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 第120章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灯辉流转窜动。吴愁把自己的小熊放到会议桌上,小熊的两颗眼睛便成为了投影设备。

偌大的光子屏幕从它双目投出,展现在二人面前。

十二张照片分作两行排列,正是十二议员登记在STA内部资料库的证件照。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彻底露脸,戴有统一的黑色口罩,仅仅露出的眉眼也能看出十二个人截然不同的状态。

其中,有一人的照片已经褪成黑白。

“呐,”吴愁爬上桌子,挥手指认着十二张照片,“这是「子鼠」、这是「丑牛」……这个已经没颜色的,是前任「酉鸡」,褪色是因为他已经确认死亡€€€€你应该见过他的,他的本名叫‘商极’。”

林逾沉默地打量这十二人,坦白说,就连见过面的周闵他都略有陌生,不确定是夏越泽干扰了他的记忆还是这些人伪装得太过成功。

众多面孔里,只有「戌狗」夏越泽对他而言比较熟悉。

“商极爷爷和谢爷爷是很好的朋友,只有他们主导时的STA才是团结的。”吴愁一边说着,一边指指「未羊」的位置,“虽然现在的「未羊」在能力上比谢爷爷更厉害,但是,他们总认为「未羊」是初代重生这件事,让我们非常不满……”

林逾捕捉到关键字眼:“‘我们’?”

吴愁重重点头:“嗯!”

他跳下桌子,蹦上略高一筹的台阶,背靠一整面落地窗户,认真地道:“我们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们是开放的、创新的、尊重命运而且顺应发展的!我们不认为初代€€€€也就是诺亚€€亚米德森€€€€我们不认为他是全知全能、十全十美,我们认为,这个时代需要新的领袖,而不是已经腐朽多年的诺亚€€亚米德森!”

抛却一大堆赘述,林逾总结了吴愁的观点:反诺亚派。

见鬼。

谢思渊嘴里完美得人见人爱的诺亚,居然也能有人反对。

听吴愁的描述,还不是一个两个,甚至是扩大到派系斗争的程度。

“新的领袖需要万里挑一,我们观察了近百年的人口更迭,一致认为最能顺应天时、接过重任的就是小鱼你!”

林逾摸摸鼻尖:“「午马」也是和你一边的?”

“他……”吴愁脸色微变,支支吾吾犹豫一会儿,“他马上就是了!在他见到小鱼本人之后,马上就会由内而外地臣服于你!”

逐渐习惯了小孩过于夸张的措辞,林逾笑而不语,脑海中闪现出「午马」发现自己性别后连续几次不留情面的反应。

单从直觉来看,林逾认为「午马」像是脱离在派系斗争之外的。

因为「午马」对待他的反应既不像面对吴愁所说的“新的领袖”,也不像毕琅和周闵那样带有尤其强烈的目的性。

「午马」更像是单纯地即兴而为,因为误认性别的乌龙而对他心怀不满。

吴愁继续在屏幕上指引:“在我们中,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立场。比如说,「子鼠」和「戌狗」,他们对皇帝就是百分百的听从;「巳蛇」和「卯兔」呢,虽然两人不和,但政见倒是相似,他们都很支持亚米德森集团的左/派。”

顿了顿,吴愁补充:“不过谢爷爷和谢三水是集团右/派的领袖,所以西部星域那边,谢爷爷一直在打击左/派的行动。”

在传统的政治理论中,左/派往往显得过激,他们通常主张全新的意识形态和制度,而对陈旧的一切严厉批判;

右/派则会更加保守,他们推崇稳健、缓慢的改革过渡,热衷在旧时代的基础上进行润色和增补。

在林逾的印象中,谢思渊并没有告知过“左/派”和“右/派”的存在,只是用“一部分人”来指代。

有了吴愁的补充,林逾也因此对亚米德森集团的内部斗争有了初步认知。

“其实,集团那边长期以来都是右/派势强,但是三水因为私事和谢爷爷起了冲突,从此卸任集团,右/派才会因此动荡不安,给了左/派可乘之机。”

吴愁道:“右/派强势时,集团成员推崇诺亚对人类的慈爱包容,不会直接干涉外界事宜。可是现在……如果左/派真的发起疯来,即使是谢爷爷也会很为难吧。”

林逾皱眉整理一会儿:“所以,你是右/派?”

