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隧道一样通入的龙巢。
里面堆了金银珠宝,明闪闪的,光彩射目。
大约有半头龙这么大的宝物堆。
巨龙趴伏在地,等水鹊踩着它的身躯爬下来。
见水鹊站在地面,不安地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了那个宝物堆。
巨龙抖擞龙翼,声音粗哑的,终于开口:“那只是吾的财产的一部分,原本吾有足足能够填满大半个巢穴的宝物。”
它说罢,没有继续说了,由于丢脸,说不出那些宝物的去向。
那头该死的强盗黑龙!
它如今有了公主,祖先龙有言,先成家后立业,之后它势必要拼死战胜可恶的黑龙,把属于它的一切夺回来!
水鹊都以为它不会说话了,听到龙口吐人言,惊讶地问:“原来你能和我们交流啊?”
“合格的龙,为了获得公主的青睐,应当要学会阿拉提亚大陆的所有语言。”
龙骄傲地挺起胸膛,可以看见它覆盖绿鳞的胸甲,它一吐息,清凉的风吹动水鹊斗篷的一角。
龙谷的气候由龙族掌控,几乎每头龙的地界都是不同的天气。
水鹊注意到外面的松子落了满地,这里的气温比他们进军的地方要高多了,还处于稍感燥热的秋季。
水鹊没多在意龙刚才话里的具体内容,他只知道眼前这头龙是可以沟通的。
他把羊毛斗篷脱下来,挂在臂弯,明白它并没有多少恶意,于是上前仰着头询问:“所以你可以送我回去吗?过了这么久了,我的朋友们估计都担心坏了。”
龙摇头,“不可以。”
水鹊不明白,“为什么?你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对于龙有什么作用,而且从来没有龙吃人的传闻,他肯定也不是作为储备粮被抓回来的。
他从这头龙的脸上看出了肃穆而神圣的神色,“因为抢走公主、与屠龙斗士搏斗是真龙的使命。”
“况且,我们会诞下一颗健康的龙蛋,吾会和你一起抚养新生的龙长大,它会成为下一个真龙。”
水鹊满头雾水。
它说的这些事情,有哪件是需要他参与的吗?
水鹊认认真真地试图解释清楚:“我不是屠龙斗士哦,我没办法和你搏斗的。”
龙歪了歪脑袋,“当然,吾是不会伤害你的,因为你是公主。可恶的屠龙斗士不能够与你相提并论,这简直是要将沼泽的污泥与天上的明月放在一起谈论。”
“公主?”
脑海中的线索终于串联上了。
这头龙睡醒的时候,骑士团内有人正在讨论他,开玩笑说他是公主。
水鹊赶紧摆摆手,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你误会了,巨龙阁下,我不是公主。”
听见这个否认,巨龙不敢置信,俯趴在地上,油绿的竖瞳收缩,盯着水鹊一眨也不眨。
水鹊力图证明,转了一圈让巨龙能够看清楚他身体的外貌特征。
“公主是女性,很明显我是男性,对吧?”他极有耐心地引导巨龙。
龙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大费周章带回来的人类不是公主。
“你,脱了衣服,让吾看清楚。”
水鹊被它大胆的话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答应,险些还要在燥热的天气穿回那大斗篷。
龙低声含混地说:“你们人类都穿了这么厚的衣服,吾怎么分辨你们的雌雄?”
不像它们龙族,一身鳞片坦坦荡荡,光从龙鳞就能分辨雌雄。
它小心地用吻部衔起水鹊,往外飞去,水鹊面色一喜,以为这头龙终于明白了这是件乌龙事,要把他送回去了。
然而对方只是迅速地又在森林外的一片沼泽前落地。
大概是也认为附近湿泥淤积,难以落脚,它让水鹊坐在自己的头顶。
“沼泽脏龙,吾知道你在芦苇丛里,滚出来。”
这片湿地沼泽与湖泊差不多大。
白雾茫茫的芦苇丛中,涌出一片黑影,自水面下极速游过。
破水而出带起来的泥浆险些溅到水鹊身上,还好只溅到了绿龙的面部。
“森林臭龙,找吾有什么事情?吾的时间很宝贵。”
水鹊看清了,沼泽之龙有蹼状的爪子,它的形貌与森林之龙相比,也更加的不修边幅。
沼泽之龙没想到关系糟糕的邻居还带来了一位人类客人。
“哦,让吾猜猜,这位是新的屠龙斗士?想必是来找吾这样的真龙决斗的吧?”
