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放心,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元帅和您几位的啊!”
蒯民实在服了这个弟弟,这时候也忘不了吃的,催着人赶紧走。
“今日一早的消息,大雍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益州卢阳关外,约有十万人。”见几人都来了,秦纵率先开口。
蒯民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元帅早有准备,早就派了荣将军前去,应当无甚变故。”
卢阳关是进入益州的必经之地,早就重兵把手,坐镇的又是老将荣泰宁,并不足为虑。反倒是眼前更为重要。
“传我军令,兵分四路,蒯信、蒯民、薛正,分别领军五万北上,从任州、宗州、用州沿岸登陆,合围蜀州。”
蜀州作为大雍陪都所在,便是占据着易守难攻的地形,但只要攻下了其外围的四州,便能形成合围之势,瓮中捉鳖。
这最后一座州府嘛,自然是涪州,秦纵阔别十余年的家乡。
二十万大军尽数而出,秦纵带着其中五万人从涪州海岸打了涪州守军措手不及。阿史那钜从没想过有人能够从海上行军,所有沿海的守卫极其薄弱。
但也仅限于沿海而已,秦纵率领军队很快赢得了海上的胜利,并顺利占领了涪州沿海的三座城池。
但陆上战争却并不十分顺利。秦纵带来的士兵只有五万人,而这些士兵都是更善海战的海军,在陆地上远不像楚国陆军那样战力强悍。
而且,阿史那钜的反应也不慢,在发现秦纵等人从沿岸登陆,卢阳关又无法占到好处之后,不仅立刻命十万大军回援,更是让还在行军途中的大雍军转为就地作战。
蒯信三人还好,他们遭遇的大雍军已然行军了至少两个月,距离蜀州也距离较远,后援补给不能十分及时送达,所以三人攻占城池虽艰难,却也十分强硬。
倒是秦纵那里,涪州离蜀中最近,却离益州最远,所以大雍军队补给充足,秦纵反而难得地打了一个不富裕的仗€€€€涪州这些年真的太穷了,流民饿殍遍地,让秦纵连就地补给都做不到。
这也是涪州必须由秦纵亲自领兵攻打的原因,就在阿史那钜以为秦纵会继续往涪州城方向进攻时,秦纵线路一转,调转方向,攻向了与涪州相邻的东蛮。
东蛮这些年在阿史那钜的扶持下,可谓是过得风生水起,又不时掠夺涪州的资源,这才更进一步地导致了涪州的贫穷。
要想在草原上孤军深入,就必须要有骑兵,秦纵的目标不大,只需一万骑兵,他就能拿下整个东蛮。
所以第一战,不过打在了东蛮的边陲小城,羊坳城。这座小城是东蛮人游牧之时春夏之交所处之地,并不强大。
“洪瑞,你率领一万人围困羊坳城,分成两股,士兵轮班倒,每隔两个时辰发动一次小规模的进攻。莫要恋战,扰敌即可。”
秦纵一身玄色劲装,端坐在帅帐之中发号施令。
突如此来的敌袭让羊坳城的守军措手不及,但好在羊坳城的城墙是新整修加高过的,坚固非常,倒是给了他们反应的时机。
“不过区区五千人,也敢来攻我城池?”
城墙上,一个满身横肉的高大男人哈哈大笑,他是这羊坳城的城主,每年这个时候,是牧民们将羊群赶来吃草的时节,也是他一年之中油水最丰的时候,绝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传我军令,把这些竹竿一样的中原人打得跪下叫爷爷!”
