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也知道:这个掌权人常年被精神海疾病困扰,他曾经远远看过一眼,只觉得虫群中的他脆弱,苍白,皮肉下是渐渐腐朽的骨头,不知道何时就会彻底坍塌。
但是今天,艾克文看见那张常年苍白的脸庞泛着红晕,气色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宛若抽条的柳枝,伴着蓬勃的生命力再次盎然出的新意。
不光带路的老上将,那帮军雌也悄悄地跟在白榆和伊尔西的身后偷偷看着两个虫的背影,小声地交头接耳道:
“天呐,我一直以为论坛上的传言是假的。”
“我也是,我一直以为是为了稳住星河集团的股票特意装出来的呢。”
“谁不是啊,呜呜呜,白榆阁下这种雄虫哪里可以找到啊。”
“我觉得……”同伴拉着长音,一脸的高深莫测。
“你觉得啥?”
“你得先有伊尔西先生的财力…”
“然后是皮囊。”
“呵,你直接让我睡一觉不更简单。”军雌撇撇嘴,白了他的同伴一眼,端着餐盘去隔壁窗口打饭了。
*
“白榆阁下,今天真的很感谢您。”艾克文作为义务处的负责虫,自是承担起了“三陪”的责任。
只不过…
他看着对面头挨着头的一对小情侣,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曾经握着枪现在握着酒杯的手不禁抖了几下。
“小事儿。”白榆掀了掀眼皮,看着今天餐盘中的菜忍不住皱了眉。
和地球上的鱼,虾,螃蟹很像。
最主要是:吃起来一样的麻烦。
白榆的筷子跨过这些需要自己动手的食物,夹起了餐盘边缘的热菜。
“阁下,是这些东西不和您口味么?”艾克文始终观察着雄虫的一举一动,看着分毫未动的某些食物,他的内心有些忐忑。
这些都是特意给雄虫准备的,只不过,雄虫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没有。”白榆面无表情地再次夹起西兰花塞进嘴里。
“哈。”一声很浅的笑声在白榆的耳边滑过,紧接着他看见自己餐盘中多了很多处理好的鱼肉,虾,还有蟹肉。
白榆愣了一下,停止咀嚼,鼓着腮帮子看向了身旁的投喂者。
“吃呀。”伊尔西笑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那些繁琐的外壳一一褪去,只余下里面的雪白的肉。
“别扒了,我不喜欢吃。”
白榆其实说的是假话,他喜欢海鲜的滑嫩与鲜美,只是纯粹懒得去弄这些东西。
更主要的是,他上辈子刚被收养时被鱼刺卡过,养父母家的保姆带他去了医院,表面尊敬实际却是委婉地说教: “少爷您刚被收养可能不知道,在这个圈层吃东西要注意礼仪,被鱼刺卡到这种事情代表着不上档次。”
后来白榆长大一些才知道,豪门家的孩子也会卡到鱼刺,只是因为他是被收养的,才会被嘲讽不上档次而已。
白榆抿了抿嘴,扒拉一下了那些处理好的海鲜与鱼肉,黑色的眼睛紧盯着总裁灵巧的手,那双本应该握着昂贵钢笔的手现在沾上了一些汤汁,平白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伊尔西不应该做这些事情,更没有必要为他做这些事。
“你别弄了,我真不喜欢吃。”白榆又说了一遍,并且直接放下筷子,伸手去拉伊尔西的袖子。
“白榆。”伊尔西停下手中的动作,蔚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少年: “你喜欢的”
伊尔西言之凿凿,他明明从来没见过白榆吃这些东西,却十分笃定白榆是喜欢的。
瞬间,白榆的脸上浮现出强装镇定后被戳穿的僵硬,连手指间笔直的筷子在他的用力下都稍显弯曲。
他嘴角拉成一条直线,黑色的眼睛流转着暗色,让对面的艾克文有些心惊。
旁边窃窃私语的军雌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便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停止了进食,不约而同地瞟向白榆和伊尔西。
“怎么了这是?”
“感觉像吵架,但又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可能不奇怪!
目睹了全程的艾克文忍不住在心中咆哮!
雌虫给雄虫剥虾,雄虫拒绝,然后雌虫不依不饶,午夜12点的狗血剧场都没有这种剧本。
所以你到底爱不爱吃!
