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关在这座庄园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但他每日的行踪,包括具体做了什么,吃了几口饭,还是会被一丝不落地被管家汇报到闻峋那里。
闻峋对他每天做了什么,出没出去玩知道的一清二楚,却还非要亲口问他。
...就像是二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在刻意地寻找话题一样。
吃了好几次苦头,姜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喜形于色,什么都表现出来了,他装作不知道一样,安静地垂着眼睫说:“出去了。”
“嗯。”闻峋温声应道,“去了哪里?”
“后花园。”
“嗯。”闻峋亲吻着他的耳廓,“你这几天都没出过们,怎么想起去那里?”
姜渔的手指蜷了起来,脊背下意识地微微绷紧。
因为那里有一大片紫藤花,如同烟紫色的瀑布般从长廊顶端流泻下来。
从前在香山小筑里,也有很大很大的一片紫藤花。
闻淙常常坐在花下,安静练习书法,而他则坐在男人身旁,乖巧地望着男人笔走龙蛇,看一整天也不会腻。
有时闻淙还会命佣人拿来野餐垫,和他坐在草坪上晒太阳,一颗一颗给他剥杏仁,然后像投喂一只小松鼠一般投喂进他的嘴里。
种种这般,种种这般,当时只道是是寻常。
姜渔这几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但坐在紫藤花下的时候,他会短暂地感到一些安宁和幸福,即使那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觉,在如今也弥足珍贵。
可姜渔不敢和闻峋说,闻峋这样问他,他甚至以为男人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
闻峋已经把他整个人挖得一干二净,几乎透明,他所拥有的,属于自己的秘密角落,就只剩下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回忆了。
他不想要这最后一点属于他的东西,也被闻峋发现。
姜渔攥紧手指,拼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的脑子在危机之下疯狂嗡鸣了半晌,才想起来,他以前和闻峋说过他喜欢花的,尤其喜欢紫藤花,闻峋还送过他紫藤干花做成的装饰品。
所以,这一点,是可以用来回答闻峋的。
姜渔如同生怕一个不慎就点燃火药般,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紫藤花开了...所以去看。”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说完这句话后,男人的脸色明显好上了不少,甚至眼眸中又带上了那种他们热恋时期的温柔宠溺。
仿佛和几天前那样残忍地羞辱折磨他的不是一个人一样。
闻峋亲吻他的力道又大了一些,含着他的耳垂,叼在齿间轻轻地咬,留下一个个标记般的牙印:“喜欢吗?”
这座庄园一开始没有紫藤花,是闻峋知道姜渔喜欢后,特意命人栽上的。那时候二人正蜜里调油,如今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不过在捕获自己想要的猎物上,闻峋向来很有耐心。
他相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会慢慢把姜渔养得好好的,比之前在闻淙身边的时候还要好,而他们的关系,也总有一日能被修补得看不出曾经破碎过。
姜渔今天主动到花园里去,看他专门为他栽的花就是证明。
因此少年在走神,没回答他的话,闻峋也不生气,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很喜欢那片紫藤花?”
姜渔恍了恍神:“嗯。”
闻峋说:“那我们的婚礼上,用紫藤花做装饰好不好?”
姜渔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不好。”
闻峋墨色的眼眸看着他,微微眯起:“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吗?”
“既然是婚礼,还是用玫瑰和百合吧。”
说话的时候姜渔心跳都停了一拍,好在他这段时间都是这副状态低迷的样子,男人也没察觉什么不对。
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闻峋眼底漫上久违的笑意,情难自抑般低下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好,都听你的。”
姜渔没展现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可男人却像是仅仅这样就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双臂环抱着他,舌.头深入,品尝他齿间的香。
姜渔乖顺的承受着,却也只是承受了。
他一次也没有回应过。
第58章 脸都被扇肿了。
58
婚礼的准备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每一天都有人在别墅里进进出出,给姜渔量体裁衣,订制婚礼所要用到的衣服,鞋子,戒指等一系列用品。
少年每次都神色恹恹的,说不上配合,也说不上不配合,设计师拿着款式问他喜不喜欢,他也只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地轻轻嗯一声,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任人摆弄。
闻峋见状,心里像是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地割。
虽然他一次次告诉自己,只要姜渔人在他这里,其他的他都不在乎,总归是姜渔骗了他,就要承受欺骗他的代价。
可人总是贪心的,一开始只想要把鱼儿抓起来,关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但真当把鱼儿关进玻璃缸里了,又希望这只鱼儿能够开心一点,能够对自己摆摆漂亮的尾巴。
一辈子那么长,他希望和姜渔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于是晚间,闻峋亲吻着怀里的少年,放软了语气承诺:“等婚礼过后,去哪里度蜜月,玩多久,都由你决定。之后,也不会让你一直待在庄园里,你想去哪里玩,我都会陪你。”
姜渔垂着眼睛。
这几乎是这段时间以来,闻峋给予他的最大宽限,毕竟之前,他连庄园的门都踏不出去。
但本质上,也不过是上位者居高临下,施舍出来的一点自由。
可同时,这句话也如同一记警钟,铮然敲在他这段时间一直混混沌沌的脑袋上。
他在做什么?
