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对方热得体温都高了。
水鹊疑惑:“我很重吗?”
背他一路就这么辛苦,累的热的,都要中暑了?
楚竟亭:“嗯。”
“你在说谎。”水鹊从他手里接过之前折起来的盲杖,又一节节重新拉开,敲在地上,“谢迁之前背我的时候,他说我太轻了,要多吃点。”
楚竟亭没说话,水鹊以为他生气了。
于是收回之前说他说谎的玩笑,给楚竟亭找好台阶下。
“噢……我知道,你没有说谎。”
水鹊说。
“你只是力气比谢迁小一些。”
谢迁都是老鬼了,年纪大的力气大,正常。
水鹊看不见,也就不知道楚竟亭的脸色比别人杀了他还要难看。
*
在五保神社门口,神社管理所住着神官一家。
神官是个老爷子,身材干瘦像一把木柴,但精神瞿烁。
他板着一张皱巴巴的脸皮,背驼得如同顶着一座小山,守在门口直摇头。
“不行,不行。”老神官寸步不让,“我们有规矩,五保神社外乡人不得入内参拜。”
李见山闻言,乐呵呵地出来,“老人家,我们是京都来的,我是国立海事大学的老师,带着学生们想实地参观一下千烟岛的神社。没有坏心的,我们保证不会毛手毛脚去碰神社内的东西!”
他竖三指发誓。
然而老神官还是垮着脸,严肃地将手背在腰后。
“不行不行!别说你们是京都来的,就是打天庭来,也不能进去,神社威严,外乡人不得入内!”
“如果你们是想参拜祈福,门口的外墙上就有香资柜,可以在神社外祈祷,五保公耳通六路,自会护佑心诚的人。”老神官作为千烟岛上的重要代表,好歹远来是客得招呼一下,但规矩不能坏。
他摆摆手,“你们若是心诚,我这神社管理所就有护身符,香资柜投10个硬币可以求一个。”
正说着,看他们一行人不肯走,又没有投香油钱的打算,老神官也不耐烦了,他年老肿起的眼皮掀了掀,张开更大的缝,视线扫过这几个人。
蓦然停顿了一下€€€€
“哦是你……”浑浊的眼睛盯着水鹊,“元洲那小子家里的吧?你倒是可以……”
他知道水鹊。
元洲大学毕业刚回来的时候,到神社参拜,报过喜,原本还请老神官过段时间帮他张罗婚宴。
老神官有所动容。
几人听到有希望,面露喜色。
结果老神官又否定了:“唉不行不行!还是不行,你们婚宴未成,没有五保公的见证认可,仍然是外乡人!我是负责管理神社的,这流传上百年的规矩了,不能坏。你也不能进去!”
他站桩似的拦在神社门口。
让一行人只能盯着院子里的桃花树干瞪眼,也没办法进去。
“既然如此,还是先回去吧。”谢华晃主张。
阿提卡斯的耐心告罄,愤懑填胸,折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
“爬了半天山,他一句不能让外乡人进就打发了,这么回去?”
李见山:“那能怎么办?这光天化日的,你难道打算强闯吗?”
他们才走了几步,离神社院子没多远,李见山怕给老神官听到了,还特意压低音量。
李见山:“回去再想想办法。再说,标志性建筑肯定不止这一个,回招待所去,和老板还有镇上的其他人打听打听,先看看其他地方,这最困难的放到最后。”
下山比上山轻易多了。
水鹊自己就走下来。
回到镇子的时候,他和其余人分别。
谢华晃问他回去需要人送吗?水鹊摇了摇头。
他看得见大的地标,沿着标志回去,到青田村村口煤球会来接他。
李见山临走时和他说:“我们就先回招待所看看情况,水鹊你回去呢,也和那个元屿打听一下。”
水鹊点点头。
刚走没几步路,湿润润的风一吹,滴滴答答地落起雨来。
水鹊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豆大的雨滴砸到仰起的脸颊,他条件反射地一闭眼。
雨滴是水做的花,化在他细腻的粉白肌肤上。
关一舟没想到自己也能编出这种矫揉造作的话来了。
蓝白的校服外套大大方方地一盖,把水鹊那张脸合着上身全然罩住了。
关一舟隔着校服,揽过他的肩带着人小跑避雨,口上不耐烦地念念有词:“下雨了感觉不到?你笨啊?不找地方避雨站在路中央发呆,是不是没淋过雨发过烧?”
