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蒯民则带着一百人从地道前往胶州营地, 营救被捕的百姓。
临行前,楚霁也来不及多说些什么, 但还是郑重道:“一切安全为上。”
话落,楚霁便背着长弓, 疾步走上城墙。
不是他不愿与蒯民多言, 实在是守军警报当前,无暇再说。
这些日子蒯民的日夜不休他看在眼里, 也意识到那一日他对蒯民说话也的确太重了些。
下属直言不讳,本就是他自己乐见其成的。
更何况,以当时当日的情形,蒯民说得也没有错。
若真是要怪罪,便实在是他这个主公太不通情达理了。
蒯民看着楚霁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动容。
从那日起,蒯民就没再奢想过来楚霁会再像从前那般待他。
可今日楚霁对着一句话,便让蒯民知晓,他依旧时主公的左膀右臂,是主公心中值得信赖的下属。
这么些日子下来,蒯民已然想清楚了。
依照主公的性子,他知晓周珩的所作所为吼,一定会排除万难去解救那些百姓,就像是去年化解沧州雪灾危机一样。
若非如此,那么便不是主公了。
也就不是他蒯民曾经立誓要永远仰赖追随的人了。
而他作为下属,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协助主公达成目的。
蒯民朝着楚霁的背影作揖,随即向着与楚霁相反的方向转身,带着此次行动挑选出的人手,脚步坚定地向着地道走去。
这次的行动十分顺利,由于胶州军倾巢而出发动进攻,所以蒯民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营地里留守的胶州军倒不太多。
一行人没有着急先去救人,否则也太过显眼了些。
当务之急是将这些人的目标转移集中到旁的地方去。
蒯民一声令下,按照原定的计划兵分两路。
一队前往粮仓,一队悄悄靠近被关押的胶州百姓。
他们的目标只是为了转移营地中所有守军的注意,而不是要作死,所以只是在隐蔽处绕着粮仓外围放了一圈火。
火势渐涨,浓烟四起,很快引起了哨兵的注意。
众人惊慌不已,只当是沧州军偷袭营地,妄图烧了他们的粮草。
粮草那是行军打仗的重中之重,哪怕此刻胶州大营背靠川门县,但粮草再运输过来也要十天有余。
留守在大营中的胶州校尉费千是周珩心腹,他想的比旁人还要再深一层。
沧州人如今冒着这样的危险前来烧粮草,只怕已是强弩之末、黔驴技穷。
这可当真是一个好消息。
但此刻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粮草要是守不住,最后死的是他们。
费千连忙召集营地中的人手,除去留下少部分的人看守马匹和营帐,几乎所有人都前往了粮仓处。
灭火的灭火,看守的看守,搜人的搜人。
誓要叫今天前来放火的沧州人有来无回。
也是蒯民他们幸运,大火在粮仓周围蔓延,升腾而起的浓烟顺着风向飘散到马厩上方。
马儿被这浓烟惊吓到,霎时发了性,全都变得狂躁不安。
更有甚者,几乎要互相踩踏,冲破围栏。
让本就紧张戒严的营地变得更加糟糕。
费千只得调集更多的人手前去马厩。
是以,整个营地之中除了少部分看守营帐的士兵以外,所有人都集中在粮仓和马厩处。
蒯民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
“要是能再往里头十来米,这火肯定能烧到粮仓去!”
“就是,今天这风向好,老天爷都帮咱们呢。”
“真想再回去烧一把火。”
……
一行人一边脚步如飞地往地牢走去,一边不由自主地小声讨论着。
“莫要贪功,救了人咱们就回去。”
蒯民正色出声提醒,众人立马噤了声。
很快,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了地牢处,这里没有旁人,只关押着那些胶州军的家眷。
看着眼前的场景,众人心中只有出离的愤怒。
对于周珩攻打胶州的行为他们自然是恨的。
昔日宁静祥和的家园不复存在,前一秒还在一同训练的战友转瞬便失去了生命。
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恨?
顺带着的,他们自然也厌恶那些胶州的士兵。
简直是忘恩负义之辈。
是他们大人不惜人力物力,戳穿了周珩的阴谋,拯救了桐昌城的百姓。
而他们却帮着周珩强攻沧州。
但在知道周珩的所作所为时,恨意便消减了大半分。
尤其是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距离开始挖地道那日,又过去了十几日,这里又少了一百多人。
现如今,也只剩下不到六百人了。
他们全部都是老人妇孺,是谁年迈的父亲母亲,是谁心爱的妻子,是谁尚在襁褓的孩子……
所有人都用绳索缚着,连孩童也不例外。
浑身破烂的衣衫,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他们就像是,像是等待挑选的牲畜一般,被困在这狭小黑暗的地牢中,
身旁是不知什么时候送来的残羹剩饭,隐隐泛着馊味。
见到有人来了,一个个全都惊恐不已,蠕动着身体向后躲去。
有的人流着眼泪,生怕这一次被带走的就是自己;有人狠狠地瞪着眼,大有视死忽如归的决然。€€
蒯民心生疑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胶州军的衣服呢。
这也是为了方便行动,他们特意换上的。
他们被误以为是周珩的心腹了。
蒯民当即将那件外袍掀开一角,露出里头那件沧州守军的军服。
“别害怕,我们是沧州来的,来救你们出去。”
听见这话,地上的人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外头,不是正在和沧州打仗吗?
这些沧州人,又怎么会来救他们?
这话,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好图谋的呢?
他们被周珩抓在这里,唯一的用途就是被用来威胁他们的家人。
到了沧州人手里,最差也不过是这样了。
从周珩的筹码变成那位楚大人的筹码罢了。
但再如何,也好过在周珩手里。
至少,周珩做出的事情天理不容,他们也实在不愿自家顶天立地的汉子受到这样的人的威胁,为这样的人卖命。
况且,周珩为什么突然发了疯一般地要攻打沧州?
他们也早就听说了,真是楚大人戳穿了周珩的阴谋,惹得周珩恼羞成怒,这才决意发兵。
楚大人是拯救桐昌城的大英雄,是桐昌城的恩人,想必绝不是周珩这样的人。
这样想着,原先那个狠狠瞪着蒯民的女子眼中杀意不再:“多谢这位大人相救。”
有了女子的这句话,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请求蒯民救他们。
蒯民点了点头,和手下的人一同帮这些人将绳索割开,又趁着营地里乱成一团的功夫,带着这些人一同转移。
尚有力气能够行走的,便被众人护在当中,快步行走着。年老体弱者或是黄发小儿,便由将士们背着,也走在众人中央。
好在地道的位置挖地巧妙,正好绕过胶州军营,位于隐秘丛林中。
可进入地道后,蒯民依旧不敢放松心神。
这条地道必须封死,不然被周珩找到,就会为祸到整个沧州。
于是,一行人又分成了两波,一波带着救出的百姓往沧州方向全速前进,一波则拿起堆放在地道中的工具,一边赶路,一边将身后的道路封锁。
前头赶路的人群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蒯民紧张问道。
前头是通往沧州的,蒯民的心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
“校尉,那些人说要帮咱们一起填地道,怎么也劝不住。”
士兵挠着头,为难道。
蒯民的心脏骤然落回原本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万千感慨。
有胶州百姓这么一句话,便不枉大人执意要救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