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鸥外将这样东西收好之后,交接就算是结束了。
双方纷纷从自身的席位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场。
就在这个时候,森鸥外却是在转过身之前,看向了站在种田山头火身后的那名职员。
他微微勾起嘴角:“安吾君,虽然你已经不再在港口黑.手党供职,但依旧祝你在异能特务科也能继续高升。”
“PortMafia对安吾君的追捕令也会撤销。”他状似体贴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带着眼镜,穿着修整西装的年轻男人只是堪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了眼睛。
“森先生好手段。”
他的这句话像是夸赞,却又像是不折不扣的嘲讽。
然而,森鸥外却权当是夸赞,施施然地转过了身。
这场隐秘的交易就这样结束了。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难得为这样的应酬感到了厌烦。
这样大场面的交易,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这场事件之中的核心人物之一,原本只是一个普通派出成员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站在长官身旁。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脏却依旧沉甸甸的。
“安吾,你在这次行动之中的表现不错。异能特务科内部将在不久之后对你进行擢升。”
在与港口黑手党彻底分开之后,异能特务科的长官,种田山头火的态度就随意了许多。
他拍了拍自己看好的后辈的肩膀,欣慰地说道:“好好干。异能特务科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是,我会继续努力的。”坂口安吾颔首,说道。
“也不需要这么急。”种田山头火摇摇头,“你刚刚从多年的卧底工作之中回归,于情于理,总要先休息休息的。”
“科里还有许多工作,”坂口安吾抬起脸,他的皮肤透着常年在办公室作为文职人员的苍白,嘴角有一颗痣,“我想能够早点回归过去。”
种田山头火却是不赞成地摇摇头。“虽然工作重要,但是你已经至少三年没有过假期了。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你休假一个月!”
长官已经这么发话,坂口安吾也只得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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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残阳被海平面吞没,这座沿海的城市亮起了灯火。
除了市中心,横滨的夜晚一向很静谧,尤其是他常来的这个隐秘而安静的酒吧。
招牌上隐约刻印着“Lupin”的字样,在这样的夜晚之中散发着朦胧的光。
坂口安吾站在门外,罕见地停顿了几秒,最终才推门走了进去。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了一阵轻响。
这个酒吧位置僻静,内部的空间也不大,只有供几人饮酒的吧台。
已经有两个人坐在了那里,他们面前都摆放着盛着冰球的宽口酒杯。听到声音之后,便都回过头来。
其中一个有着砖红色的头发,面上覆着青色的胡茬,这让他看起来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在与他相邻的更靠外的位置,是穿着黑色大衣,面无表情的青年,鸢色的眼睛冷淡地落在了来人的身上。
见到这两个人的身影,坂口安吾反而舒了口气。
“能够在这里再见到你们一次,或许,或许,”他停顿了一下,“也许你们还能与我一同举杯吗?”
有着鸢色眼睛,深棕色半卷发的青年站了起来,将一口没有动过的酒杯放回原地。
玻璃与木质的桌面相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力量有些重,以至于这样的声音在放着舒缓而忧伤音乐的酒吧之中分外响亮。
青年的身上还带着不曾洗去的血腥气。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露出了以往从未在自己友人面前表露出的眼神。
这让坂口安吾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而他的身后就是朝内打开的木质玻璃门扉,再这样不算大的空间里,几乎称得上是退无可退。
将他逼近到这个角落的青年一拳捶了下去。
坂口安吾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随后却发觉拳风擦着自己的耳边落在了身后木质的门扉上。
“太宰……”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已经做不到了。”太宰治收回拳头,望着他,语气冰冷,“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很抱歉……”虽然真正布局的人是森鸥外,但依然是他间接造成了一个本该活着的人的死去。
话语在这种时刻显得分外苍白,酒吧里悲伤而沉重的音调仿佛也在哀叹着这并不美好的分别。
后方,织田作之助也从吧台的位置走了过来。他没有阻止自己的两个友人的冲突。
“就像太宰说的那样,”他难得说出了有些冷淡的话语,“在这个起始的地方就此分别吧。”
坂口安吾沉默了,他没有任何辩白,只是缓慢而又沉重地让开了位置。
他目视着自己在港口黑.手党交到的两位挚友从自己的身边经过,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Lupin酒吧之中,属于无赖派的聚会,在友谊的裂痕之中,彻底划下了句号。
人前被长官重视夸赞,即将得到超规格晋升,理论上应当春风得意的青年慢慢地低下头。他最后看了眼这个酒吧的装潢与摆设,最终也离开了这里。
沉重的心情让他没有任何叫计程车的心思,只是沿着马路慢慢地往自己住所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放在口袋之中的电话响起了。
€€€€在脱离了港口黑.手党间谍的活动之后,坂口安吾终于将自己原本的手机号装了回去,慢慢恢复了在异能特务科的社交圈。
他拿出了手机,发觉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并不是异能特务科的同事,而是自己家里的两位长辈的座机。
坂口安吾接通了电话。
“莫西莫西,安吾接通电话的时间可真慢!”母上大人的声音自电话之中响起,“我还以为你又要去非洲挖矿了呢!”
