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谁也不能打包票,四十多名指挥的声音就一定能引起主考方的重视。毕竟主考官里还有佐伊€€艾尔这样坚决维护规则的存在,考生们一旦过激,反而可能激起她更大的不满。
毕竟佐伊是能一把掐住考生咽喉的。
所以林逾的目标并不是这些指挥。
而是不会被佐伊掐住咽喉,不受规则制约,却能最大化影响规则的观众。
其实指挥和观众是一样的。
十个指挥里或许能有一个人认可并发声,可TA会被镇压,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同比例之下,一亿个观众里就有一千万会发声。
即使减少到一百万、十万、一万€€€€
每人发送十条弹幕,也足够在主考方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上重重地再踹一脚。
因此,林逾选择的“屋顶”是“开除所有考生”,留下的“开窗”则是“对反抗的考生予以处罚”。
处罚吧。
就把这些捣乱的考生罚去实地考区。
考生的声音不被重视的话,就让他们听听更加激烈的声音。
舆论是一把双刃剑。
而林逾彻底懂得了如何运用这把剑。
以高持的演讲为饵,他将钓起更多的利剑,一起杀向高高在上的主考方,和某个背地里不敢见人的元凶。
在仅他可见的光子屏幕上,林逾正匿名发送着一条又一条的拱火弹幕:
[“这真的没法忍啊”]
[“高持是在公开挑衅主考方了吧,主考方这还不管,别太演了”]
[“之前是哪位说过,把这些闹事的考生全部开除了怎么样?”]
“沙漠地区又有考生失踪了€€€€!”
如一颗炸弹,指挥系的耳边都是砰地炸响。
他们原本还寄希望于失踪事件只发生在沙漠和雪山接壤的过渡地带,然而最近的几次失踪都在腹地,所有的失踪事件加在一起根本毫无规律。
只有林逾的表情轻轻淡淡,一如既往隐匿在人群之间。
通讯器里传来郁郁的话音:“报告,第三个考生已经送走了,通讯器也拆了。”
她的“置换”很适合做这种事。
而且她不会问林逾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很好,辛苦了,请继续。”
他就是要让其他人都摸不准真正的失踪规律。
要等所有人都人人自危,他才能彻底点燃最激烈的矛盾,把一切闹剧都推至最终末的高潮。
既然毕琅能靠预言干涉他的行动,那么他就不再行动。
用头脑、用唇舌、用神态,他一样可以走到他想要的终点。什么狗屁预言,都敌不过他的意念。
①能从原虫到人类,从野蛮到文明,就因为没有一刻不在革/命。€€€€鲁迅《革/命时代的文学》
②拆屋效应(摘自百度百科):鲁迅提出的定理,指先提出很大的要求来,接着提出较小、较少的要求,在心理学上被称为“ 拆屋效应”。鲁迅先生曾于1927 年发表了一篇名为《无声的中国》的演讲中写道:“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说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第106章 紧急救援-11
入眼是大片开阔的河谷。
克洛维斯做梦也没想到,他这样慌不择路地逃窜,居然再次跑回了那条溪流附近。
可惜这次不再是他能依靠“鹰眼”抢占先机的优势地,相反,溪边可供遮掩的地方不多,对他而言很不友好。
但已经到了这里,克洛维斯只能踩着河滩碎石,尝试涉河趟过。
他现在听不见身后的交战声,距离随行监考所说的“两分钟”不知道过去多久。
克洛维斯试图从RC镜片的弹幕里找到一些线索,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的镜片竟然在逃跑路上就弄丢了。
他又摸向通讯器,然而手指还未触碰到发送通讯的按钮,另一道沙哑的歌声率先闯进他的耳廓。
克洛维斯的身躯不自觉一抖。
双股战战,他搏命一般迈开双腿,手脚并用地试图爬过河去。
歌声却如鬼魅似的,哑得几不可闻,可是牢牢缠住了他。
“睡吧、睡吧,亲爱的孩子安睡吧。
“闭上眼、收手脚,迎接灿烂的黎明……”
“黎明后、太阳起,孩子的手儿向哪里?”
