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笛手明白了他的意思,“住这家?”
水鹊点点头。
魔术师给他下了一个短时间内在外不能够说话的禁制魔法,避免他逃跑,害他现在只能通过动作和眼神与魔笛手交流。
马车驱使进入白天鹅旅舍的一楼后院,管马厩的学徒上前招呼他们。
魔笛手抱着水鹊下了马车,金丝绒裙摆大而繁复,大门推开铃铛轻响,进入一楼公共大厅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奇怪的同行者搭配。
两名巡回商人,仆人,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噢,她或许是不能行走,难怪要让人抱着。
有人惋惜地看向水鹊。
巡回经商的奔波生活,怎么能带上这样金贵的人呢?
太多异样的视线,水鹊不自在地扯了扯宽边帽的帽檐。
大厅一侧是招待的木柜台,墙上橱柜展示着镀银的饮酒器具与各种酒,另一侧是厨房,不断传来在砧板上宰割牛肉的声音。
多克郡到卡斯特罗教区中间横亘的森林绵延,即使是驾着马车,他们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进入旅舍的这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了。
百叶窗开着,阳光昏黄,许多人围着大厅中央的火炉边吃肉边喝酒,汗涔涔。
角落有更清净的独立餐桌,魔笛手放下水鹊,仔细帮他抚顺了层层叠叠的裙摆。
墙上用白垩粉笔记录着菜品名目,魔笛手对人类的食物没有兴趣,但是他的教子是个混血,除了他的鲜血,还需要摄入这些杂粮。
魔笛手问他:“想吃什么?”
水鹊张了张口,忘了自己不能说话,反应过来后一个一个名目指过去,他抱着把马戏团吃穷的想法,几乎把墙上的菜名全点了一遍。
魔笛手点头。
果然还在长身体。
他走向柜台,魔术师和杂技演员正在与房东太太,也就是旅舍的老板娘说话。
“夫人,愿圣灵与你同在。”魔术师温文尔雅地笑着。
一个黑魔法术士,面不改色地用圣教徒之间的祝福话语进行问候。
老板娘头发有几缕花白,但行动仍然十分利索,笑容和蔼,“远道而来的朋友,白天鹅旅舍欢迎你们。”
杂戏演员问:“我们有五个人,能在这儿过夜吗?噢,还有四匹马,马车夫已经把它们牵进后院的马厩了。”
“当然可以。”老板娘点头,“我们是卡斯特罗最好的旅舍,房间都是整洁舒适的,每日有薰衣草与药草熏香,保准你们能够安眠!”
“五个人,五间卧房,对吗?”她问。
魔笛手皱眉,“四间。”
“恐怕爱丽丝更想要一个人睡,你觉得呢?”魔术师扯下了黑色手套,用鹅毛笔在柜台的小牛皮纸上登记,因为不记得早就抛弃的姓名了,他写下的是杂戏演员的姓氏,马弗里克。
只需要登记一人即可。
魔术师直起腰,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三人可以听见,劝告魔笛手,“即使是教父子,也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少年的心理可是很脆弱的。”
魔笛手没再反驳,只是摩挲了一下手腕缠着的纱布。
说服了对方,魔术师转而向老板娘说:“请给我们安排五间卧房,夫人。”
“一个晚上,加上四匹马儿的干草料,晚餐另外点……”老板娘计算,“三先令四便士,怎么样?”
相当于一个普通雇佣木匠两个多月的薪酬。
金银币叮叮当当地掉落在木柜台上。
比金银币更响亮的是吟游诗人饱含怒怨的惊呼。
水鹊面无表情地放下酒壶,刚刚险些与麦芽酒一起泼出去。
吟游诗人也不知道这酒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夕阳光蒙住了他的眼睛,只顾着看面前美丽的小姐,刚刚连桌上是否有酒壶也没注意到了?
深藏功与名的关€€道:“泼得好!”
这胆大包天的吟游诗人,上来就说些不堪入耳的调情话,关€€氪不了别的,只能先给水鹊氪了一壶酒,看起来黄铜壶身坚硬,静静出现在餐桌上。
水鹊抿了抿唇,他本来没想这么大的反应的,等魔术师回来让他把对方变成老鼠就好了,但是余光瞥见了从后门进入的年轻骑士,他灵机一动,想着闹大一些能吸引起注意。
吟游诗人恼羞成怒,动作却被搭上肩头的手掌制止,铁钳子一般,力道重得将近能随意捏碎人骨。
正直的年轻骑士谴责他,“实在是太失礼了,先生。”
吟游诗人因为肩头的剧痛,面目扭曲。
水鹊眼角瞥见魔术师他们已经从木柜台往这边来了,着急地对阿瑞德比划着,险些要从椅子上滑下来。
阿瑞德便顾不上这轻浮的吟游诗人,匆忙忙扶住水鹊的时候,手中塞入了丝质滑滑的一小块布料。
魔笛手眉头紧锁,揽过水鹊抱起来,眼神阴翳,森然警告两个人类道:“别用你们的脏手碰他。”
阴恻恻的,像吐信的毒蛇,手抱紧对方,就像蛇尾缠紧柔软的雏鸟,转步上二楼。
他?