“我不是,我是小鱼派!”

林逾:“……”

错综复杂的势力纠葛总是让人厌烦,尽管林逾竭力想要厘清头绪,可等他把话题引至毕琅身上,先前还知无不言的吴愁立刻变了脸色。

须臾,吴愁解释:“谢爷爷应该也和小鱼说过‘六大技术’吧?”

林逾挑眉,略略点头:“比如回收者所代表的‘崩溃’?”

“是的,‘崩溃’是六号技术。而十二议员之所以可以得到近乎永生的能力,是因为五号技术‘延续’。”

吴愁掰着手指,一一细数,“负责掌管‘延续’的是现任「未羊」,至于我,拥有的是二号技术‘诅咒’。”

“六项技术有着或制衡、或补充的关系,就像‘崩溃’是为了制衡‘延续’一样,我的‘诅咒’实际是为了补充一号技术‘预言’。”

林逾皱起眉头,重复了一遍:“‘诅咒’?”

“嗯嗯。‘预言’可以预判人的实际行动,却无法监测人的内心动向。‘诅咒’需要弥补这一缺漏,其用途是给人的内心活动植入强烈的心理暗示,以言语传导,使对方附和自己预期中的心态。”

吴愁停顿半晌,面露遗憾:“当然,‘诅咒’是六项技术中最不完善的一项。因为最初的取材者€€€€本应由他继位「申猴」€€€€他背离了组织,而且是比谢爷爷更加坚决的退出。他所残留的异能只够我们开发到现在的程度,再将其移植到我的体内,演变成存在极大缺陷的‘诅咒’。”

说到这里,吴愁又扬起笑容:“但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想说,我们所有人的言不由衷大都是为了逃脱「巳蛇」的监视,但「巳蛇」不可能得意更久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小鱼你务必不要信了「巳蛇」的挑拨。”

“因为€€€€她是有着双异能的人。

“除了‘预言’,她还拥有另一项异能‘谎言’。”

“‘谎言’?”

“嗯……她很喜欢把‘谎言’和‘预言’混在一起表达,‘谎言’的作用是让人不由自主相信她的话。”

林逾深蹙眉心,良久不能出声。

“这些渊源太过复杂,要想一次性对你说清实在很难。”吴愁叹息着,关闭了投影设备,“十二议员中也有一些仍在中立值得拉拢的成员,例如「午马」。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壮大我们的队伍,更多的人都会认识到小鱼你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新主。所以,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他说得振振有词,就像林逾已经和他达成一致,斗志昂扬一般。

但在吴愁话音落地好一会儿后,林逾都没有回应。

只要吴愁不对他动用“诅咒”,林逾就会本能地对STA任何人的发言都持有怀疑。

而且从吴愁滔滔不绝的表达来看,这人根本不可能是小孩€€€€他的言论极具煽动性,而且巧妙规避了诸多对己方不利的圈套。

就比如,吴愁直到最后都没有说明自己的盟友。

却用非常流畅的发言结束了此次对话,并把问题抛还给了林逾。

吴愁不是盟友。

林逾笃定地想,他从未意图做什么新时代的主宰,吴愁也不过是和曾经的谢泓一样,对他特殊的体质有所需求罢了。

但好消息是,目前看来,吴愁对他的确没有恶意。

至少暂时不会拿队友们来和他谈判。

林逾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且搁置成见,先将面前的死结一一拆解。

他思考着,主动问:“毕琅不会受山羊头骨的影响吗?”

“山羊头骨?€€€€啊,你说「未羊」的载体。”吴愁道,“那东西是根据「未羊」的意念产生作用的,我们这次也只是借来布置考场,以防作弊而已。「未羊」对十二议员的限制都很宽松,如果你能取得「未羊」的信任,他也会给你开放差不多的权限。”

“那么,你知道「卯兔」的下落吗?”林逾问,“他带走了我的朋友。一个棕色头发的军校生。”

吴愁沉吟数秒:“你很在意吗?”

