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十只一模一样的洪辉在厮杀。
一只穿透另外一只的胸膛,又被从后而来的一只抓碎脑袋。
随着距离的拉近,酆黎从一个观影人的视角变成了影中人。
酆黎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旁边,他身体中间折断,然后被扔垃圾一样随意扔在这里。
睁着的双眼瞳色相同,眼角也没有痣。
不是洪辉。
放眼望去,透明液体掺杂着蓝色血液,深浅不一的水洼里散落着大小不一的肢体。
视野中央只剩下两只虫,距离酆黎十几米远,酆黎分不清楚谁是真正的洪辉,但是真正的洪辉一定就在这两只虫之间。
他是这场对抗的胜利者,也在这场对抗里死去。
单体实验不管用,改养蛊式实验了。
覆盖着坚硬甲壳的虫爪扯下舞动的触角,尖锐的上颚被不同方向的拉力扯开,疼痛没有持续太久,死亡很快就追赶上来。
洪辉站在尸山血海里不知所措。
一张电网从天而降,洪辉挣扎间和电网接触发出霹雳啪啦的火花,靛色闪光后周围再次进入黑暗。
酆黎眉头紧促,洪辉不是在对抗中死去的。
那他是怎么死的?
酆黎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所有都归结于一个问题,他在直播间问:“光芒,刚刚被带走的是洪辉吗?”
过了有一会儿,酆黎才在滚动的屏幕里看清楚了光芒的回复:【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
场景断断续续,彼此之间毫无联系,但是仔细想来还是有迹可循。
每一个场景就是一段深刻的记忆片段,既然是记忆,那每个场景都必须有洪辉的身影€€€€真正洪辉的身影。
然而在第二个场景中,酆黎并没有发现洪辉的身影。
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三个场景在真实时间在线出现的先后顺序。
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造成了这些虫从“单体式实验”到“养蛊式实验”,或者说是,从“养蛊式实验”到“单体实验”的转变。
洪辉把最深的记忆藏在了深处,不想让任何虫包括自己想起来的场景,是解开所有疑惑的关键。
可惜场景的出现是无序的,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现在的世界,酆黎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现在位于冥界,但是不断转换的场景显示着这一部分黑暗的空间是属于洪辉。
黑暗还在继续,酆黎不知道再一次转身是新的场景还是旧场景的循环,他是是因为审判洪辉才进入这个空间,终端里的直播还在继续就标志着他和外界的连接还存在,这也让酆黎放下一点心,他只是暂时被困在这里。
洪辉已经出现的三段记忆的时间线是在他失踪后,后两段记忆都是一个奇怪的实验,甚至还有更深刻的一段被他自己隐藏,那可能是他的噩梦。
能让一位经历过战争的军雌感到恐惧的噩梦,这就是洪辉的执念,解决他心心念念的事情,或许就是离开的方式。
酆黎只能凭借着感觉再寻找方向继续行走,如果场景开始循环,那么能深入寻找关键场景的方式就在这三个场景里,如果又出现新的,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再去寻找下一个。
酆黎私心里并不希望直播间里的虫继续看下去了,看得出那些虫从心里对洪辉的尊敬,更何况还有光芒在,洪辉对于光芒,可能有更深刻的感情。
然而对于酆黎,更加重要的是祁徽。
一位为了在战场上牺牲的军雌们,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一切,一心让军雌们入土为安,叶落归根的年轻上将。
“各位虫先生,夜已经很深了,大家可以暂时放下我,先去睡个觉。”
“估计一时半会我也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天亮了以后,各位再来看看我的直播间,或许我还在。”
“休息好了,精力足了,再来骂我也不迟。”
弹幕滚动着恶评,酆黎看到也不理,他可以理解这些虫的心情,但是不理会不是因为体谅,而是因为他压根不在乎。
他看这些虫,就像“和蔼”的长辈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也是高高在上的神,俯视蝼蚁,但要多出来一点同情。
他唯一在乎的是祁徽:“祁上将,还在吗?”
