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 第205章

她说自己是狼群养大的孩子,不通人类生活的习性;

她又说狼群很快覆灭于星盗手中,她是狼群里唯一的“幸存者”。

她还说自己生活在星盗团伙,堪堪学会了人类对“家人”“亲友”的定义;

接着却必须承认,教会她这些的人类也同样走向了覆亡。

最后她继续以“人质”的身份苟活,辗转来到帝国首都军校。

那是她第一次和外人表白这些,因为刚刚竭尽所有从亡灵狮群里救下陆枚,郁郁说完就觉得懊悔。

她无比担心林逾听完后会不满意她的来历€€€€毕竟,很少有指挥会喜欢一个连人类社会的社交规则都无法掌握的队员。

然而彼时彼刻,林逾注视她的神色柔和而平静。

没有怜悯、没有忌惮、没有任何因为这些经历而出现的特殊情绪。

林逾只是用和平日一样的眼睛看向她,耸耸眉宇,眸中沁出笑意。

她为了林逾给予她保护陆枚的机会而说出“谢谢”。

林逾便笑一笑,也对她说:“谢谢你。”

于是郁郁确信,自己在林逾眼里是“同类”。

林逾就是那个她命中注定、誓死追随的指挥。

“老郁,你真要收养这孩子?狼窝里能带出什么好崽,就算你可怜她,也别整日带在身边,当心着老祖宗的教训€€€€这世上白眼狼多的是哩。”

“薛上校,这女孩的眼神不太对啊。”

“是啊上校,听说她是郁尔安的养女,感情恐怕不一般。这……您真的要把她带回去?”

“侦察系的郁郁……?她专业水平是不错,可是……”

“可是有点难交流,对吧?不只是你,大家都这么觉得。”

“要是那种单纯的脾气不好不肯配合,还能沟通协调;郁郁这种……她脑子怪怪的,我总担心她听不懂我说话啊。”

郁郁曾经不止一次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去了狼群,狼群才遭遇星盗。

自己去了“若怯”,“若怯”便遭遇了远征军。

随后林逾等人收留了她,他们外出考试、同吃同住,夜里休息前偶尔还会听到克洛维斯自愿分享的睡前故事。

就像家人一样生活着。

现如今,新的家人也因为她又遭遇郁尔安了。

€€€€是不是只有她命定孤煞?坏事做尽也总能全身而退,上天给她所有的惩罚都是看着家人们先后离开。

正如她感激林逾曾让她前去保护陆枚一样。

因为那一刻她才有可能比同伴早一步死去,终于不用被滞留世上,再做一根漂泊的孤草。

“你不是爸爸。”郁郁重复了一遍。

和之前微弱的反驳不同,她的话语一次比一次坚定。

说服自己、说服同伴、说服郁尔安……最终变得不用说服任何人,只是平静地阐述她最根源的认知。

“你只是一具克隆体,”郁郁说,“就算你记得一些事,那也不是你自己经历的。指挥说过,克隆体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人生,但唯独不能代替本体的人生。”

郁尔安的眉心越蹙越深,他伸出手,试图扳过郁郁的肩膀。可是郁郁向旁挪动半步,恰到好处地躲开了他的触碰。

郁郁抬起双眼,终于侧头看他。

神色里不见喜怒也不见怀念,她只是坚定且缓慢地陈述:“我只有一个爸爸,你不是我的爸爸。”

方悦兮“啊”地发出一声短促惊叫,似乎是感知到身后来自郁尔安躁动的能量波动,她瑟瑟发抖转回头来,指了指面前稍显安静的「午马」:“那个、抱歉,但是……「午马」先生应该勉强冷静下来了。”

她看上去紧张极了,汗水浸湿了她的后领,方悦兮颤巍巍站起来让出路径。

目光闪躲着和郁郁交接一刹,方悦兮禁不住咳嗽两声,别过眼神,身体继续颤抖。

不过她的确成功引走了郁尔安的注意力。

郁尔安原本高高扬起即将甩向郁郁的巴掌就这样滞空一会儿,终于颓然落下,他紧抿嘴唇,负手走向了「午马」。

但「午马」的目光仅仅追随方悦兮,对郁尔安的话语和动作都毫无反应。

“问他把「回收者」藏到了哪里。”郁尔安低声下令。

方悦兮连忙照做。

于是「午马」抬起茫然的双眸,迟疑几秒,僵硬地回答道:“东边,草丛里。那里有棵大树,我在树干上刻了一朵花。”

顺从得令人震惊,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奋死鏖战的「午马」。

郁尔安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方悦兮来不及松气,又听他问:“你为什么这么拼命保护「回收者」?”