它仔细端详了水鹊几眼。
“人类真是越来越虚弱了,连这样的也能成为屠龙斗士。”
森林之龙反驳它,语气讽刺,“假如你这样躲在沼泽地的阴暗臭龙也能成为真龙的话,那龙族实在是没落得无法在维斯山脉存续了,吾族还是灰溜溜地为人类献上龙晶吧。”
“还有,这位是公主。”
森林之龙信誓旦旦地补充,挺起胸甲。
水鹊坐在它头顶,不知所措,只能无力地辩解,“不,这是个误会……”
沼泽之龙听了邻居的话,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裂出口中尖锐的龙牙。
“你真是藏在森林里让爬山虎缠没了脑袋!”它嘲笑森林之龙,“这分明是男生!”
“……”森林之龙并不服气,它让水鹊站到高大的石头上,“或许人类已经有了让小男生当公主的新传统!吾看他样样都符合公主的特征!”
森林之龙:“他的皮肤很白。”
沼泽之龙:“嗯。”
森林之龙:“他的唇红得像玫瑰。”
沼泽之龙:“对。”
森林之龙:“他有一头漂亮的白金发。”
沼泽之龙:“没错。”
森林之龙:“他的声音好听,会和小动物说话。”
沼泽之龙:“真的吗?”
森林之龙见邻居已然被自己说动,得意地上下点着龙首。
沼泽之龙:“那现在公主是属于吾的了!”
森林之龙暴怒:“你敢?!”
水鹊也不明白场面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为了不伤及他,两头巨龙不言不合,飞往远处的高空缠斗起来。
肉眼几乎看不清它们的动作,俯冲、盘旋、撕咬!
这是关乎真龙的决斗,双方完全是以致对方于死地的心态在搏杀。
空中绞起强劲的气流,雨水和金色的龙血一起滴落。
水鹊不确定是不是还掉落了龙鳞,从空中砸入沼泽。
近处掀起的水花大,溅到了水鹊脚下。
他犹犹豫豫地往身后退。
趁两头龙还在撕打,水鹊扶着蹲下,小心地跳下石块。
石块后方是平地,相对淤泥堆积的湿地,这里起码长了一层浅草,足够垫脚不至于把他的靴子弄得太脏。
他几乎是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背对着远离纷争。
怕被逮住,水鹊连头也不敢回。
导致他并没有发现,另外从高空俯冲下来一头龙,比这两头龙还要巨大。
漆黑的鳞片像铠甲一样包裹着它的腹部,獠牙尖锐,吐出的气息与空气相摩擦,火焰与火山喷发时炙热的岩浆一般,足以毁灭任何靠近的生物。
仅仅几个来回,其余两头龙不是它的对手,鳞片烤得炭一般焦黑,伤痕累累。
金色的龙血如雨一般浇落,在沼泽里染出彩色光晕。
战败的两头龙甚至来不及提醒公主。
狂风从身后袭来,催得树身弯折,阴影自上而下笼罩,水鹊被衔起来,甩在黑龙的脊背。
水鹊勉强跨坐着,扶住脊上的骨刺,他认出了这漆黑的鳞片,试探:“艾尔德兰?”
黑龙没有否认,沉声:“你不该来的。”
他那天已经竭力控制自己的本能,没有强行抢走水鹊,带回环境恶劣的龙谷。
水鹊知道是他,委屈得小声嘟囔:“也不是我想来的,那头绿色的龙,它把我驮过来的,我说我不是公主,它还不信,我想走也走不了。”
黑龙的眼睛微眯,不知道是水鹊口中的哪个词刺激到了它,它长啸一声,龙翼鼓动的频率空前加快了。
精神压抑着极大的痛苦,龙首欲裂,最后只来得及提醒背上的人:“抓牢了。”
水鹊没反应过来,身下的黑龙将近是以垂直的角度,攀着山体外侧腾升直上。
他的斗篷不慎脱手了。
黑龙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长长的尾巴卷住羊毛斗篷。
骑龙比骑马还要难受。
起码马儿会佩戴马鞍,而龙没有,它们甚至除了突起的骨刺,脊背还覆盖有凹凸不平的坚硬鳞片。
水鹊整个人要趴着,才能抱紧前方的骨刺。
跨坐前伏的姿势让未穿铁叶甲的小骑士非常不好受,一身嫩得和豆腐似的肤肉与漆黑的龙鳞挤压、摩擦。
大概是感到有些微发疼了,前伏引出的腰身曲线抖抖簌簌,颤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