几秒钟的时间,雨灌下来,就和天上破了个洞一样,直直坠落的雨细细密密连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是白线。
他们站在街边店铺的屋檐避雨。
由于把外套披在了水鹊身上,不可避免地,关一舟淋湿了,雨水淌在他手臂肌肉的沟壑中。
他突然说:“我都看见了,那个男的背你了。”
“你怎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外乡人走到一起?”关一舟拧起眉头,掌心随意抹走手臂上的水珠,“你明明都和元洲哥……”
话说得不对,他停顿了。
先不说元洲哥已经死了,水鹊还没和对方举行婚宴,就是元洲哥还在,和水鹊结了婚,似乎也没有权利限制水鹊和外头来的男人往来。
“不是不三不四的外乡人……”为了他们队伍的清白名誉,水鹊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他们的身份,别被打成偷鸡摸狗之流,“他们都是我在国立海事大学认识的,嗯……大家都是朋友。”
他还把校友的身份说得密切了许多。
关一舟的眉头彻底锁死了。
又想到自己昨晚在小镇青年会没收的一本杂志,狗腿子说是托家里进城打工的大哥好不容易买到的。
花花绿绿的封面,不知道转手过多少人,上面印着什么摩登爱情之类的字眼都磨得糊了,纸张也很硬很廉价,发黄了。
他随便翻了翻,前几页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图文,他直接反胃了,到后面好歹是纯文字。
匆匆一眼瞥到什么“同性恋”。
关一舟做贼心虚似的,一下子把书合上。
回到房间里四处无人了,才敢翻开。
那本乱七八糟的杂志说,年轻漂亮的小男生在爱情市场里非常吃香,通常私生活关系混乱,同时交往五六个男朋友都不在话下。
后面半句一看就是胡编乱造的刻板印象。
但是水鹊现在解释又提起什么“朋友”的字眼。
关一舟脑一抽,就发问:“一个背你的,一个四眼狗,还有一个金毛老外,这三个不会都是你男朋友吧?”
雨水乒乒乓乓打在屋檐和延伸出来的铁棚上,水鹊一时间没听清楚他问的什么。
“啊?”
第39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6)
他昨晚就应该和元屿一样,请假不去参加例会的。
关一舟懊悔。
小镇青年会一般半月开一次例会,其实也就是一些尚未成家立业的青年人聚在一起,晚上在海滩边简陋的小木屋中,谈论小岛的公共生活以及青年会的近期工作汇报和安排,比如祭典筹备、探望岛上的孤寡老人、村委会委托的修缮房屋……
青年会最初是新制中学校长建设起来的社团性质的组织,目的是让小岛16岁以上的青年学生能够逐渐开始接轨公共生活,培养责任感。
成员有男有女,不过鉴于小岛淳朴的一些男女之防观念,男生和女生分开在不同的房间里各自开会,之后由一男一女的会长统一进度、对接工作。
规模不算大,会长轮流当,这个月刚刚好轮到关一舟和沈小妹沈雪。
木屋隔音不好,他们能够听到沈雪的大嗓门,有点亢奋,又有点少女的含羞带怯似的,她在说她白天遇到了元洲哥的男朋友……
比起女生那边的热闹。
男生这边屋子全然寂静了,脸色纷纷生硬起来。
男朋友?
小沈姐怎么能把那种不正当的关系如此自然地说出口?
关一舟把小小的一本会议记录捏皱了。
“喂,一舟哥和你们几个,今天不是还在班里说见到元洲哥的……那个谁了吗?”一个男生毛毛躁躁地用手肘戳戳身边人。
“怎么样?长得好看吗?”有人还没见过,探头探脑地好奇。
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群男的聚在一起打探别人的男朋友好不好看有多奇怪。
关一舟的发小信誓旦旦地点头,海边风吹雨淋而黝黑的皮肤衬托下,他的眼神格外清亮,“好看!唉,老实说他都不是那种好不好看的问题……就是皮肤特别白、嘴巴很小但是红红的还有走过去的时候好香……”
“你会不会形容,你是在写小学作文吗?难怪你的国文分数这么烂。”
“感觉你说的是以前话本里的妖精。”
“那你们又要问我?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信你问阿春!”
“阿春呢?”
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众人环顾。
有人大声叫嚷:“好哇,原来你小子躲在这里!看什么小人书呢?”
众人围到角落蹲着的阿春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