伴随着低低的笑音,克洛维斯艰难无比地爬上了对岸,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枝,拄在地面,拖着湿漉漉的军靴拼命前行。
是福利院。
该死的,是福利院啊!
他们又在抓捕“小山羊派”,他们又要把小鱼带走折磨,他们又会不择手段地欺诈、殴打、诱导、蛊惑……
被发现了吗?
要被抓回去了?
因为他违反规则,他是坏孩子,他有一颗黑色的心脏,他难辞其咎,他必死无疑。
那么他会面临什么?他会死吗?他会不会迫不得已地供出小鱼?他会不会迫不得已地先小鱼一步死去?他们一齐犯下的错误会不会被发现?他会不会再被小鱼拯救?他会不会有机会代小鱼赎清过去?
……他还会不会重新见到福利院外的蓝天?
膝盖猛地一软,克洛维斯一头扎进深深的草丛。
这次跌倒反而摔醒了他的脑袋,克洛维斯懵懵地扬起头,身形隐没在群草中间,使他身后那道歌声的主人一时间没能追上。
歌声迟疑了一瞬,随后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揉揉眼、擦干泪,眼亮的孩子继续睡,眼盲的孩子好宝贝。
“宝贝听话呀,宝贝来这呀。
“宝贝的眼睛弄丢啦。”
一只白净的手掌在他眼前摊开。
克洛维斯背对歌声,面朝少女。红色短发的女孩在唇前竖起手指,轻轻地长嘘出声。
她那双剔透的琥珀金眼眸微带笑意:“别怕,是我,韦斯利。”
€€€€是幻化成队友模样的韦斯利。
克洛维斯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一道白色闪电横空劈开厚密的山林。
韦斯利抓住克洛维斯的手腕,将他整个人轻松拎起,向着与歌声相背的方向一抛。
另一双手打斜里接住了他,是韦斯利队伍中那名沉默寡言的支援系。
“中午好啊,秦同学。”
韦斯利活动着双手手腕,两腿微微分开,目光坚定地望向河对岸唱着歌谣缓步走近的人影。
掌心聚起刺眼闪电,映着那张娇俏艳丽的面容。韦斯利愉悦地眯起双目,哼笑着问:“就是你伤害了我的队友吗?”
秦莫川的身形渐渐现于对岸。
他甚至没有穿校服外套。
上半身只有短袖的内搭,裤装扎进混着泥土和鲜血的军靴,好像风尘仆仆,却让人不敢小觑。
秦莫川的指缝间还掺杂着新鲜的血肉。
深色碎布挂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不知是哪位受害者的遗物。
克洛维斯的呼吸都随之一窒。
“带他离开,希罗娜。”韦斯利压低声线,背对着他们下令。
双手凝聚的电球越发硕大,韦斯利的脸色也在一丝丝接近惨白。
被称作希罗娜的支援系沉默不语,但一把抓起克洛维斯的手腕,拽着他向树林深处跑去。
克洛维斯频频回望,却只能看见半空中飞舞的草屑和烟尘,耀眼的电光夺走了万象色彩,也正压榨着韦斯利所剩无几的生机。
这会是韦斯利最后的一击吗?
克洛维斯哑口无言,不知该去该留,唯独在他耳边无限放大的风声,和渐渐远离的雷电轰鸣还在佐证时间流逝。
希罗娜拉着他全力奔跑。
寡言的少女发出了一声抽泣。
“……我们要去哪里?”克洛维斯问。
希罗娜答:“去找指挥的克隆体。”
“找到之后呢?”
“你要帮我们杀了他。”
克洛维斯的脚下又是一个趔趄。
“你不动手也没关系。”希罗娜说,“林逾会替你做就行了。”
霎时间,克洛维斯的心跳都像停了一瞬。
克洛维斯依然没有理解,他们为什么执意要杀韦斯利的克隆体。
如果不愿留下那家伙,韦斯利在福利院里就能解决他了吧?
而且韦斯利也是出身福利院的孤儿,他自己肯定清楚要怎样杀死克隆体,而不是让这帮一无所知的队友来胁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