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稍顿,易晗峥理所当然道:“反观探星楼这边,我们虽不擅攻伐,却并非没有攻伐的手段,同时我们亦有一流的侦查手段,该是最适合与宫主配合的盟友。宫主自个儿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季鸣霄无言以对,当真是该说的都给他说全乎了。
其他几人亦沉默不言。须臾,严正凯思索道:“确实如此,隐苍门攻伐手段不缺,人手也较足,只能由隐苍门单独负责一域。”
“我也赞同。”冯素颔首道。
“那便划分一下各自负责区域罢,”见众人无异议,严正凯道,“首先,回春门处于宁州城,即整个宁州的中心位置。从地理位置来看,回春门可以任意分配。而平城略微偏向宁州西南,探星楼地处宁州东部边际。”
“结果一目了然,以宁州城为中心点画圆,三分之后,探星楼负责宁州偏东一块,隐苍门负责宁州偏南,其余地域交由回春门处理。”
众人再次表示同意。
严正凯点头:“应当没什么要安排了吧?诸位想想,若是有,提出来便是。”
“没有了吧,”冯素想了想,“剩下的就是晚点联系葛东龙,与他说说我们的决策,调配一下他那里的人手。”
严正凯道:“回春门主记得到时候问问他,他那里可有精通修补符阵结界的修者。单靠莲音庙的人可不成。”
“莲音庙……”冯素低声轻念,重重叹了口气,“若非青莲圣人嘴上一个引导,怕也不会只召集到这些人手。”
严正凯却冷笑出声:“没有青莲圣人,难道就没有金辉阁的朱妙婷吗?她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季鸣霄安静听一会,搁了手里酒盏:“事已至此,若无事,我先行离去处理伏魔塔一事。”
“今日暂且不急。”易晗峥接了话来,借着两人距离相近,手一偏扯了季鸣霄衣袖要制止人离去,动作一顿,忙又触电似的收回手,低着脑袋,语气闷闷,倒是作得平静,“宫主先与我和胡家主回胡府罢,总要先跟自己人通个信。”
“……不必,”季鸣霄斜了斜眸子,从眼角瞥着易晗峥,不知他做什么要又扯又松手,心下难免无奈,欲从座上起身,“楼主既还有其他打算,有了消息我们明日再作联络。”
易晗峥抿抿唇,思绪暗转,还是打算耍耍嘴皮子:“宫主还是……”
“……”杠上了是吗?季鸣霄果断采取措施。
“?!”易晗峥话还未尽,戛然止了话音€€€€他总不能是个傻子,被季鸣霄在桌下不轻不重踢一下还要执着跟人杠。想想季鸣霄不就是要他赶紧闭嘴,别在这耀武扬威,显得浔渊宫好像真与探星楼有某种暗地里的交集嘛?
“……”那行吧,我不说话了。易晗峥内心愤愤念叨着,待季鸣霄离去后,仍是没忍住沮丧,不由而然撇了点唇。怎么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冷落了?
座上其他人自然不知他二人在桌下的小动作,互相寒暄几句,散了场。
€€€€
酒楼外。
胡悠回头勾勾脑袋,见另几人已然远去,一扯易晗峥就好奇道:“今天这桌宴席怎么想都觉得气氛怪怪的。要我说,你莫不是跟严正凯闹了过节?”
“可能吧。”易晗峥心不在焉答一句,闷着头只管走。
“看吧,我就知道。”胡悠得意笑笑,忽而想起什么,一敲拳头“喔”一声,兴致满满道,“还有你们浔渊宫的宫主。我素来乐意同有名气的人物见面,却没料到这位当真百闻不如一见,竟比我预想中生得还俊,还有点我说不上的感觉,想来该是……”
斟酌一下,胡悠迟疑道:“强者与生俱来的气质?”话一落他被自己逗乐,没忍住笑出声,又道,“想来该是甚得我意的,叫我悔恨自己不是个水系灵根,入不了他浔州浔渊宫。”
说了半天,不见易晗峥半点回应,胡悠觉出无趣,只得抬手捣了捣易晗峥:“光我在这说多没意思,你倒是应和两句啊?”
“嗯?”经他一捣,易晗峥回了点神瞟他一眼,稍作回忆,好像……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但不要紧,所有没听清的、没法答的话题,统统可以用一个标准答案来应对。于是,易晗峥很是严肃正经点点头,应了个:“你说得对。”
“?”胡悠一愣。
“你对什么对??”
