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心软的小菩萨。】
齐朝槿家中留了一贯钱,身上带了一贯五百,加上今日的书画费,堪堪两贯钱。
余下四百文。
抱了一匹小绫,带着去坝子桥的日市买了小葱、花椒和白酒,回去能做酒焖鸡。
他们前脚方走,二楼信步下来一位蓝罗长衫公子。
折扇收起,一端指向水鹊最初选中的软烟罗长衫,“十两银,送到我家去。”
十贯钱也就值崔时信在京城高楼酒馆的一顿酒饭。
他不知怎么想的,那衣衫不合他的身量,一观便知道若是换做齐朝槿的表弟必然合身。
他也没打算送人。
崔时信持扇柄敲了敲掌心。
罢了,就十两银子。
买个胜齐二一筹的乐趣而已。
……
齐朝槿整日里都有些沉默。
也不是他平时会说多少话,但起码会偶尔多和水鹊说上一两句。
虽然水鹊和他说话时,仍然是事事有回应,但就是话少了。
傍晚的时候齐朝槿又进了一趟长州县,回来时抱了堆到头顶几乎看不见路的书卷纸张。
水鹊一问,才知道他接了书院的活,抄孤本,一卷两百余文。
月上中天,水鹊贴着竹夹膝睡,风涌出来就仿若凉凉的秋意潜入床中,“齐郎你还不睡吗?”
他困极了,看向齐朝槿的眼中尽是迷蒙水汽。
“你先睡。”齐朝槿一边淡声道,一边伏案抄书不停。
他以为木桌的一豆灯火让水鹊睡不着了,点好了卧房的火绳,便搬着桐油灯和书卷纸往书房那里走。
水鹊挨不住,眼睛一眯就睡熟了。
他没控制住一下子又睡到了日上三竿,睁眼的时候,视野里一团高大的乌黑人影。
水鹊一下子吓清醒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齐朝槿。
水鹊疑惑地问:“怎么了?”
为什么一大早就这样盯着他?
齐朝槿视线久久盯着水鹊胸口的长命锁,他那日没有仔细看,今日凑近了发觉这长命锁是纯银打造的,加之鎏金细纹。
云头如意的锁型,浮雕牡丹花叶舒展,藤间停留了一只小鸟。
链子也是三层细银链,锁底还坠了五片羊脂玉刻得极细腻的叶子。
该是高门大户精细养着的郎君。
他直起身,眸色沉沉,不言语。
水鹊追问,齐朝槿却摇头道:“无事,你起的晚,先洗漱吃早饭。”
鸡肉炖得软烂,水鹊很快仰头喝完了粥,搁下粗瓷碗道:“你今天不用去扇铺吗?”
“已经回来了。”齐朝槿沉声说,收了碗勺到灶房去,“今日画得快些。”
洗净了手,齐朝槿站在院子里问他,“这个时候,后山的桃子都结实了,想吃山桃饭吗?”
水鹊没吃过,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
他要齐朝槿也带着他上山去。
拗不过他,齐朝槿让他把裤脚扎实了,别让蚊虫咬到。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山桃饭也就是尝个时节风味。
齐朝槿只背了个小箩筐。
青河村几座后山绵延连在一起,齐朝槿选的最近一座,沿着村民常走的山路,上去先是几棵栗子树,看水鹊好奇,齐朝槿就说等到秋天来捡栗子,做糖炒板栗给他吃。
接着大片大片的竹林,底下都是老笋,再往上夹杂着山茶树,山茶果摘了榨茶油合适。
桃树都在山腰往上,直到山顶都间生着。
山上长的是油桃树,齐朝槿和水鹊才摘了半个小筐,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雨蒙蒙的,可日头分明也还豁亮着。
估摸是匆匆忙忙的太阳雨。
齐朝槿带着水鹊到山腰的亭子里暂且先避避雨。
这间亭子是百年前一个道士隐居山上时建的,背倚大片的桃林竹木,传闻那个道士不吃不喝清修七日,一天有人目睹他浴着日光在亭中坐化登仙了。
因此这个亭子名为得道亭。
至于那道士最初修亭子时取的什么名字,已经不可察了。
骤雨大小变换几番,时而泼进亭里来,水鹊后坐着缩了缩脚。
不过一场太阳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齐朝槿察看了一番小箩筐里的山桃,只是当作零嘴吃吃,今天再蒸个山桃饭是够了。
他走在前头,“下山去吧。”
却没听闻水鹊的脚步声。
齐朝槿又扭头去看。
小郎君一脸为难,站在亭子里不肯出来。
“路上都是湿泞泞的泥……”水鹊抿紧唇,如临大敌,抬眼求助齐朝槿。
齐朝槿:“……”
水鹊细声咕哝道:“这是齐郎给我买的皂鞋,我舍不得弄脏了。”
他这么一说,齐朝槿当真一点气闷都消散了。
把小箩筐递给水鹊,让他背着,自己屈膝蹲下来,“走了。”
他就知道这么说男主肯定要背他的。
水鹊乐滋滋地趴齐朝槿背上去。
剧情进度却一点不见涨,一问77号,剧情进度才10%,明明前天都是11%的。
水鹊瞳孔震惊放大。
怎么还倒扣了?
77号解释说是昨天他太快就选择体谅男主,没有展现出角色嫌贫爱富的本性。
水鹊哑口无言。
可是那身衣衫实在贵啊,让男主当时给他买就不现实……
77号让他多哄哄男主,最好甜言蜜语一下,毕竟他这个角色没买到一身好衣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昨天的表现都让程序判定倒扣分了。
水鹊:【噢……】
他勾着齐朝槿的脖子,问道:“齐郎,我对你好吗?”
话一出口,水鹊自己差点咬了舌头。
不对,他吃白饭的黑月光怎么好问出这种话的。
吐息温热,甜稠香气绕着齐朝槿。
在水鹊看不见的角度,他眉峰微挑,不置可否:“……嗯。”
水鹊松一口气,问他:“你给我缝的新衣裳什么时候好啊?”
齐朝槿昨晚抄完一卷书才动手裁罗,还没开始缝制,却说:“快了。”
“那你还给我买新衣衫吗?”水鹊更凑近了他耳畔。
这段路有些陡峭,他留心着脚下,道:“嗯。”
水鹊凑到他耳朵根,温软的唇贴了一下,揽着齐朝槿的脖子,“齐郎对我真好,心悦你。”
77号叫他甜言蜜语一些,水鹊不会,他光是干脆的直戳戳地来。
齐朝槿耳根让他唇肉一贴,浑身都僵硬了,滚烫的温度升上耳畔。
又听那么一声心悦,差点一脚踩空。
身形都晃了晃。
水鹊吓到了,“你要看路呀,待会摔着我了。”
齐朝槿自己摔容易,待会儿背上的他是要飞出去的。
齐朝槿:“……”
是谁方才突然间说那样的话,当下又装作没说过似的。
“那是什么?”水鹊遥遥指着草垛里。
齐朝槿只能顺着他指的方向走,探手拨开了草垛。
猎户布的寻常陷阱,捉住了一只白兔子。
水鹊眼睛一亮,“我们能养吗?”
他之前看刘大娘子家养了几只鸡天天下蛋,本来想让齐朝槿去买鸡苗的。
现在想,养兔子也不错。
虽然兔子不能下蛋就是了。
山间芒草里走出一个魁岸男人,依旧是一身窄衣,面无表情地提着兔子耳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