“我爷爷说他没有性命之忧。”

吴愁跳下台阶,背起双手在会议室内踱步。

幼态的小脸上闪过无数情绪,他在犹豫怎样开口,但最终只是对林逾一笑:“好!我会帮小鱼打听的。因为就连小鱼重情重义这一点,我也很喜欢!”

“……”林逾悄然松了一口气,“谢谢。”

吴愁摇摇头:“为小鱼免除后顾之忧是我的义务。而且,既然小鱼要求了,今后我也不会再对小鱼使用‘诅咒’。不过作为交换,小鱼要保证之后的考试都会认真表现€€€€「午马」对你很是关注。不管是能力还是在STA的席位,「午马」都是非常重要的助力,今年的STA议员报告会上会有一项很关键的决策……”

“如果「午马」到那时依然不支持我们的主张,东部星域极大可能会发生不亚于‘神衰’的混乱,甚至将祸乱引至更多的地方。”

吴愁一边说着,突然向林逾深深鞠躬。

“更多的东西实在涉及机密,草率透露的话,连我也会落得和商极爷爷差不多的下场。所以不能说更多了,对不起。”

林逾微愣,下意识安慰:“你已经告诉我很多了。”

谁料他的口吻越是温柔,吴愁的小脸反而变得皱巴巴,浅紫色眼睛蓦地蓄起一大团水雾。

紧接着,吴愁拽下桌上的小熊,把头埋进毛绒小熊的怀里:“呜……”

林逾:“??”

只听吴愁含糊不清地叫道:“小鱼宝宝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而且,新的领袖是小鱼宝宝这样的人,不只是东部星域,全世界都有救了!!”

林逾:“……”

并没有那种慈悲救世的欲望。

然而不等他把吴愁哄好,耳边的通讯器发出绿色信号,急促的呼叫提示让林逾蓦然回神。

接通后,彼端是一大片刺耳嘈杂的杂音。

就像有人恶意刮弄漆器表层发出的锐鸣一样,林逾下意识拿开通讯器,片刻,通讯器中传来少年压抑的痛吟:“……滚开!”

林逾眉尖骤拧:“陆枚?”

陆枚却像没有听到他的呼喊,自顾自对另一个人斥道:“都说叫你滚开!别碰我的通讯器!”

“对不起!殿下、殿下,对不起……”对方低低哭泣着,似在手忙脚乱做着什么。

半晌,林逾再次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发出通讯的人明显不是陆枚,而是这个正被陆枚斥责的少年。

林逾分神看了一眼陆枚直播间的弹幕,从刷屏的文字里辨认出此人身份。

“你叫……程风雨吗?”林逾问,“陆枚怎么了?说话。”

陆枚不合时宜想起了那条袭击未遂,被他一枪爆头射翻在地的巨蟒。

他们的外表是相似的艳丽斑斓,蛰伏在草丛静伺时机,亢奋的心情就藏在紧扣扳机的指尖、和殷红如血的蛇信里。

€€€€一个一击毙命、风光凯旋的时机。

子弹一瞬出膛,穿破夕阳下胶着的战局。

陆枚拿定主意,这一发会射穿某只蝙蝠的身体,再牢牢穿进人类袭击者之一的左肩。

然而子弹迫近的刹那,友善的藤蔓忽然一改约定的牵制,而是把袭击者的脚踝死死拖拽,令人猛地跌倒在地。只这须臾的误差,冰冷的子弹只穿透了黄金蝠的肉身,便殉没在无际的湿风里。

射偏了!

袭击者和黄金蝠都意识到陆枚的存在,他们同时转头过来,程风雨恰到时机发出一声讶异的惊呼。

陆枚立即收枪回撤,可是对方的狙击枪也已瞄准过来,而且动作比他更为精准,甚至不消多几眼确认,对面仅凭本能射出一梭子弹,犹如撕裂疾风的利爪,以近乎无可躲避的角度直扑二人。

陆枚就地翻滚,被其中一颗子弹穿破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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