城主一声令下,羊坳城守军大开城门,倾巢而出。
洪瑞谨记秦纵军令,边打边退,羊坳城城主见这些人泥鳅似的抓不住,害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追出不过数十里远便又率军回城。
如此这般,过了三日,羊坳城守军只觉筋疲力尽,在白日追击之时,洪瑞已然觉出他们的颓势。
当日夜间,秦纵终于又下达了一道军令:“全军而动,夜间攻城。”
子夜十分,草原上夜色如墨,一片漆黑。
五万大军尽数而出,攻城所用的投石机和战甲车陈列在羊坳城外,可此时的羊坳城守军已经完全没
有了防守的机敏和精力。
草原上点起的火把将半边天空照亮,投石机将压实密封在铁罐中的火药点燃,火药雷在空中划出弧线时,引线燃烧殆尽,在被投进城墙内时轰然爆.炸。
这种火药雷制作不易,一旦质量不合格便会在军中自行爆炸,反而伤了自己人。因此,秦纵此行也不过带了五百枚。
但这个数量也已绰绰有余,东蛮人何时见过这种动静,一时间还以为是上天降下神罚,恍然不知所措。
羊坳城守军本就人困马乏,现下被这火药雷吓得军心尽散,毫无抵御之力,就连城主阵前斩杀十数人也没能威慑住。
军心涣散的羊坳城守军在楚王军的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勉强组织起弓箭手向下射击。
但重甲盾兵组成的方阵将所有箭矢抵御在外,掩护着攻城兵攻城撞门,战鼓之声越擂越激烈,天边也渐渐泛起鱼肚白。
一夜过去,羊坳城城门大开,全城守军尽数溃散。秦纵策马横戟,活捉了羊坳城城主。
在看见秦纵之时,那城主仿佛见了鬼一般。这张脸,叫他想起了十数年前整个东蛮的噩梦,他可以肯定,这是秦家的人,让每一个东蛮人闻之丧胆!果然,他听见旁人称之为“秦帅。”
攻入城池后,秦纵并没有屠戮普通的东蛮百姓,但却狠狠将城主府和一众城中高官的财产搜刮了一番。
这本就是个游牧途中的城池,并无什么完备的设施,此时大军席地而坐,烹羊宰牛。
“这草原上的羊,是香啊,我要吃一整只!”洪瑞此次领兵立了大功,也是所有将领中承受压力最大的,此刻正坐在篝火旁,等着好兄弟给他烤羊。
“是啊,兄弟们都多长时间没吃上新鲜荤肉了?海里的家伙事儿乍吃着是香,就是不抗饿啊。”说着,樊川将羊腿掰下,递给了大功臣洪瑞。
洪瑞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香得他眯起眼睛:“还好有这些羊,兄弟们都能吃好喝好了。”
秦纵一人独坐篝火旁,没叫亲兵动手,自己就烤了羊肉,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其实很简单,有羊群,有草场,有战马,更有秦纵,那么就有了一支难以战胜的骑兵。
攻入东蛮王城的时间没有用了太久,秦纵一面率军攻破草原上的各个城池,一面又不断壮大着自己的队伍。
东蛮王城里的小王爷不过是阿史那钜的傀儡,他年纪太小,出生不久后秦家已然获罪流放,但在听见“秦帅”二字时,便已心如死灰,主动褪下龙袍归降求饶。
秦纵一戟劈碎了那龙袍,也就意味着从此刻起,东蛮不再拥有自己的王,而将被楚国收归所有。
东蛮有沃野千里,秦纵想着楚霁定然喜欢,忙不迭地写了信,让同风给送回去,也好早日派人前来接受行政管辖,他是万万做不来这个的。
而后,便是秦纵对于涪州的全面进攻。他此时兵强马壮,手下的士兵经过此次历练也更加老道成熟,在战场上更加应对自如。
任凭阿史那钜如何痛心疾首气急败坏,也无法阻挡秦纵破竹般的攻势。
在罕见的大雪降临涪州城时,涪州城终于又迎回了他阔别十数年的统帅,秦家的元帅。
城中一木一景已与当年大不相同,那时满城垂槐,此时只剩矮枝残桩;那时虽边境袭扰,城中百姓却安居乐业,此时满城飘雪,流民遍野。
秦纵回忆着楚霁初到沧州时的所言所行,学着他的样子,命令士卒帮忙休整房屋,安顿百姓,赈济灾民。
他独自一人走在涪州城疮痍的大街上,脚步不自觉地来到当年的将军府。
当年秦家获罪流放,将军费府是何景象他也不知,但无论怎样,结局总不会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秦家流放奚州,将军府便被下旨烧毁,现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即使在大雪之下,也能依稀看出当年火烧的痕迹。
忽然,他听见有儿童嬉笑之声,掩藏好身形探查过去,这才发现当初的将军府虽付之一炬,但因规模巨大,倒也有几间房屋残存。
现如今在这里的人,秦纵并不认得,但从他们的衣着上可以辨认,也都是被逼无奈的穷苦人家,大人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大大小小的补丁。
他们显然不止有一家人,而是许许多多的难民,将军府当年建得气派,即便屋舍仅存,也能勉强给他们提供躲避风雪之所。
秦纵微微一笑,如此,便也很好了。
他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极为局促的汉子,他见秦纵一身戎装,紧张得搓着衣摆。
秦纵没有说明身份,只告诉他们,楚王军进了城,正在布施冬衣和粮食,莫要忘记去领。
那汉子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对着秦纵千恩万谢,又向他细细询问了到何处去领,如何能领。
再冒着风雪而归时,秦纵心境已与来时不同,再看街道上已然组织起来,布施的、修葺房屋的、维持秩序的,井井有条,他脚步轻快地回了军营。
刚到军营口,亲兵便火急火燎地来报:“您可算是回来了。”
秦纵眉头一皱:“何事?”