第47章 托付
“差不多了!边上几个快退回来,下波妖潮要跑出来了!”
有人在稍远处呼唤。伏魔塔下,一众参与修补结界的弟子听闻,再顾不得手里事,纷纷往边上退去。
匆忙跑来的弟子呼哧呼哧喘着气:“也不知是否错觉,这两日妖邪逃逸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是啊,”他身旁的弟子面色凝重,“真叫人怀疑伏魔塔可还有救了。”
“万不能打退堂鼓,”忙有人接话,“还记得三年前,那会我等不也修过一次结界?”
“这……那次确是修得滴水不漏的。”
“可话是这么说,谁知此次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不见……”
“啊呀!”突闻不远处传来弟子的大喊,“妖潮来了!快都别聊天了,做好防备!”
众人心神一惊,猛然扭头望去,只见伏魔塔结界缺口处,不见塔壁裂口,仍有成群的妖邪由内部源源不断钻出,其中有挥舞巨钳的黄金蟹,张牙舞爪的无面鬼,左摇右晃的独眼巨猿……于形态上,各个都和现在的妖有或细微或极大的差异……果真是上古妖邪没错!
旁观的一众弟子基本都专长阵法修行,于攻伐一道相对薄弱,对上这些妖邪,胜率趋近于零。他们愣愣看着,不知是哪个扬声喊:“这波妖潮数量比上次还多,我们人手和战力不足,先与其他弟子集结!”
“不错,”有弟子应和,“快,趁着还有机会……
“哇啊!这什么玩意?!”忽有弟子惊叫出声,只见他匆忙躲闪间,眼前飞速掠过红色的长条,其上像是裹覆透明黏液,“嗖”一下延伸出去。
这莫非是……舌头?那弟子退后两步,堪堪站稳步伐,心有余悸,额冒冷汗。
“这是……!”却闻身侧又一声惊呼,原是因那弟子躲一下,他身旁某个弟子就没他那般好运了。疑似舌头的东西甫一触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那弟子腋下缠绕一圈。
“这什么东西?!”倒霉弟子又惊又怕,眼瞪滚圆,眼看将要被舌头卷走、性命不保,紧要时分竟又被身旁人死死拽住。
于一刹那,各种暗属性和毒属性术法骤然爆发,向舌头轰炸而去!舌头偷袭不成,反吃了痛,只得松开那弟子,无功而返。收回去前还示威似的凌空猛力一抖,叫众人看得心里直冒冷汗。
一众弟子惊魂未定,浑然不觉在他们与这古怪舌头纠缠之际,身后妖潮已然循着气息逐渐逼近。
众人再回觉现状时,见得那些妖邪来者不善,心里不由更是慌乱,坏在彼此距离拉近,迫不得已只能接战,无法再往后逃离。
随着“嘭”的一声轰然炸响,暗灵根攻伐术法与独眼巨猿的重拳猛然对撞,一时之间,场内风沙重重,碎石迸溅。
“咳,咳咳……这猴子好重的力道……”
“啊!什么都看不见。”
“快闭住口鼻!我方才的毒属性术法在大风里混着!”
“你不早说!咳……”
混乱中,众人极力抱团,为防与身旁人分散,一刻不敢松懈。待风沙稍稍散去,彼此互相对视一眼,还好安然无恙。
“妈呀!这舌头怎么又来?”一侧传来惊呼,竟是又一位弟子被舌头纠缠。可不凑巧,他近处无人,顽力对拼不过两三秒便要随那舌头而去。
那弟子惶恐哀嚎。可就在这时€€€€
咔嚓€€€€
眼见那弟子将要被拽进茂密林间,那舌头竟猝不及防止了势头,独他一人顺随惯性,狠狠跌倒在地。
身边局势未定,那弟子不敢继续趴着,连忙就地爬起,吐了吐嘴里飞进去的土块,这才想起他倒下之前……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耳旁亦传来纷乱嘈杂声,他扭头一看,场内局势已大为改变€€€€方才令众人深感棘手的独眼巨猿,其庞大的身躯在满地冰凌阵中避无可避,仅有的一只眼睛被纵向贯穿,伤处冒出汩汩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惊又疑,放眼一望,方发觉其他妖邪也没几个不狼狈,唯有那只甲壳坚硬的黄金蟹还在与攻势迅猛的冰刺负隅顽抗。
他再转首一看,方才卷着自己的红色舌头不知何时已从身上滑落,一道冰凌于舌头断裂处稳稳埋扎在地,露在地表以外的部分在阳光下反射冷厉寒芒。
天哪,瞧这惨状……要知道,最初好几个弟子合力用术法轰炸,都没能使它断成两截……
于半空中,仅一道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踩在冰剑。遥遥望去,那人神色不起波澜,随心所欲掌控局面。
那弟子眼眸一缩。这是……浔渊宫的那位季鸣霄?
