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太厉害了,乔泽哥、乐志哥!”
卢中四个也走了过去,和得胜归来的两人庆祝一番。
“小意思,倒是卢中你,单打三加油!”
乔泽咧着大大的笑容,拍拍卢中的肩膀,又把视线落到前一组双打上。
“你们两个的胳膊怎么样了?”
“没问题的!”段志举起还红着的手臂。
经过一场比赛的冷敷,手臂颜色变得正常许多。
戈玉山做了几个举哑铃的动作,同样表示自己没问题。
场间休息时间很快结束,广播声再度响起。
“丹麦队VS中国队,单打三的比赛即将开始。”
“丹麦队选手辛克莱€€亚恒,中国队选手卢中。”
“加油,卢中!”
“加油啊,卢中哥!”
冲队友们笑了笑,卢中握着球拍走到场上。
他是对战丹麦队的小队里唯一上届也参加过U17的选手,其实在心态上是和大家都不同的。
沧桑和怅然,上一届止步小组赛的沉痛心情还时不时刺痛一下内心。
这一次,他又站在了U17的赛场上,和新的队友们,为了国家的荣誉拼尽全力。
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卢中闭上眼,眼前一一闪过上届队友们的脸。
有人还坚持走在网球的道路上,有人步入大学,将网球变成了业余爱好。
最后,是这一届的队友。
大家聚在一起,在前来澳大利亚之前的那个晚上,向妈祖掷杯祈福。
他很清楚,不管是哪段记忆,都将成为他终生难以忘却的美好岁月。
在一起拼搏努力的朋友们,也都是他一辈子的朋友。
睁开眼,卢中眼中只剩毫不动摇的坚定。
不管是为了自己、为了朋友,还是为了国家,他都必须要竭尽全力!
“第一局,丹麦队发球。”
辛克莱一撩染成彩色的短发,舌尖舔过嘴唇,勾起一抹冷笑。
“我劝你哦~坚持不住就早点弃权吧。”
卢中英语不好,闻言沉默以对,将冷漠认真贯彻到底。
“哼。”辛克莱轻哼,将卢中的这种行为认定为对自己的挑衅。
原本还不想这么早就动真格来着,但既然对方不听自己的劝告,就只能用实际行动让对方正视自己的话。
“他是被铸的最后一个,融化的锡不够用了,于是便让他用一条腿稳稳站着……”
辛克莱抛起网球,用力打出,“去吧,坚定的锡兵€€€€!”
那是一颗朝着卢中膝盖打去的发球,威力之大,甚至能使人当场骨折。
卢中脑海中响起比赛之前听到的情报。
辛克莱是一位非常痴迷于《安徒生童话》的选手,但和童话本身代表的温馨梦幻不同,对方打的是暴力网球。
以各种童话故事为名,对对手造成□□上的伤害。
《坚定的锡兵》中,主人公锡兵是一个没了一条腿的玩具士兵,他便会瞄准对手的膝盖,让对手也只能单腿站立。
《海的女儿》中,主人公小美人鱼上岸后会在走路时感到无比刺痛,他便会瞄准对手的脚面,让对手感受小美人鱼的痛苦。
世界杯,或者说ITF在规则上是不允许选手使用暴力网球的。
但这个规定有非常灵活的活动空间€€€€只要被打的选手不向网协申诉,网协就会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发展到今天,其实也就相当于默认允许暴力网球的存在。
毕竟大部分的国家队中都有打暴力网球的选手,大家都担心自己举报了别人,别人再举报自己的情况发生。
另外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大家都不举报,那我要是举报的话就代表我怕了。
血气方刚的少年们宁愿拼到流血牺牲,也不想被别人当成‘怕了’的那个人。
比分3:2,这是目前三场比赛中最艰难、也最让人不忍心看下去的比赛。
在丹麦队选手的猛攻下,中国队选手既没有用暴力网球回击,也没有畏惧投降。
他一次次的站起,刺目的红色几乎将他的制服染成了血衣,但那眼睛里毫不动摇的坚定与决然却向所有人展示出了什么叫铮铮傲骨、百折不挠。
暴力网球之所以受欢迎,就是因为它的防不胜防。
网球比赛规定,网球落地一次后才能反击,所以当选手瞄准对手膝盖时,网球的落点就是先膝盖、后球场。
要想躲开,除了犯规外就是向后拉开距离,但后一种办法对实力强劲的网球选手是不管用的。
球场就这么大,再躲又能躲到哪去。
第146章 VS丹麦队(六)
膝盖、双脚、手臂……
刚开始,卢中还能靠着超强的反应力躲过辛克莱的暴力网球,回击得分。
但在被网球砸中一次之后,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的反应力大幅度下降,越发容易受到网球的重击。
一颗…
两颗…
三颗……
膝盖重重跪到地面上,自额头淌下的粘稠血液染红视线的全部。
卢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耳边响起的铮鸣声如同指甲抓挠黑板般刺耳。
网球拍撑着地面,他双腿颤抖着站起身。
视线前方,模糊的红色滤镜中,对手再度抛起一颗网球。
他向前踉跄一步,勉力举起球拍的下一刻便感到从手腕处,一股剧痛如雷击般袭向全身。
……视线彻底黑了下去。
在意识沉入黑不见底的深渊前,他残留的余光看到朝自己奔来的教练和队友,又听到观众们扭曲变调的惊呼、队友们喊医疗队的紧张急切。
比赛不是还没有结束吗?
现在过来的话,会被当成弃权输掉比赛吧……
他不想输掉比赛,至少不是像这样,连比赛都没打完就输掉。
他必须要醒过来,立刻、马上!
告诉所有人,他还能打,他还能站到最后一刻!
醒过来!
醒过来!
醒过来€€€€!!
猛然从黑暗中惊醒,卢中大口喘着粗气,像海中濒死的人被救上岸后,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
圆形饭桌旁的父母诧异看着他。
片刻后,父亲将筷子拍上桌子。
发出的“啪”的一声明明没有多响,却让卢中心中本能的一颤。
“小子,你现在在这装也没用!我和你妈已经商量过来,你再怎么打网球也打不出什么名堂,还不如马上转到普通学校,老老实实学习比什么都好!”
“……你好好说,别对孩子这么凶。”母亲拍了拍父亲的腿,幽幽一声叹息。
“小中啊,爸妈知道你喜欢打网球,但网球什么时候打不行啊,你上普通学校,也是能在休息时间打网球的嘛。”
父母在对孩子的教育上,总会无师自通般的学会黑白脸的分工。
卢中家里就是这样,父亲黑的时候就是母亲扮白脸,母亲黑的时候就是父亲扮白脸。
他看着这两个无比熟悉的家人,想要反驳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他知道为他的网球,父母已经尽力在支持了。
网球在以前是贵族运动,放在现在,要是想打出成绩、走职业道路,也不是普通家庭能承担得起的。
很不幸的是,他的家庭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虽然现在的户口是北京,但却是父母年轻时北漂,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才落户在这的。
每月都要还的房贷以及现在租房子的房租已经让他们很累了,但在这份累的基础上,他们还要给卢中交昂贵的打球费用。
“没关系,我能理解。”
卢中听到自己说,“我会去找老师€€€€!”
脚下地板毫无征兆的塌陷开巨大的黑洞。
他话还没说完,就向后仰倒,坠入更深的黑暗当中。
“不打网球了,为什么啊?”
视线中是一张几乎要贴上来的脸。
深褐色的虹膜中是如山峦沟壑般的环纹,黑洞般的瞳孔则清晰映出自己的五官。
卢中后退一步,几乎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