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算陆惟秋本人在此,岳子恒的态度也不会相差太大€€€€虽然交流很少,但岳子恒给人的印象就是极度的怠惰懒散,只有在拿生命冒风险的时候,他才会比平时多那么几句闲话。
不过就算他不邀请,林逾也会主动加入他们。
“那就走吧。”林逾道,“铁幕军团的人又去哪了?”
陆槿答:“不好说,他们好像对兰瑞兴趣不大。”
林逾腹诽,其实除了他们两队,应该都对兰瑞兴趣不大吧。
吉卡拉矿脉的占地到底有多大,他们都不知道,偏偏几人心情都不相同,捆绑在一起行动指不定互扯后腿。
林逾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口:“我和陆枚、余海音一起行动,你们呢?”
陆槿当然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爽快道:“我们走另一边。”
她不担心林逾包庇兰瑞。
在她看来,如果兰瑞真的和狄籁羊人有所勾连,林逾下手只会比他们更痛快。
协定之后,陆槿便和岳子恒一同跑进左边的岔路,林逾则带着陆枚和余海音二人钻入右边。
不只是局势很混乱,这几个人的叙述也很混乱。
林逾边走边梳理,连回忆带推测地琢磨当下状况:
第一,蒙卡拉一队和铁幕军团就白洛暴走一事产生冲突,而后白洛、奥赛尔一齐暴走,白澜此时一定焦头烂额,不会分神考虑兰瑞或者毕琅;
第二,毕琅和兰瑞正处于暂时对立,且因为未知原因,毕琅显然比他们更先一步知道兰瑞进入考场的事€€€€由此推测,毕琅、兰瑞、周闵甚至夏越安以及铁幕军团,很可能达成短暂同盟,但兰瑞或者毕琅临时倒戈;
第三,兰瑞被周闵带走,再出现时头戴山羊头套,那么周闵和狄籁羊人必定存在联系;
第四,陆惟秋仅仅击穿头套,而不是第一时间击杀兰瑞,而且在之后刻意支走其他人€€€€这两人之间大概率也有交流。
勉强梳理好思路,林逾总算能够摸到一点事件脉络。
吉卡拉、祭品、羊人、第七分局。
林逾觉得自己已经隐约看到了什么,他甚至想起了夏越安以谢泓为饵的时候。
夏越安说在这里能够找到谢泓的线索,真的只是因为毕琅提到的任务地点吗?
弗洛西在他进入陆枚的考场前,第一反应是警告他不要拨乱陆枚的记忆€€€€这是否说明,大部分人的考试都是个人记忆,只有他面临的谢泓和林茜都绝对和个人记忆无关。
难道是什么人故意给他的线索?
林逾蓦地开口问:“海音,你的考试是什么?”
“嗯?”余海音被他突然的问话吓到一瞬,想了想,答,“是我第一次报考首都军校,被调剂到支援系的那段回忆。”
是了。
对了。
和陆枚一样,他们的考试都只有一段回忆。
他的考试本来也该如此。
就像山羊眼说的那样,是它故意这样做。
“林逾。”一道声音突兀响起于心底,林逾一惊,下意识以为是陆惟秋。
但对方的话音明显不如陆惟秋的低沉,林逾心念电转,竟然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
€€€€兰瑞。
“兰瑞?”林逾面上不显,只能先在心里回应。
对方回答:“是我。听着,接下来你们会看到一个三岔路口,左边会通向奥赛尔、白洛的所在;中间会和铁幕军团撞上;你走右边,一个人来,不要声张。”
林逾蓦然停下脚步。
余海音和陆枚同时望了过来:“怎么了?”
“海音,我想知道你现在的空间,可以当囚牢用吗?”
余海音明显愣住。他只是感受到异能的晋升,自然而然地可以将活物纳入空间€€€€不过的确,如果没有他的意志,空间内无论死物活物都不可能转移出来。
相反,只要在空间限度以内,他就可以自由收纳目之所及的任何物品。
余海音抿了抿唇:“可以试试。”
林逾如释重负,继续问:“空间里没什么贵重物品吧?”
他刚才在空间里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余海音摇头:“我提前腾空了很多,只有枪和子弹,我可以自己拿着。”
随着两人的交谈,他们转过一道弯,面前果然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不知道是因为兰瑞的提醒,还是铁幕军团真的距离他们足够近,林逾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机械运作的声音。
他沉下心神,吩咐道:“你们往左走。如果遇上奥赛尔,就把他收进你的随身空间,无论后来人怎么问,一概回答不知去向。陆枚,白洛的体型太大,不能收入空间,就麻烦你对他加以‘庇佑’。”
“你确定?”陆枚皱了皱眉,他本意是想把庇佑再次留给林逾。
毕竟在他看来,当下最脆弱最危险的就是林逾这个双C废物。
而且陆枚很快反应过来,眉头皱得越发的深:“等等,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们分开行动?”