短短时间,场内仅余的、少了个钳子的黄金蟹也难以与满场冰凌匹敌,连壳整个儿都被封冻,其后“轰”地一声炸了个稀碎。季鸣霄在满场霜寒气息中降下,向林外方向看了一眼:“漏了些许,你们的人应当能解决。”
战斗一了,道谢声、应答声亦或者惊叹声滔滔不绝。可季鸣霄并未多做答复,只亲自看了看伏魔塔状况,向一众弟子问询些许问题,随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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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家里修者的部署还得麻烦耿叔。”
待胡悠与易晗峥从平城回到宁州城胡府,第一件事情毫无疑问,是要与胡耿这位忠心耿耿且办事效率极强的管事说明情况。
胡家过往养着的修者一方面是为自保,另一方面则为研究与修者界划边的小型法器。可如今以及往后,胡家身处宁州,一旦扯上州域形势,自无法独善其身。
胡耿神情严肃,默默听完,这才缓缓点头:“家主吩咐的事情,鄙人已经明白,今日开始便会着手安排。”
“耿叔办事那不是妥妥的叫人放心?如此就拜托耿叔了。”胡悠笑呵呵道。
胡耿却道:“家主莫说拜托二字,一切都是鄙人的职责。只是鄙人亦有事想拜托家主。”
“耿叔于我有话直说便是。”
沉默一下,胡耿面上严肃,沉着声:“鄙人想请家主务必于伏魔塔一事中保重自己安全。”
胡悠微微一愣,旋即笑开来:“自然,我是多稀罕命的人啊,红鹊楼还没去够呢……呃不是,我是说……”
“鄙人知晓家主意思,”胡耿打断胡悠话音,“家主有此言在先,鄙人心里便有了保证。”
话毕,他转而同易晗峥行一礼,有礼道:“也请楼主务必答应鄙人一个要求,鄙人想请楼主在保重自身的前提下护得家主周全。”
“自然,”易晗峥回他一礼,郑重道,“我与胡兄有结义之情,哪怕胡管事于此事不提,我也定会竭力护得胡兄周全。”
“嗯?这……”一句两句的,生生把胡悠听纳闷了,扯了扯发尾小声嘀咕,“怎把我搞得好似哪家的大小姐?我好歹也有几把刷子啊……”
第48章 是八卦诶
次日。
易晗峥昨晚一番盘算,今日大早上还一番重复推演,今天他该在什么时间点、拿什么理由、用什么方式联系季鸣霄,结果还未等他付诸实际,季鸣霄直接来胡府登门拜访了。
……很好,这大概就叫瞎忙活。易晗峥与屋内的季鸣霄两相无言着对视片刻,终是随后跟上的胡悠打破僵局。只见胡悠一肘搭上易晗峥肩头,面上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宫主挺早啊。”
“不算早。”季鸣霄从座上起身,“你们今日如何安排?”
“先去探星楼走一趟。”易晗峥回了神,答一句。
“现在?”
“是这个打算。”眼看他走来,易晗峥纠结一下,觉着自己大抵还是有些别别扭扭的不甘心。他总归还是小声问:“大人昨晚……总不会跑回了浔州?”
季鸣霄错开他,从他身侧出了屋:“若回了也太白费功夫,不曾。”
“哦……”瞟着他由身旁路过,易晗峥干脆也向屋外转了身。屋外朝阳初升,一片亮堂,他迫不得已低了低头:“那大人今晚与我一同回来好不好?”
“……”季鸣霄不是很懂他在执着什么,驻了足,侧首看他,盛了朝晖的瞳眸微微眯起,话里隐含一丝若有似无的无奈:“保险起见,别给有心之人留任何把柄。”
他话里说的……易晗峥抬了头来,神色稍稍转冷:“大人说的是严正凯?严正凯的话,找理由应付一番倒也不难。但都这个时候了,他八成分不出心思算计别人,就算有,只要他敢胡说,我并不是没办法给他下绊子。”
季鸣霄沉默看他须臾,眼神平静,转首之际淡淡道:“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