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仔细观察过每一个主考官的态度。
事实上军方的三名主考官,没有一个人是赞成直播的。
所以林逾原本非常确定,这场无理取闹的直播会在短短几天里受到限制。
而自己会因此得到指挥系考生的信赖,他将继续诱导他们一起逼迫主考官,从而获取SUK-49星剿灭战的真相。
最终,他会得到降落实地考区的权限,用自己仅剩的红石引动考区的崩溃。
将所有规则彻底推翻之后,所有情报都会入他囊中。
其中最关键的环节,就是要拿到所有指挥系考生中隐形的“指挥权”。
可惜已经没时间了。
面对一帮狡猾谨慎的指挥系考生,要得到他们全身心的信服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现在的作为不过是刚刚起步,林逾深谙指挥系考生的心理设防,要想立刻拿到“指挥权”,风险实在太大。
因为他不是陆惟秋那样出名的天才。
他也不是众所周知的专业第一。
尖锐的啸叫几乎刺穿了他的耳膜,林逾的脑海里却是一片死寂。
林逾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在外人眼里糟糕的形象。
长期以来,他都乐得做一个透明的存在,觉得这样省心省力,也不用应付别人的问询。
林逾不在意别人的评价,除了偶尔会为难自己似乎连累了亲友。大部分时候,他都觉得倒数第一的身份对自己而言利大于弊。
现在却不同了。
一切都不同了。
没有话语权的话,他就没办法更快速地引导大众。
不去争着发声的话,他的需求就没办法变成现实。
林逾生平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他对权力的欲望如此强烈。
都说异能是人心的延伸,林逾从来不理解为什么“意念具象化”会选择了他,只以为是某些冥冥之中的缘分,自己也从不觉得这是什么优待。
€€€€原来是有意义的。
“意念具象化”。
原来他也有这么多想要具象化的意念。
他要权力。
足够征服所有人的权力,足够保护所亲所爱的权力,足够让反抗的家伙都不得已臣服的权力。
须臾的思考之间,林逾低头查阅了进入会议室前高持发给他的讯息。
同一时间,某间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骚动。
激烈的吵闹声在内响起,林逾皱眉看去,那扇房门恰好被人拉开,鼻青脸肿的高持从中冲出,不知从哪抢来了一把手/枪,朝着走廊里的影像捕捉设备砰砰连射。
三颗子弹险险从设备边上擦过,高持更加恼羞成怒,再次射出一发。
这回总算命中,玻璃炸碎的响声清脆不已,伴随高持沉重的喘/息声,他别过头,和林逾对上视线。
[“又疯一个!”]
[“指挥系没救了!全部开除!”]
[“你们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明明是弹幕跑去跟人家队友说坏话啊”]
[“谁说坏话了?他自己说的,要卖了他家支援系向狄巧示好”]
[“自己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咯,笑死”]
[“缺德指挥孽力回馈,活该!回头也让他队友把他卖了”]
两人的RC镜片里刷新着相仿的弹幕,林逾略略沉吟,果然从高持阴沉的脸色里看出几分忍无可忍的愤怒。
卖队友的可能性不大。
弹幕里说的这些都是很常见的欺诈术,高持很大概率只是谎称要卖了支援系,从而换取其他指挥的怜悯和施救;亦或者他预备以支援系为饵,继续和袭击者合作,换杀别人的队伍主力。
但高持的队友很可能听信了弹幕的挑拨。
毕竟有些时候,某些观众虽然没脑子,但说话很真诚。
……真诚的愚蠢很容易达到意料之外的结果。
林逾眉宇微抬,一个应变方案在他心底浮现。
随后,高持的肩膀便搭上了一只手,黑发少年和他一样气急败坏地嘀咕道:“这些弹幕真烦人啊,对不对?”
林逾顺便把自己的光脑递了过去,展示出高持先前发送给他,问要不要一起反抗直播规则的讯息。
“请务必带我一起。”
克洛维斯意识到通讯器断联是在啸叫结束三分钟后。
轰隆隆的雷鸣被他抛在身后很远的地方,连续几次呼喊林逾不得回应,克洛维斯踩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的通讯陷入了暂时断联。
其实这也不算少见,毕竟是原始雨林,偶尔的断联都在容忍范围内。
克洛维斯正考虑再给林逾拨出一次通讯,但他这回没有听到脚步,后背却又一次感受到莫名的阴冷。
克洛维斯警惕地回头,却见一道身形从天而降,猛地把他压倒在地。
耳边感受到微冷的呼吸,对方压低声线,是周宇衡。
“别动,别被他发现。”
第105章 紧急救援-10
即使有了周宇衡的掩护,克洛维斯依然能感受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股恐怖的热流正在窜动涌聚。
“鹰眼”带给他的战斗本能使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情不自禁地恐惧,仿佛遭遇天敌一般,这是克洛维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那股热压和陆枚的“荷鲁斯之眼”完全不同。
“荷鲁斯之眼”的滚烫,是来自“神”的恩赐。虽然炙热,却不会让人感到恐怖,而是安心接受€€的爱/抚,即使带来压力,也只是€€不慎遗漏的部分威势,并非刻意置人于死地的狠辣。
而这次的热压则是纯粹的“烫”。
比火焰更加急速,噼啪的电响不绝于耳,克洛维斯清晰地认识到,这是来自刚才那道劈进深林的闪电。
“……这是怎么回事?”
