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和硝烟是两个场景的分界线。
在一朵又一朵蘑菇云里,已经长成的两个上将分开了。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在祁徽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场景里的时候。
酆黎发现本诺的军丨装已经变得褶皱破旧。
本诺停下了脚步。
时间的流逝停止。
浑浊的阳光和干燥的空气立刻吞噬了酆黎。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酆黎正色起来。
这样重的死亡气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了。
本诺上将站在高处,酆黎现在低处。
酆黎走到本诺上将的身边,就在酆黎站定的那一瞬,直播中断,这边的情况再也不能实时播放出去。
本诺上将看的地方,是尸体迭着尸体,是阳光下不断蒸腾的血液。
这些虫们没有穿军|装,甚至有些虫穿的衣服还是破破烂烂。
是平民。
酆黎想到本诺失控时喊的那些话。
“他该死!”
“背叛部落,盗取机密,他害死了至少一万的军雌!”
“敌军突袭的时候,平民还来不及完全撤离!”
“战后清扫,但只幼虫的尸体都有三万多!”
“他该死!”
酆黎视线上移,那里飘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魂魄。
酆黎扭头看向本诺。
本诺沾满灰尘的脸上有两道清晰的泪痕。
触角低垂快要挨到肩膀,背后的虫翅也缺了几个洞。
“我有罪。”
原来是这样。
“我有罪。”
本诺的身体忽然一晃,身后扑过来一只身高和酆黎差不多的虫,但是那只虫样貌极美。
他紧紧抱着本诺,本诺说一句“我有罪。”,他就接上一句“你没有。”。
这次出奇的没有消音,没有打马赛克。
酆黎认出来这就是第一个场景里,那个跌跌撞撞去阻止本诺的虫。
也就是本诺的丈夫。
本诺:“他们还绑架了好多虫,我要去救他们。”
马赛克虫:“没有了,那些虫已经回来了。”
本诺疑惑道:“我没有去交换,他们怎么能回来呢?”
马赛克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本诺又开始说自己有罪。
“阿诺,阿诺,你已经去过了,这不是你的错,是那群人食言,不怪你。”
“你告诉我,他们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阿诺,”马赛克虫走到本诺眼前,阻隔本诺看向尸山的视线。
他捧着本诺的脸,动作轻柔:“阿诺……”
在那样的温柔缠|绵的声音里,场景转换,直播恢复。
这是一个空旷的地方,面前是紧紧挨在一起的虫们。
他们的视线看向同一个地方,眼神也是同样的希冀。
酆黎转头,不出意料,本诺站在那里,军|装笔挺。
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臭味,像是焚烧后的塑料袋。
本诺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军雌,他神色绝望,满脸胡渣,左边的虫爪被削掉,正在缓慢生长。
军雌佝偻着腰:“本诺上将,你还不承认你做错了吗?”
“我没有错。”本诺神色镇定,“你威胁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军雌没有回答,直接冲着虫群开了一枪。
不用瞄准不是因为军雌的设计技术好,而是那里虫很多,随便打一枪就能打中。
虫群里有一直虫死去,本诺眼神一变,刚亮出虫爪,军雌手里按下一个按钮,一排枪口对准虫群。
“上将再往前一步,这些虫都会死。”
本诺停下动作。
“上将有没有兴趣在那个刑架待一会儿?”
本诺走过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刑架上的锁链锁住本诺的手脚。
军雌手里拿着一根鞭子:“上将,您说一句‘我错了,我有罪’,我就释放一只虫好不好?”
本诺没有出声,军雌手里的长鞭已经轮了过去。
随着长鞭的破空声,一发子弹命中一只虫的头。
“上将,生命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长鞭再一次扬起,本诺说出了那一句:“我的错,我有罪。”
军雌笑的几乎喘不过气。
笑过后,又连着抽了好几下,每抽一下,本诺就会说一句“我的错,我有罪。”
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本诺的衣服已经完全碎成了渣,可是他眼神依旧坚定。
军雌举起了手机的控制器,毫不犹豫按下去。
“嘭!”
巨响过后,虫群尸骨无存。
第22章
本诺死了
酆黎的脑子一瞬间都是空白的。
眼前这个军雌很明显就是本诺说过的那个叛徒。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军雌只是想通过折磨酆黎的方式来发泄自己仇恨。
而本诺往后的行为,可以归结为创伤后应激反应。
一直以为是面对叛徒对自己的折辱和伤害,本诺一直无法释怀。
原来不是。
军雌这是对本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攻击。
可是酆黎从前只知道人心险恶,哪里会想到虫心也不遑多让。
爆炸害死那么多虫族平民,本诺的愤怒是情理之中。
环境因为本诺外放的精神力变得热燥。
空气被压缩的发紧,呼吸变得艰难,四周因为空气极速压缩时不时传来轻微的爆破声,还有四散喷溅的橙色火花。
最先燃烧起来的是本诺身上染血的碎布,接着就是身后的刑架。
金属的镣铐被烧成通红,和皮肤接触的地方已经被烧的融化。
军雌衣角的火苗再一次被拍灭,他背后接触不到的地方已经传来焦糊的味道。
被烧出破洞的衣服露出坚硬的甲壳,军雌已经把虫族的外显性调动到最高去防御本诺的攻击。
可是坚硬的甲壳还是不断响起爆裂音。那是甲壳因为过热发生的爆裂。
但是他丝毫不在意。
本诺无视疼痛是因为愤怒,军雌是因为癫狂。
这不对劲。
本诺的精神力强大,军雌跟他毫无胜算。
军雌似乎是在刻意激怒本诺。
他希望看到本诺失控,不惜以自己的死亡为代价。
“咔嚓!”
本诺和军雌之间还有一点距离,在两虫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的情况下,折断了军雌的大腿。
折断的地方完全被压扁,就像是被捏扁的易拉罐。
不像是骨折的腿还能忍痛支撑身体站立,军雌的半支腿在他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完全脱离身体。
伤口处一滴血都没留出来。
周围温度越来越高,可是在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之外,还有一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