€€€€没错,坂口安吾之前向家里人给出的理由,就是自己要去相当偏远的地方工作几年,中间很难会联系。
“母亲。”他说道,眉眼依旧是往下的,显出颓废的色彩,“这么晚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回归异能特务科之后,他中间有抽空回家探亲一次,起初得到了热烈欢迎。然而不出一天,坂口安吾就因为妨碍到了父母的二人世界得到了他们的一致嫌弃。
“事情是这样的,你爸爸与我呢,前两天收养了一个孩子。”母亲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我们准备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芬兰度蜜月去!这个孩子没人照料,所以就拜托给你啦!”
“什么?”即使此刻心情低落,坂口安吾也不由得惊讶出声。
“那孩子就在家里,你明天来接。”母亲却根本没有给他插口的余地,“我和你爸今晚的飞机,现在已经要起飞了,拜拜!”
电话“啪”地被挂断了。
“喂?母亲?”坂口安吾重复了两遍,不可思议地望着已经断掉的连线。
他回拨了过去,对面却传来了冰冷而机械的女声,一如他此刻灰败的心情€€€€“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
坂口安吾把电话摁灭了。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不同的表情。
内心忽然之间有种想要说句脏话但是又不能说的无语。
种田长官给予的假期第一天,回到老宅,去接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小孩,法律意义上突然冒出来的弟弟。
第28章 代价
虽然坂口夫妇的年纪已经偏大,但是他们却依然保留着乐观而年轻的心理状态和生活状态,追求着舒心而时髦的生活。
在东京这样的大都市之中,他们将自身郊区的别墅外租,而自己则又租赁了一栋高层公寓的大平层作为居所。公寓处在市中心的大厦,一整面从地面延伸到最顶层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太阳刺眼的光亮,显露出都市特有的繁华。
坂口安吾走进了这个安保极好的楼宇之中,摁亮了自己要到达楼层所在的数字。
他的黑发被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理固定,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身上习惯性地穿着棕色的西装,同样被打理得很仔细,没有任何褶皱。
只有眼睑下微微的青色,显示出他前夜并没有休息好的事实。
电梯门几乎无声地往两旁滑开,坂口安吾走进走廊,找到了相对应的门牌号。
虽然这里在普遍意义上也算是坂口安吾自己的家,但是想到此时里面只有一个被他的父母收养不久的孩子,为了避免突然的到来吓到对方,坂口安吾依旧规规矩矩地按响了门铃。
然而,在铃声响起三声之后许久,都没有人来应门。坂口安吾顿了顿,又重新按了一遍门铃。
€€€€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事情有些令人困惑,对方理应能够听到声响,难道是比较怕生吗?
好在这里的门锁是电子锁,坂口安吾向里输入了密码。
随着解锁的声音,门被打开了,室内的冷气顺着开口往外逸散出了一些。
坂口安吾换上了拖鞋,他发觉鞋柜上已经摆上了一双明显是小孩尺码的运动鞋,看起来崭新,应当是在办理了收养手续之后才去为小孩置办的。
沿着门廊往里走,坂口安吾的视线扫过客厅,室内很安静且空荡,显然,那个被收养的孩子没有待在外间。
“有人在吗?”他问道,“我是坂口安吾,母亲让我今天过来接你。”
坂口安吾一边问话,一边往里走,寻找着在这片空间之内的男孩。
直到他推开了通往卧室的一扇虚掩着的门。
在看清室内的景象之后,坂口安吾的瞳孔骤缩。
窗户被打开到了最大,高层的狂风将窗帘吹得高高扬起,布帛随着甩动而猎猎作响。
那孩子的身形单薄,正危险地站在了窗框边缘之上,两只手都没有扶着任何东西,只要一个细微的扰动失去平衡,他就会从百米的高空之中坠落下去,像折翼的鸟儿L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摔个粉碎!
坂口安吾的心跳速度瞬间飙升,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当场大喊出声让那孩子下来€€€€如果在这种时候吓到对方,反而可能让小孩失去平衡跌落。
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男孩回过头来€€€€这让他的身体在半空之中令人惊心地晃了晃。他的头发有些长,几乎完全遮住了眉眼,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一点都没有对成年人都感到恐怖的高空表现出任何不适。
在他的身后,是湛蓝的天空白色的云,还有与天空连成一片的大海,旷远而美丽。
然而,这个时候坂口安吾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昂贵楼盘的外景。
“我是坂口安吾,是来接你的哥哥。”他介绍着自己的身份,走进了卧室里,慢慢往窗台的方向接近。
闻言,男孩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请你从上面下来吗,也许我们可以面对面说话?”坂口安吾并没有哄过孩子,此刻能做的只是柔和下来语气,继续说道,“去客厅里交谈吧。”
听到他的话,男孩似乎犹豫了一瞬,他有些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眼窗外。
然而,不等他从上面下来,他就感觉到了腰间一个巨大的拉扯力。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天见神理就仰躺在床垫上,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新锚点狼狈地滚作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