林逾没有否认。
陆枚脸色遽然一变,立刻回绝:“不行,谁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算盘。我要跟你一起。”
“猜到了。”林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余海音微微一笑,“辛苦你,海音。”
白光一闪,陆枚顿时消失在原地。
一瞬间,余海音皱起眉毛,那张清冷的帅脸甚至有些龇牙咧嘴的倾向。
林逾哭笑不得:“有点吵,是吧?”
余海音忍了忍,拍拍额头,试图忽略陆枚在他空间里破口大骂的声音:“没关系。”
他知道林逾不会无的放矢,服从指挥系的命令也是战斗系的天职。
在会议室里对林逾鞠躬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为自己曾经的肤浅而道歉。
连他这样除了空间储存毫无用处的人都能成为战斗系。
当初到底是什么让他笃信双C评级就不可能是优秀的指挥?
“必要的时候,可以向白洛打入麻醉弹。”林逾不知道他心里的矛盾,伸出手,三颗麻醉弹静静躺在手心,“不过我不确定有效,毕竟只是我想象的麻醉弹。”
余海音乖乖收下,对他行了一记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不用那么紧张。”林逾拍拍他略显紧绷的肩膀,扬起笑容,“要辛苦你帮我看着小美了。”
其实连他自己都很紧张。
几句话的功夫,林逾心里闪过成千上万个念头。
他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兰瑞,不确定兰瑞会不会真的帮他,不确定兰瑞所说的信息是否属实€€€€他不确定的东西太多太多,因为不慎卷入巨大的谜团,而导致他千方百计都看不清这片迷雾。
而且他已经失去了面罩,此刻红雾渐浓,久违的不适再次席卷他的身体。
林逾只能尽力维持清醒,目送余海音离开后,独自走进了右边的岔路。
他在心里再三询问,但兰瑞没有再给回复。
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赌输了,林逾也不知道他能怎么办。
不过余海音和陆枚一起行动,他俩现在都有着极为强横的异能,既能输出又能自保,无论面对什么,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只要能顺利把他们送出去,也算对得起兰瑞和他自己的两支队伍了。
不知走出多远,四周越发空寂,而红雾的浓度越来越高,林逾渐渐眯起眼眸,变出一把狙击枪抱在怀中。
兰瑞的声音总算响起,却不是来自心里,而是从茫茫红雾中穿来:“这边!”
林逾循声跑去。
一只冰冷的面罩贴上他的脸,带着对方的蛮力,发泄似的按了过来:“真有出息,还把面罩白送别人呢!”
这句熟悉的谩骂顿时让林逾一阵熟悉,一直高悬的的心脏也缓缓落下,林逾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那不是听你的话,乖乖积德吗。”
兰瑞啐了一口:“早干什么吃的?你都亏了八百辈子了。”
林逾笑了起来。
时隔多日,面罩内视野渐清,林逾总算又看到了兰瑞的脸。
他单手抱着一只山羊头套,虽然脸色略显病白,但至少四肢健全,林逾心中安定不少。
兰瑞被他深情的注视盯得有些发毛,抬手推开林逾的脸,拉着他继续往矿脉深处走去。
“听着,面罩给了你,我自己没办法清醒太久。”兰瑞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只要感觉我有哪里不对,立马杀了我,别犹豫。”
林逾脸色微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瑞叹息一声,决定从手里的山羊头套说起:“会议当天,周闵把我叫去办公室,给我看了我们的一段考试录像。”
他的语气相当沉重,甚至有意看了看林逾的脸色,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但兰瑞没有犹豫太久,他很快接下前话:“然后他就给了我这只头套。”
林逾微愣:“等等,什么录像?”
他本只是信口一问,兰瑞的神色却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兰瑞低着脸,半晌,沉默地摸出了一支黑笔。
林逾有些眼熟,记起这支笔似乎是自己在萝丝忒小镇时随手递给兰瑞的。
兰瑞别过脸,握着笔的手指还在不自禁地颤抖:“……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吗?”
他没有给出更多解释,林逾却从兰瑞通红的耳尖和泛白的指甲看出了他的情绪。
兰瑞正在隐忍着莫大的情绪,尽管不知道他具体的心情,但林逾能感受到兰瑞的痛苦。
“抱歉。”林逾为难地问,“但你指的是……?”
“在首都军校时,你还没办法变出一支可使用的黑笔。所以看到你拿出这支笔的时候,虽然你只是无所谓地递给了我,但我的表情没能掩饰好。”
林逾懵在原地。
兰瑞这么一说,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确实如此。
在他几次使用红石后,似乎意念具象的水平真的在潜移默化地提高€€€€现如今,更是达到了能够射出真正具有杀伤力的子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