若只是寻常小事,亲兵不会这般失态。
谁知亲兵嘿嘿一笑:“您自个儿回帐中一看便知。”
不需回帐中看了,秦纵心中所思所念之人,一手拨开帅帐的门帘,倚门而笑。
秦纵快步走上前去,将人拥住:“外头风雪大,别冻着。”
尊贵的楚王殿下被拥入炽热的怀抱,只觉着一月来风雪兼程,皆有归处。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行军途中条件简陋, 莫说是和楚王宫相较,便是东郊大营也不能相比,即便是秦纵的中军帐中也同样如此。
但楚霁一来, 秦纵便觉得整个营帐中大不相同了,看哪里都觉得美好稀罕。
在外是号令三军的统帅,可一进了营帐, 秦纵便将楚霁扑倒在榻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颈间,标记领地似的嗅着。
“楚楚,你怎么来了?”秦纵嗡声问道。
楚霁揉了揉作乱的脑袋, 故意道:“东蛮沃野千里,我自然要来亲自主持大局。”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秦帅满意,但东蛮一事是正事, 秦纵抬起头, 神色倒少见地认真:“东蛮王室已灭,但还剩下十数万平民,应该如何?”
若是全杀了,并非秦纵所愿,楚霁也不会同意。但东蛮又与大阙不同, 东蛮人曾经对着涪州烧杀掳掠, 无恶不作。若是任由他们继续发展,待他们再壮大起来, 涪州又无宁日。
“这也不难,东蛮既然被你打下, 那就归入楚国国土, 定为靖州,大小官员皆有朝廷认命。另外再重新划分州府、城池和牧区, 不可依照东蛮旧制。所有东蛮人皆改称靖州人士,入大楚户籍,学汉话,着汉服,与我朝通婚。如此下来,几代过后,便不足为虑。”
楚霁显然是细想过的,就连新任的靖州牧都认命好了。
秦纵突然笑起来,定定地看着楚霁。
这几年,他一直觉得楚霁心软良善,却差点忘了初见时楚霁的强硬手腕。
美丽危险,异常动人。从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开始,这颗心就只为眼前人跳动。
“怎么这样看我?”楚霁问。
秦纵一把将他重新扑倒:“殿下安顿完苍生黎民,便也安顿安顿我吧。”
楚霁任由他的手作乱,忽然又变了声调,唔地一口咬在肩膀:“小混蛋,都不说想我。”
……害得我亲自来寻。
*
楚王亲赴战场,给予了全军将士莫大的鼓舞。
拿下涪州全境之后,很快向蜀州发动进攻。不仅秦纵这里势如破竹,另外三个战场也同样捷报频传。
蜀州阿史那钜统帅的军营,也是大雍仅存的兵力,此刻中军帐中,惶惶然跪了一地谋士将领。
“三十万大军压境,谁来告诉本王,何至于此
!”阿史那钜神情阴鸷,透过中军帐子昏沉的光打在脸上,更显可怖。
他从没有想过,出兵楚国,换来的是如此惨痛的代价。
若是早知如此,不如就向着洵国进献百万军饷也就罢了,也好过今日被人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