艾克文感觉心里爬过了一万只蚂蚁,他现在算是被吊足了胃口,就想探究出一个答案。
就在军雌们一边好奇一边为伊尔西揪心时,只见大佬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手头扒好的一段虾肉喂到了白榆嘴边。
“他们都看着呢。”这句话声音很小,只有白榆能听见。
所有军雌瞬间屏住呼吸,就在他们猜测雄虫会不会打开伊尔西的胳膊时,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脸僵硬的雄虫张开了嘴。
“嗷呜”一口,全部吃下。
伊尔西勾起了浅笑,然后擦了擦手,夹起一块鱼肉同样喂到了白榆嘴边, “没有刺,我都挑好了。”
白榆又“嗷呜”一口吃掉了。
鲜美的鱼肉刺激了他的味蕾,他真的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了。
就这样白榆一口一口吃掉了来自自己雌君的投喂,就在所有虫都认为结束时,白榆突然张口:
“我觉得你不应该做这些。”白榆从来没让伊尔西做过饭,也没有如其他雄虫一样为了立规矩让自己的雌君做家务。
他感觉伊尔西就应该坐在办公室,握着墨玉做的钢笔,签着上千万的合同。
指句话,其他军雌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伊尔西张口的瞬间,他们恍然大悟。
“但是我喜欢啊。就像你给我码拖鞋,叮嘱我吃药,每天早上准备一杯温水一样。”
“白榆,我也是在爱着你的。”
“所以这些事情我愿意做。”
“我感觉很幸福。”
伊尔西并不是习惯表达的性格,他多半时间含蓄而又沉默。
突然在大庭广众下听到这些话,白榆忍不住抖了一下,他看向伊尔西,发现雌虫弯起的眉眼里面都是自己的模样。
眼底渐渐漫上深沉的暗色,宛若一只窝在洞穴守护珍宝的巨龙。
突然,他伸手揽住伊尔西的身体,微微靠近并变换方向,遮挡住午后窗外的阳光,蔽出一片阴影。他从上至下死死地盯着伊尔西,声音低沉带着满满的占有欲:
“那你能给我剥一辈子么?”
“直到我老去,死去,我们埋在一起,就算下辈子依旧如此。”
白榆舔舔牙尖,他想,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伊尔西了,就算死也要带着他,让他和自己染上相同的颜色。
“当然。”伊尔西主动靠近,让自己完全浸没在白榆遮下的阴影中,他用手抚上少年的侧脸,迎着灼灼的目光承诺道: “直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的承诺永远作数。”
这仿佛不是食堂,而是世界的尽头,前面是倾泻的光明,身后是万丈蒙着黑雾的深渊,他们站在混沌的中央,不进不退。
军雌们瞪着眼睛,或惊异,或羡慕,或不可置信,餐盘中的饭明明没扒拉几口。
但是……
“我感觉我饱了,你呢?”凯瑟推了推身边张着嘴的同伴。
“嗝~我也是。”
*
下午伊尔西回星河集团,艾克文单独收拾出一间屋子,用于白榆精神海梳理的地方。
“下一个。”白榆斜倚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再次切换成没有伊尔西时的面无表情。
“阁下。”艾克文带着凯瑟走到这间诊疗室,关上门的瞬间,凯瑟再次“扑通”跪下。
他垂着头,看着地面的三棱花纹,还没等白榆开口,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上午对您的冲撞,我真的深表歉意。无论您想要如何惩罚我,我都接受。”
雄虫当时只是让他起来,并没有说不追究,凯瑟觉得自己总该为自己冲动犯下的错误买单。
此时的诊疗室中静得吓虫,白榆坐着,艾克文站着,凯瑟跪着。
这幅场景与午后温柔的阳光极不和谐。
“啧。”
艾克文和凯瑟从白榆的这道气声中听出明显的不耐烦,凯瑟的头垂得更低,静静等待着该有的审判。
“上将怎么看?”白榆话锋一转,眼神从凯瑟的身上移开,懒懒地看向如松柏般直立在凯瑟旁边的上将。
“凯瑟冲撞雄虫,言语无状,应该受200道光鞭然后去边缘星服役3年。”艾克文作为上一任上将对这些条例可谓是手到擒来。
法律对待雌虫太过苛刻,尤其是遇上雄虫,更是变态到令人发指。
他忍不住握紧拳头,迎着白榆黑白分明的眸子说道: “但是,请白榆阁下高抬贵手,凯瑟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如果换做其他雄虫,老上将绝对提都不会提,但是眼前的雄虫是白榆,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颠覆了他各种认知的白榆。
“或者阁下还有什么要求,义务处一定尽力满足。”艾克文不知道这个砝码的重量够不够,毕竟从他的视角看来:白榆有能力有金钱,只要不造反,应该什么都不太缺。
“你能做多大主?”白榆突然问道。
“我虽然已经卸任,但军部的话语权并不会因此消失。”
那些都是他用血肉拼出来的荣誉。
“这样吧。”白榆拉着长音,手指不规律地敲击着扶手。
“我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来梳理军雌的精神海,但是得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过一段时间我应该要出去一趟,在此期间保证伊尔西的安全。”
“不能让任何虫欺负他。”
艾克文双脚并拢,举起右手,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以我的生命和荣誉起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伊尔西先生和白榆阁下安全。”
“噔噔噔。”敲门声过后,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阁下,上将,阿文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榆方:武力值+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