此话一出,方悦兮的脸色骤然转白。

她下意识看向郁郁,而原本毫无知觉的郁郁因这一眼,才迟钝地意识到「午马」根本没有恢复正常。

恐怕是方悦兮用了什么手段教他撒谎,想要以此蒙蔽郁尔安€€€€而郁尔安现在问出的问题,当然远远超出了方悦兮能作假的范畴。

“因为……”「午马」的回答果然卡壳了。

就在郁尔安又要皱眉的时候,郁郁低声补充:“因为我拜托过他。”

郁尔安猛地转回身:“你?”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丫头居然会帮着敌人€€€€还是捣毁了“若怯”基地、不知杀死了多少“若怯”成员的宿敌。

这一认知让郁尔安的怒火迅速膨胀,但看到郁郁的脸,他还是捺下怒焰,尽可能保持冷静:“是谁蒙蔽了你?难道是你总挂在嘴边的那个指挥吗?他叫什么名字?”

然而郁郁毫无回答的意愿,她从腰后掏出了提前填充过信号弹的手/枪,一言不发地指向天空。

在郁尔安殷红的瞳中,映照出一瞬间迸发的枪焰。

破风长吟的尾声尖亢刺耳,这一发信号弹彻底撕开了四人之间诡异的僵持。艳红色的烟雾弥漫缭绕,将大片林木笼罩在浓郁的火药味中。

雪白的天幕中因此残亘了一道红痕。

便如一行血泪,截断所有粉饰的安宁。

不等郁尔安回过神来,郁郁的双刀已然迫近。

先前面对「午马」都用刀背的她,这一次选择了锋厉的刀口。刀锋吹发可断,闪烁的银冷光泽只一眼便让人心底生寒。

郁尔安握住铁笼的一根栏杆,徒手掰下一截当空一拦。

一声激昂的碰撞传彻森林,而郁郁一击未得,又接上一道踢击。

那些在外人看来无迹可寻的玄妙体术,落在郁尔安的眼里就成了满是错漏。

他太了解自己的养女,包括郁郁在成长途中留下的一系列不良习惯€€€€例如刚出腿时总是下意识收着几分力、又如刀锋劈掠的角度总是不够精确。

如此熟悉的认知足以郁尔安轻松招架郁郁,但随着郁郁一次连一次不断的攻击,他的神情渐渐委顿不安,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纯粹的悲伤。

火星连溅,郁郁仿佛不知疲惫。

郁尔安只防不攻,任由她数次毫不遮掩地劈向自己命门,都只是隐忍承受。

直到郁郁的目光停留在空空如也的铁笼。

€€€€她刚才趁郁尔安不备将「午马」置换出笼。

方悦兮也果然懂得她的用意,毫不犹豫带着「午马」窜回草丛,已然不见了身影。

终于,郁郁在间隙中撤步轻喘:“……薛少校很快就会过来。”

“所有人都会过来,你会被层层包围,而且€€€€”

郁尔安道:“我会找出是谁带坏了你。”

郁郁应声住口。

她恨透了刚才心软的自己。

“我很失望,丫头。”郁尔安对她竖起一根手指,指腹迸现出淡白色的光芒。

方才禁锢着「午马」的铁笼被他一一拆卸,铁杆接连矗进郁郁周围的土地,电光石火间组成了一座更小更封闭的牢笼。

郁郁本能地想要“置换”离开,可她的精力尚未恢复完全,一时只能握住铁杆,恨恨瞪向郁尔安。

然而郁尔安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视线。

他仰起头,看向了一直停在树上观望的毕琅€€€€这女人戴上了一颗羊头,但在郁尔安看来都是故弄玄虚。

“你看到那两人逃跑的方向了吧。”

“看到了。”毕琅回问,“但你不用先去「午马」说过的那个方向看看吗?”

“你既然一直在这儿,为什么不去看看?”

毕琅低声笑笑。

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喑哑,更加近似于男人的嗓音:“当然是为了……守、株、待、兔。”

话音刚落,但见从天幕中遽然浮现一张灰褐丝线织造而成的巨网。

聚网从天而降,越落越急,却是越接近越近乎透明。

它把大面积的森林吞没收束,郁尔安和郁郁自然也被囊括其中,在巨网罩落的一刹那,森林里片刻未停的风声陡止,好像演绎中的剧目被人按下暂停,树叶、草丛、连空气都通通凝成钢板似的死物。

只有三个活人先后举目。

郁尔安率先色变:“薛楷恩?”

他太清楚这一招的威力,记忆中拥有这等手段的只有他的“挚友”薛楷恩。

可是回应他的却不是薛楷恩熟悉的话音,在静默的空气里,只有一声似嘲讽似释然的冷笑。

“……劳您挂念,”隐藏中的对手说,“家兄一切都好。”

郁郁的信号弹释放得恰是时机,她是众考生中第一个放出信号弹的,紧跟着也有其他邻近考生启动了自己的通讯器定位。

这些信号一一传回薛斯明所在的后方,紧随其后,他也发布了全新的作战指令。

他有一项名为“封锁”的异能。

“封锁”很是强悍,它能封锁任意范围大小的空间,外不能入、内不能出;

“封锁”也很鸡肋,因为范围大小、封锁时长、乃至封锁权限的强度都取决于使用者的“评级”€€€€也即体内T激素的含量。

薛斯明和他的哥哥薛楷恩共同拥有着这一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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