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霍见临似乎霍思泽的爸爸,过去那几年,都是霍见临陪着他,霍思泽的心里,始终是向着霍见临的。
他自认为不是心很硬的人,但是霍见临的所作所为,让他无法对霍见临持有对待常人的心态。
仅仅是被砖块砸了又怎么样……
叶桥西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去看,霍见临不过是被砖块砸了而已,而自己之前可是被强迫着生下来了一个孩子,这两者无法比较,更无法抵消。
“叶桥西!”霍见临突然冲过来,头昏眼花,差点跪在叶桥西面前, “宝宝。”
他轻轻地叫。
叶桥西转身看着他,第一次在霍见临这里拥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他看见霍见临的嘴唇都在颤抖,血从他的额头上滑下来,挂在嘴边,十分吓人。
风轻轻吹起叶桥西额前的头发,身上发冷他恍然才觉得自己竟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别叫我!”叶桥西说, “我没有叫你过来挡这一下。”
霍见临怔住,心脏一抽一抽地痛,密密麻麻的针扎似的。他无奈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指着头说: “宝宝,痛。”
叶桥西蹙眉看着他,霍见临傻了以后整个人看着没有那么阴冷不可接近了,整个人看着都要温柔一点,三十几岁的人了,竟然能从身上看出来一点孩子气。
霍见临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其实眼前有些花,看任何东西都在摇晃。
叶桥西警惕地退后,在他伸手的瞬间飞速地跑下了山。
回到家里,叶桥西把身上沾了血的衣服脱下来,嗅到浓郁的血腥味,他有点犯恶心。
晚上自己煮了点面条,怎么也吃不下去。
外面有点刮风了,洗澡的时候叶桥西就听见头顶的瓦片被雨点砸出规律的节奏,滴滴答答的,推开门,他看见霍思泽和霍见临坐在门槛上。
霍见临的头已经被包扎好了,村里的医务室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医生,包扎手法狂妄不羁,于是霍见临整个人看着都有点滑稽。
“妈妈!”霍思泽先出声,他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清理,脸上血糊糊的,衣服上也是,霍见临显然没有想到要给霍思泽清理这个地步去。
他从雨里冲过来,抱住叶桥西的大腿: “我爸爸刚才差点晕倒了!”
“哦。”叶桥西说,其实有点记恨又有点嫉妒今天霍思泽怎么都不跟他走这件事情,但是看见霍思泽瞪大眼睛乖巧地叫他的名字,又忍不住想心软, “去洗澡。”
“好~”霍思泽语调上扬,当确定一切都平安无事后,他没心没肺地又冲向了叶桥西身边,举起手要他抱。
叶桥西没抱他进去,让他自己去拿衣服,转身去厨房给他烧水。
洗完澡出来,霍思泽坐在叶桥西平时坐的椅子上晃腿,叶桥西在后面去给他煮面条去了。
霍思泽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霍见临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放进他手心里: “这是妈妈给我买的。”
霍见临看一眼他,飞快地合上手,好像很怕霍思泽后悔又把糖拿回去。
“还有吗?”霍见临低声问。
霍思泽瞥他一眼,气鼓鼓地说: “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
“哦。”霍见临又坐下去,霍思泽听见叶桥西在厨房后面叫他,蹦哒着回去了。
霍见临等他走了才把手掌心再次打开,那颗糖躺在他汗涔涔的手心。
这是叶桥西给他的第二颗糖。
上一次是在十九年前。
霍见临生在富贵家庭,冬天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一个特别难熬的季节,寒冷这件事,在十五岁以前似乎都没有在他的身上出现过。
那一年冬天,是他真正意义上自己体验到了冷。
因为没有听干爸的话,怂恿了叶桥西去报警,他因此被干爸关在了院子外面。
气温低到可怕,他甚至不敢用手去碰铁笼子,无助地蹲在里面。
后半夜的时候他发烧晕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叶桥西蹲在外面,艰难地往他嘴里塞了药。
“喝水吗?”天还没有亮完,叶桥西压低了声音问。
霍见临摇摇头,下意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是退烧药,呆呆地看着叶桥西蹲在外面,撑着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他嘴唇都干得起皮,叶桥西就做了一个让他禁声的手势,然后从虚掩着的门走进去,约莫两分钟后,端着碗从里面出来。
霍见临后知后觉地觉得渴。
笼子间的缝隙太小,叶桥西的碗根本递不进去,于是叶桥西站起来,从笼子上方倾斜着碗倒水给霍见临喝。
霍见临半跪在笼子里面,仰起头饥渴地喝水,叶桥西倒水的动作很慢,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似乎跟着水在流动,在霍见临心里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
喝完水后,叶桥西手捏成拳头伸进笼子里,示意霍见临把手伸出来,霍见临低下头,没有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却也听话顺从摊开手。
然后叶桥西往他手里放了一颗糖。
那是叶桥西给他的第一颗糖。
过了这么多年,他似乎依旧能回味起那颗糖的味道,但其实当时他发烧得太过严重,味觉暂时丧失了。
一切的甜,都来自他个人的脑补。
低下头,在叶桥西房间昏黄的灯光下,他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那颗糖,最终轻轻地放进了口袋里。
春天下雨的晚上还是有些冷,霍见临穿着薄体恤坐在院子的门槛上,身后是叶桥西催促霍思泽快点吃饭的话语。
霍见临靠在门上,转身去看他们。
暖光的灯光下,叶桥西撑着头看着霍思泽吃饭,灯光照耀下,他整个人看着很温柔。
虽然不能靠近,霍见临依旧很认真地盯着,然后在叶桥西身上用目光打满了自己的印迹。
这个人是他的。
靠近一点就会欣喜,虽然来到这里得到的都是叶桥西的冷眼,可是光是和叶桥西这么近的同处,心里就忍不住的颤动。
“妈妈。”霍思泽已经吃完了,主动挽起袖子搬了小板凳去厨房洗碗,临走之前看见了坐在门槛上落寞的霍见临, “我爸爸还没吃饭呢!”