阿瑞德呆滞了两秒。
顿了顿,他收回之前紧急让水鹊支撑的手臂,攥紧了掌心中的帕巾。
魔术师上下打量了吟游诗人,缓声道:“先生,我想刚刚那只是个误会,对吗?”
他的态度比魔笛手要温和许多,吟游诗人急忙点头,解释:“是的,是的,我只是想和那位小姐攀谈,聊聊美好的夜晚而已。”
“是么……”魔术师看了他两眼,薄唇弯起,“那祝你今夜愉快。”
污水道多一只黑鼠,这夜晚应该会更加热闹。
杂戏演员看两个人全上二楼了,回头匆匆地对老板娘说,“请将我们点的晚餐送到楼上。”
扶着梯子时,他不动声色,在转角回头警惕地瞥了怔愣在大厅中的圣廷骑士一眼,学徒正为他端来牛排什锦馅饼。
热闹没得看了,众人收回视线,各自饮酒。
吟游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阿瑞德坐到水鹊刚刚坐的位置。
刚出炉的牛排什锦馅饼,在盘子里冒着白汽。
他低头,摊开手心的帕巾,大概是和物品的主人贴身放久了,有种说不说出的甜稠香气,阿瑞德想起野外灌木丛的莓果、百合球茎、秋天护送朝圣者队伍时铺到空谷边缘的紫桔梗。
察觉到哪里不对,这丝质帕巾好像过于厚了,他掀开折叠的四方形,里面的小牛皮纸露出来,他仔细辨认,目光一凝。
…………
晚餐很丰盛,奶酪、鸡蛋烤饼、小麦蛋糕、通心面、烤鳕鱼、炸苹果片……
水鹊故意点得太多,最后也只吃了烤饼和一些鱼肉,再吃了炸苹果片,剩下的被他们分食了。
对于血族来说,这些应当是零嘴。
魔笛手划开愈合的伤口,水鹊咽了咽口水,还是吃了正餐。
他原来是打算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和对方抗争到底的。
但是必须要承认……
好像鲜血对他的吸引力要超过正常食物了。
水鹊进食完,舔了舔嘴唇,他的禁制魔法时间一到就失效了,特别礼貌地和食物道谢,“谢谢……教父。”
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对方。
但既然喝了魔笛手的血,他就勉勉强强承认对方之前教父子的说法。
【人物水鹊进食鲜血,心情值+1】
【邪恶倾向+1,目前邪恶倾向7,善良倾向3】
关€€无力地劝:“不要喝陌生吸血鬼的血……”
水鹊听不见,无知无觉的,下意识还舔了舔猩红唇角,尖牙完全成形了,沾着一点点血迹。
已经初具邪恶小吸血鬼的模样了。
洗漱之后,魔笛手为他掖好被角,床垫和被子是羽绒的,松松软软。
“一个人可以睡着吗?”
他淡声问,好像水鹊是离了大人就不安得睡不下的幼崽。
水鹊眨了眨眼,诚实道:“我六岁就和父亲分开睡了。”
魔笛手不想让脸色太严肃,但还是皱起了眉:“忘掉你世俗意义的人类父亲。”
他连给血族伴侣守节都做不到,让二婚的妻子带着两个拖油瓶兄弟进到城堡来。
魔笛手看水鹊一路上都不高兴,问:“和我到维斯山脉去不好吗?我名下也有城堡,比路易斯家族的要更大。”
在雪山顶上,冰雪的宫殿,遍地珍宝,面积大约是路易斯庄园的三倍有余。
血族幼崽需要跟着他学习如何攻击敌人,如何使用与保养尖牙,如何抵御白魔法。
这些事项,最好在没有圣教徒势力打扰的环境中进行。
那岂不是成了魔笛手在养成他?
水鹊摇摇头。
可不能直接就把男主架空了,游戏才开始没多久,他还没给男主带来足够糟糕的游戏体验呢。
虽然现在的游戏体验肯定也不怎么样。
男主昨晚因为外人在场,都没办法现身,只能和他沟通策划今天如何逃出去。
遇到骑士士兵的话,要想尽办法传递线索,晚上要支开其他人,等守护灵有显形的机会,偷偷背他离开。
水鹊捏着被角,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小声催促魔笛手:“我要睡觉了,你出去,记得要把门关上。”
魔笛手:“要我吹笛子哄睡吗?”
他说的是普通的摇篮曲,没有魔法效果。
水鹊还以为他又要吹安眠曲,直接就捂住耳朵侧过身,背对魔笛手,“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