【在。】
祁徽的账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金光闪闪,又因为他是直播间里唯一给酆黎送“白色礼物”的,所以弹幕格外显眼。
“怎么不去休息,天亮之后不需要工作吗?”
【需要,但是更想知道洪辉的结果。】
“洪辉的结果就是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异变的只剩下了躯壳。”
祁徽停了几秒才输入下一句话。
【高污染体?】
酆黎不知道什么是高污染体,就问道:“什么是高污染体?”
祁徽没有解释,他突然想到最近的一次接触高污染体的事情。
蓝月和十二只马蜂。
洪辉也是马蜂。
【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洪辉的?】
“D47。”酆黎见祁徽问,就脱口而出回答,没过脑子,结果就是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要捂紧马甲这件事。
来自D47,又现在位于荒-111的虫,指向性有点明显。
不过还好,有这个特性的不止他一个。
想到这个,酆黎又放下心来。
【是你杀掉那十二只高污染体的?】
酆黎不知道什么是高污染体,但是这个能和“杀”以及“十二”这两个特性对的上号的只有一件事:“如果你说的是十二只有马蜂特性,但并不完全是马蜂的十二只虫的话,是的,是我杀的。”
酆黎答完就想到,祁徽是很在意那些军雌们的,那他就这样说明是自己杀的洪辉,会不会被祁徽讨厌啊。
于是他解释道:“我杀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不能算是活的了,他们只是听命令行动的傀儡。”
“我让他们解放了。”
最后一句不说还好,一说出口,他的直播间就被淹没了。
【一个杀虫凶手还要美化自己的行为?】
【你凭什么以为杀了他是对他的解放?】
【他是死是活不是你说的,是医学检查之后才决定!你私自杀害他,是犯罪!】
【还不只一只,十二只!】
【@军|事部,请快速定位这个杀虫凶手的位置,他肯定杀了不只一位军雌!】
【高污染体是多厉害的存在,即使是正式处理高污染体的军|队都需要凭借高技术手段才可以处理,你凭什么说你能杀了十二只?】
【除非你就是让他们变成高污染体的幕后黑手!】
【这一切都是你们策划的!你们有什么目的!】
【在公共平台播放虐杀军雌的视频,你是在挑衅吗?】
只有祁徽知道,酆黎说的是真的。
不久前确实在D47死了十二只高污染体。
这不是某个组织的“集中处理”,根据当时情况的场景还原,确实是一个人杀掉了十二只高污染体。
还有蓝月“荒唐”的证词。
祁徽发出一条消息。
【你是雄虫。】
酆黎这次过了一下脑子,发现这次说实话对于捂紧马甲是又好处的,他回答:“是。”
弹幕又找到一个荒唐的点开始疯狂吐槽和恶语相向。
酆黎突然觉得很有趣,不管他说出什么,这些人都能脑补出一出阴谋大戏,以及,讨厌一只虫,真的就是他连呼吸都是错的。
酆黎正因为这一点点有趣想要回复一下弹幕,耳朵就捕捉到一个声音。
“啪嗒,啪嗒。”
是坚硬的鞋底踩在积水的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啪嗒声。
酆黎停下来辩别声音来源,出乎意料,声音似乎来自于四面八方,而且越来越清晰。
“啪嗒,啪嗒。”声音不再单一规律,而是杂乱无章地环绕酆黎。
像是一支看不到的队伍把酆黎包围。
“呼哧,呼哧。”
粗重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啪。”
酆黎感觉左肩上一沉,是谁把手搭在他肩上的感觉。
侧眼去看,什么都没有。
酆黎伸手想要摸一下。
余光里,一条金光闪闪的弹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别碰那只虫爪!】
【快离开!】
弹幕特效退去,酆黎看到终端的显示。
一片黑暗,在屏幕靠左上的地方,有一只青色荧光的虫爪。
荧光的亮度不高不低,正好能照亮酆黎的下颌。
冷白的皮肤映着冷色调的光,侧头时隐约看到的上钩的唇角,还有荧光虫爪上方骨节分明的几根手指,不可否认的是主播的样貌一定惊为天虫,但这气质让虫觉得主播冷冽的没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