问。我能不能有自己的需要,比如一整天都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时刻准备着接你的电话。”
苏雪青越是冷静,邵庭越是生气,他双目圆瞪:“接到我的电话,对你来说都是负担?苏雪青,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个什么?”
分手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被苏雪青咽了下去。他不想在电话里说分手,也不想让邵庭以为他这是冲动下的气话。
他缓和了语气,哪怕用谎言也想让邵庭消消气:“晚上和一个朋友去喝了两杯,回来才看到你未接电话,这时间我以为你睡了,就没回。是我的错,别气了,先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苏雪青的解释不仅没让邵庭宽心,反而让他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出差这么久,他能感觉到到苏雪青对他日渐冷淡。别说调个情或者说两句夫夫间亲密的话,连每天的电话视频对他来说都成了应付。
在外面这些日子,他每天提心吊胆,一方面加紧处理这边的事务,想要赶紧回去,另一面也不由得把苏雪青看得更紧,电话信息更频繁。他知道这样让人生厌,可控制不住。
今天视频里的苏雪青让他觉得有点不一样的地方,仔细看面色和唇色都十分红润,眼神透着几分迷离。这么一说,他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而他也知道,私人场合里,苏雪青醉意几分时那种勾人样子是什么样。
正是他知道,所以才不能容忍。不能容忍他一个人去和别人喝酒,不能容忍他那样子被别人看见。
“你和谁去喝了酒,你必须告诉我。”
“什么叫我必须告诉你,我不能有自己的空间?”
“你想要什么样的空间?背着我和人乱搞的空间?”邵庭气急败坏地,“现在就告诉我名字,否则别怪我一个个打电话去问。”
“你别跟我发疯行吗?”
“我只问你是哪个朋友。还是你有不能让我这个伴侣知道的朋友……”
不等邵庭话说完,苏雪青挂了电话,他胸口气得一阵阵发疼。邵庭的电话马上又拨了过来,光是听到手机的震动声,他就胸闷不适,苏雪青关了手机。
也许等不到五一了,他也没办法继续忍受下去,苏雪青想,先睡一觉等大家气消了,明天就和邵庭把一切说清楚。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意愿,而分手,只要一个人想就够了。
但苏雪青那通分手的电话没能打出去。第二天周末,前一晚喝酒熬夜吵架,他还在睡梦中,就被匆匆赶回家的邵庭从床上拉了起来。
苏雪青电话再也不打通后,邵庭在那边的办公室里坐了一夜,天还没亮,他就定了最早一班飞机的票。他风尘仆仆,除了身上的行头,连行李都没带。
苏雪青被有人开门进屋的声音惊醒,猛一睁眼,就对上刚刚踏进卧室的邵庭。看见他疲惫的面容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吓了一跳,脑子有点空白,一时忘了昨天的事:“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邵庭不说话,而是直接掀开薄被,抓住苏雪青拉到床边。
“你干嘛?邵庭,你疯了?”
在苏雪青的挣扎和呵斥声中,邵庭几下扒光了他的衣服,查看完他的全身,包括用手指检查了他后面。直到终于能够确定,昨天晚上苏雪青至少没有背着他和别的男人上床。
他刚要说点什么,狠狠一耳光甩在他脸上。
苏雪青抱着胳膊,拎着打红的手掌,微微发抖。他盯着邵庭,屈辱又愤怒,发红的双眼像要喷火。
响亮的一声,五个指头印在邵庭脸上。邵庭摸了摸被扇肿的脸,在确认苏雪青没有和别的男人上床后,烧了整晚的怒火终于消了一些。
他把被子盖在苏雪青身上:“你先穿上衣服。”说完他先出了房间。
苏雪青没穿睡衣,而是穿了平日上班穿的衣服。
他整理好了自己的外表,也整理好了所有情绪。等他再去客厅时,不怒不喜,不卑不亢,单刀直入:“邵庭,我们分手吧。”
苏雪青穿衣洗漱这十几分钟,邵庭呆呆坐在客厅,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和苏雪青这样了。是不够爱他,还是太爱他?
太爱、太在乎,以至于苏雪青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以为无论做什么让他难过受伤的事,反正最后都会被原谅?被偏爱都有恃无恐,所以他才这样作践自己?
邵庭越想越气愤,他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苏雪青的事,对他已经是要什么给什么,百般呵护,千般讨好了,为什么他还要这样?连和自己通个电话,都像是求来的,他们可是已经在一起十年了。自己这十年的付出,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邵庭正想和苏雪青好好理论一番,细数自己这些年为他的付出,却当头迎来了苏雪青的分手。
那些想好的让苏雪青无法反驳的话,还有那些从昨晚憋到现在的气愤和委屈,顿时消散。他有些呆呆的,像是没听清苏雪青说什么:“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我累了,不想再吵了,分开吧,至少现在还能体面地……”
这次他听见了,所有的情绪都被那两个字吸引过去,更多的又什么都听不见。
邵庭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那两个字从他耳朵钻进去就变成了一把利刃,苏雪青握着那把刀,十分冷静又慢条斯理地将他的心剖开。疼痛之后,他感到刺骨的冰冷。
但很快,心底的火焰熊熊燃起,他朝苏雪青大吼:“你凭什么和我分手?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对你不够好?你要和我分手,分手……”邵庭走过去握住苏雪青的肩膀,睚眦尽裂,“我们结过婚你还记得吗?在加利福利亚的教堂,你说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我们回来办了婚礼,请了亲戚和朋友……分手,我们是说分手就能分开的关系吗?我问你苏雪青,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邵庭红着眼里,眼眶全湿了。
苏雪青撇开视线:“那些我都记得,但人生和爱情总不如最开始预想的那么美好,我们已经到了该分开的时候。”
苏雪青的坚持让邵庭手足无措:”不可能。我告诉你,你答应过我,我们发过誓,你这辈子都别想跟我分开。”
“邵庭,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苏雪青,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眼看邵庭已经暴怒过了头,全无理智。苏雪青打算先离开,等他冷静后再和他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