桌上有一碗面,已经坨了,是刚才叶桥西没吃的,汤汁都被吸干,青菜叶和面杂乱的混杂在一起。
霍思泽站在小板凳上,把那碗面拖到自己面前,问叶桥西: “这个可以给我爸爸吃吗?”
叶桥西偏过头,对上霍见临的眼神,那种既期待又害怕受伤的眼神。
被霍见临拉到怀里去挡住的那个瞬间,耳旁刮过的风似乎又又响起来,呼呼的,吹得叶桥西心里难受。
不想欠霍见临的。
“随便……”叶桥西说, “但是这是我的碗。”
“哦。”霍思泽跑进厨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绿色的铁盆子,上面的漆已经掉了,有些地方隐隐露出点铁锈。
“这个碗可以吗?”霍思泽应该是用水冲过了,举起来的时候,盆子里反着光,他的手上还滴着水。
叶桥西还在记忆力翻寻一会儿,这个碗是刚回到村子里的时候,给狗用的。
不过那只狗只被叶桥西养了一个多月,因为狗和老猫老是打架,他便把狗送人了,碗也清洗了收起来没用。
霍思泽能拿到这个碗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放得很随便,霍思泽的身高也可以很轻易地拿到。
叶桥西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偏过头忙事情去了。
霍思泽就把那碗面倒在盆里,冲出去放在霍见临面前,插着腰说: “这是我妈妈煮的面哦!”
霍见临把目光投放到他身后的叶桥西身上,端起碗来,始终没有得到叶桥西的一个眼神。
叶桥西和霍思泽已经进去了,霍见临蹲在门口,一边哭一边吃那碗已经坨了的面。
他记不清楚为什么叶桥西会生他的气了,但是如果叶桥西愿意给他煮面,是不是证明叶桥西有一点点原谅他呢?
已经关了灯了,叶桥西站在窗口,关窗的动作维持了很久,始终没有彻底把窗关上。
霍见临蹲在门口的样子,从他这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妈妈。”霍思泽等了半天没有见叶桥西回来,叫了一声。
叶桥西于是走回去,在床边坐下来,霍思泽从他的小床里站起来,走到叶桥西面前,问叶桥西: “妈妈,可以不送我回去吗?我想跟你在一起。”
“嗯……”叶桥西发出无意义的呢喃声,摸着霍思泽的头问, “只跟我在一起可以吗?”
“什么?”霍思泽没听懂,下意识反问。
叶桥西想着下午的事情,无助的霍思泽,坚定地站在霍见临身边的霍思泽。
他想不出来霍思泽会怎么样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己。
“就是,如果跟我在一起,你就不能再见霍见临,可以吗?”
€€€€€€€€€€€€€€€€
霍€€大孝子€€思泽
我回来了……弱弱举手……
我一定要努力更新啊啊啊啊啊(发誓)区区日更我狠狠拿下!!!
第三十九章
叶桥西家里什么东西都很老旧。
卧室里的灯是老式的小圆灯,黄色的灯光照在霍思泽白嫩的脸上,往他眼睛里塞了两颗星星似的。
不可否认,霍见临把霍思泽养得很好,霍思泽也很爱霍见临。
“算了……”叶桥西攥紧了手,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胜算。
霍思泽扑腾着小短腿要上床,没有叶桥西帮忙,这种老式的木床对他来说还是太高了,最后也没上去。
他只能趴在床边,问叶桥西: “爸爸和妈妈不能在一起吗?”
“不能。”叶桥西很果断地给出了回答。
霍思泽眼睛瞬间睁大了,他没有问叶桥西为什么不能,看了叶桥西许久,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床,盖好被子面朝墙壁睡了。
过了几秒,他又爬起来冲到门边把等关了,一言不发地躺回去。
下雨的晚上,一点月色都没有,关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叶桥西睁着眼,翻过身躺在床边,注视着霍思泽躺的方向。
他那么小一个,生下来的时候就很小,那时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叶桥西在孕期的时候不注意补充营养加上心情抑郁,在肚子里的时候霍思泽没有得到很好的营养。
生下来抱在怀里小小一个,但是踢人很有力量。
叶桥西突然在想,如果那时候对霍见临没有那么大的怨恨,是不是他就能把霍思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