他这么久以来都在做什么?
从前他被孤儿院的院长抓住,要送给那些臃肿丑陋的中年权贵门当娈.宠,他不顾一切,就算拼上性命也要跑出来,这才遇到了闻淙。
可现在,他被闻峋关在这座庄园里,却成日郁郁寡欢,连一点逃跑的想法都没有了,更别说想尽办法去尝试。
就像是一只已经被驯化的鸟儿,明明羽翼尚存,却连翅膀都不振动一下了。
他怎么能这样呢?
要是闻淙还在,也不会希望他活成这样的。
从前姜渔不明白闻淙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关在山里,带他出去玩的时候也要提前清场,就像是要把他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一样。
那时他年少,像一株盘绕的藤蔓,完全依附于闻淙而活,也从没有去想过这些问题。
现在他才明白,闻淙喜欢他,从那时候起,男人就对他起了不可言说的独占欲。
可闻淙最终还是放走了他,甚至替他铺好了所有的后路,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紫藤花下,男人温柔的话语犹在耳边:“小渔,你是自由的。”
阿淙哥哥...阿淙哥哥绝不会想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他要离开这里,离开闻峋。
姜渔坐在男人怀里,白皙漂亮的脸上,依然是那副安静乖顺的样子,指尖却微微捏紧了。
面对着耐心等他回答的男人,他轻声说:“婚礼那天,我想邀请杨昕仪来。”
“可以,请帖在上周已经发出去了,宾客名单上有她的名字。”闻峋在此刻显得十分温柔周到,“还有什么想请的人吗?”
姜渔摇摇头:“我就她一个朋友。”
“好。”
姜渔问:“我的手机呢?”
闻峋望着他的眸光不着痕迹地一暗:“要手机做什么?”
姜渔:“一个人待着闷,想和朋友说话。”
闻峋看着他,唇线微抿。
姜渔宁可一个人闷着,也不主动和他说话,宁愿隔着网线去找朋友聊天。
闻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这是这么久以来,姜渔向他提出的唯一一个请求了。
他不怕姜渔对他说想要什么,就怕姜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
于是他最终还是说:“好。”
反正姜渔在手机上发了什么出去,他也能在后台看得一清二楚。
得到应允的少年,眉目间萦绕的郁气似乎散开了些,终于肯抬起清凌凌的一双杏眼看他。
只是看他两眼,红润的嘴唇动了动,又缩回去,细白指尖抓着袖口,有点犹豫和害怕的样子。
闻峋道:“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姜渔:“徐晏书...还有褚弈他们,你有发请帖吗?“
闻峋冷峻的眉毛微挑,不答反问:“你希望我给他们发?”
少年的脊背一下子绷紧起来,声音小小弱弱的:“没、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们来...可能会闹事。”
像是被这样的回答取悦到了,男人眸光软下来,低头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姜渔靠在男人怀里微微喘着气,听见闻峋含着冷意的声音:“就算我不发请帖,他们也会来掺一脚,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请他们来看看,如今谁才是你的丈夫。”
少年低垂着眼睫,乌黑眼珠微微转了转,轻轻答了声“嗯”。
*
不知是不是和朋友说了些话的缘故,闻峋眼见着少年这几日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饭也愿意多吃些,平时也会主动走出门玩了。
有时候去游戏室里窝一下午,有时候去紫藤花架下发呆晒太阳,不过最多的时候,还是一个人跑到舞蹈房里去跳舞。
今天也是,姜渔在舞蹈房内练了快两个小时的舞,少年跳舞时向来很专注,连后来他什么时候走近的都没发现。
一曲舞毕,闻峋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他,修长有力的双臂环绕住少年纤细的腰身,将比身形比他小了一号的少年整个人都箍在怀里,是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
男人低头嗅着少年身上清甜的香气,声音含着些动情的哑:“小渔。”
姜渔问:“做什么?”
闻峋很轻地吻他的脸:“你跳起舞来很漂亮。”
姜渔用两根指头把他推开,秀丽的眉毛皱起来:“我身上还有汗,你也不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