雷声轰鸣、电网愈密,仿佛夺走了四周所有的光源,它逐渐凝聚成一颗硕大可怖的电球,凌空释放着危险的信号。
周宇衡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猛一翻滚,用自己沾满泥土的外形掩盖着克洛维斯,一齐翻进了深密的草丛里。
克洛维斯被他带着趔趄前行,穿过呼啸的热风,被横斜的树枝遮来挡去,犹能听到胸腔里怦如擂鼓的心跳。
虽然知道,一旦转身就是死亡。
……但他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好像即使是死,也渴望直面那股恐怖的力量,和TA战至最后一秒。
周宇衡的喘/息越来越急,不知跑了多远,终于支撑不住,扶着树干弓腰急喘。克洛维斯也险些脱力,一屁股软倒在树下,扯开领口大肆休息。
雷电的上方虬结着乌云,白色电光轰隆隆劈开焦黑的树木,隐约窜起的火舌就像雷电的鹰犬,尽职尽责帮它吞噬着最后的残局。
克洛维斯往嘴里灌了几口水,又把水袋递给周宇衡。
周宇衡也没推让,抱着痛饮几口,一擦下巴:“等会儿雷电要是小了,我们还得继续跑。”
“为什么?”克洛维斯问,“我们要躲那个雷吗?”
周宇衡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他们队伍没有来自主考方的物资补给,因此体力和精神都不如克洛维斯这样的正统考生。
这也使他的思考比平日更加缓慢,迟疑了几秒,他才恍然大悟:“那个没必要躲,那是我队友,她在帮我们牵制秦莫川呢。”
克洛维斯立刻记起了韦斯利幻化出的那副红发女性的面孔。
当时韦斯利的掌心也凝聚起小小的闪电,但远不如眼前的恐怖。
不过克洛维斯很快就意识到了更恐怖的事。
€€€€韦斯利当时说过,那名女性本人正和秦莫川共处。
他们是爆发冲突了吗?
是什么冲突,引得这名红发女性动用这么强横的力量?
秦莫川还活着没有?
如果秦莫川死了,那他要怎么跟林逾和杨全恩交代?
如果秦莫川没死,在这样强悍的攻击下还能存活,他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等克洛维斯开口询问,周宇衡先他一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的秦莫川已经不是你们熟悉的秦莫川了,他被有心人控制了心神,一门心思攻击某个黑色头发的人。”
“有心人?那是谁?”
“即使告诉你也毫无用处,而且我们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周宇衡轻啧一声,攥住克洛维斯的衣领,“好了,现在随行监考被我们丢在后边了,你快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杀死克隆体?”
克洛维斯眼神一闪,下意识别开脑袋:“杀死克隆体?那种事我怎么知道。”
“你以前不是福利院的人吗?而且你还是‘小山羊派’。”
“我不懂你的意思,福利院那会儿我都是跟着林逾学的。”
克洛维斯照着林逾的叮嘱冷冰冰堵回话头,又想起林逾告诉他有机会尽量套话,接着问:“你要杀什么克隆体?”
周宇衡皱眉咬了咬下唇,松开克洛维斯的衣领:“你不跟我说实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克洛维斯立马苦了脸。
他实在不擅长这种话术,像周宇衡现在这么一说,他就快急得掏心掏肺把福利院的所有都如实汇报。
但是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悬崖勒马,事关重大,就这么随便说出去会害得他和林逾都很凄惨。
看出克洛维斯绝不配合的态度,周宇衡恨得直磨牙,好半天又蹦出一句:“你要是再不说,到时候我们都得死在秦莫川的手里。”
“明明是你既不说秦莫川暴走的原因,又不说为什么杀克隆体,这要我怎么说?”克洛维斯颇有几分委屈,嘀咕道,“还有‘小山羊派’什么的,完全不懂你们从哪知道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