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都还没有到?”夏油杰垂眸看表。
“可能有别的事情耽搁了吧。”家入硝子猜测道,“悟那个家伙总是迟到几分钟,他的去向不用考虑。倒是晓,会晚来真的是很少见的事。”
家入硝子走到了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瓶水。
正在这时,方才在两人言谈之中的其中一人从远方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银发的六眼来到这里,扫视一圈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晓呢?”
“他不是与你一起吗?”夏油杰问。
“我去找那个医生了,晓早就离开了那里,你们没有跟他一起吗?”五条悟说。
“为了避免晓知道我们偷偷跟踪他,他离开的时候我们待在一边并没有叫住他。”家入硝子解释,“我以为他离开之后就会去游戏厅找你和杰。”
双方互相对了信息,发觉五条晓在结束了治疗之后,没有找他们任何一个同学。
“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去逛街了?”家入硝子猜测。
“不可能。”五条悟点开手机,面对着并没有新消息的对话框,他身上的气息有着难得一样的低迷。
夏油杰敏锐地发觉到了他的情绪的变化。
难道是那位精神科的心理医生说了什么事,所以悟的反应才这么异常吗?
一向更温和的黑发术师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而是说道:“那就先联系一下晓,问一下他的状况吧。”
以往,五条晓就算是临时有事,也会在Line上给他们留言。今天却并没有。
五条悟没有犹豫,而是直接用手机拨通了五条晓的电话。
旁边,夏油杰见状,静静地收回了正在屏幕上挪动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机从拨号的界面上退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对面的电话才被接通。
“晓,你在哪里,怎么没有来车站?”在电话拨通的瞬间,五条悟顿时开口问道。
对面的背景音人声嘈杂,中间还夹杂着音响播放音乐的混乱响动。
过了一会,对面的人才反应慢地开口:“……啊,是悟吗?”
不知是否是电话听筒的原因,五条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他的声调也比往常要放软了,带了点拖长的尾调。
“你现在在哪里?”五条悟的反应很快,他直接问道。
“我想起来了,晚上要一起回学校!”五条晓这时候却延迟着对他的上一个问题做出了回应,“但是,但是大家不要等我了,你们先坐末班车回去吧。”
“你现在在哪,我可以去接你。”五条悟坚持说。
只是,这个时候,手机对面却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小鬼都说了有事,你们都不用等了啊。”
此时,末班车的站台上并没有其他人,空旷的地带即使没有将声音打开免提,却依然能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五条悟正拿在手中的电话上。
“你是谁?”来到高专之后,五条悟脸上一贯的轻浮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就消失了,连带声音都变得冰冷下来。
“你,就是那个六眼啊?”对面的声音里带着醉醺醺的恶意,“只是交个朋友而已,难道你还要干涉自己弟弟的社交吗?”
“就凭我是他的哥哥,就有资格知道他在与谁交往。你把电话还给晓。”五条悟一字一句地说道。
“呵,”对面的男人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只是讥笑着说道,“管得这么宽,当自己是家主吗。”
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你……”
望着已经断掉的通话,五条悟攥紧着手机,望着上面的通话记录,脸上的表情分外可怕。
“对面是什么人?”夏油杰按住了他的肩膀,问。
“不知道。”五条悟开口,那双眼里的情绪慢慢结成冰霜。
他一直以为自己非常了解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就像对方也相当了解作为哥哥的他一样。他们从小形影不离,无论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都会事无巨细地与对方分享。
但是,在这一天里,他忽然发觉,对于自己的弟弟,他的了解向来自以为是。
他不知道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需要靠看心理医生来压制创伤,也从来不知道,晓有自己不曾知道的朋友。
刚刚的男人声音很陌生,五条悟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但是,对方却表现出了对他相当了解的模样,知道他的身份,甚至还提到了五条家的家主。
“悟,冷静一点。”夏油杰按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五条悟这才发觉,自己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摁裂了。
“从刚刚的声音来看,在这么晚还这么热闹,说明晓可能是在某个夜店或者酒吧里。”夏油杰说。
“晓竟然会去那里,”家入硝子摇摇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刚刚的那个男人倒是对悟显得排斥十足,应该也是咒术界的人。”
“以前从没听晓提起过他还有别的朋友。”夏油杰说,“忽然出现,真是让人吓了一大跳。”他的脸色也说不上好看。
五条悟垂下眼睛,重新往另一边拨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电话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五条悟猝然将电话挂断。
“看来一时半会联系不上晓了。”家入硝子说,“只能等明天他自己回来。”
她并没有表现出很担心,实际上也正是如此。作为三人中心思相对更为细腻的人,她隐约察觉到,对方的态度虽然差,但是对于晓却是更为维护的状态。
而且,反正她最近也在偶尔试着抽一点女士烟,五条晓偷偷去喝酒也没什么吧?
“可恶。”五条悟望着自己的手机,愤愤地将它揣回兜里。
夏油杰想了想,在手机上打出了几行字之后,说道:“看来只能先回去了。”
€€€€€€€€€€€€€€€€€€€€
另一边,电话挂断之后,灯红酒绿之间,五条晓想要去拿自己的手机,却被对方将手往后伸,在他的视线之中眼睁睁地将手机关机了。
“你还没有断奶吗,这么离不开自己的哥哥。”禅院甚尔不客气地说道。
听到他话语的少年慢慢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他一向苍白的脸上挂着红晕,连带那张漂亮精致的五官上也染上了触目惊心的€€丽美感。
理论上,他是不被准许在这里喝酒的。但是,在禅院甚尔的注视之下,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你说什么?”酒吧里的声音太吵,五条晓没有听清对方的话。
他的大脑轻飘飘的,眼前的世界也变成了一片朦胧的触感。他努力睁大眼睛,才能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禅院甚尔灌下了一口烈酒。他的身上带着比少年浓烈数倍的酒气,同样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显出一种自内而外的颓唐。
在听到了对方的问话之后,他说道:“我是想说,那些家族里的所谓天才咒术师全部都只是一群垃圾罢了。”
“世俗完全没有意义,我们是没有天赋的猴子,但其他的术师也全部都是腐朽的垃圾而已。”
这些字句传进了五条晓的耳朵里,却难以让他转动自己的思维。
他几乎没有思考,就继续说道:“即使是不可回收的垃圾,我也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五条晓拽住了对方腰腹前的衣物,微微使力,抬起头瞪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颓唐的男人,目光灼灼:“我才不管什么猴子和垃圾,如果世界给予我痛苦,我也要用尽全力地活着证明给它看。”
禅院甚尔望着他,忽而有些怔神。
然而,少年说完这句话就低头,趴在了他的身上。
“呕……”
“喂,别吐在这里。”禅院甚尔的脸顿时黑了。
要不是他躲得快,对方就会吐他一身。灌酒的时候他可没想过对方是这种三杯倒的体质。
他拖着少年往外走。
“先生!”后方,服务生急忙追出来呼喊道。
男人回过头,那双眼睛里明明分外荒芜,但却流露出令人恐惧的一些东西。
“……先生,”服务生被吓得一个激灵,但还是颤抖着说道,“您还没有结账。”
闻言,禅院甚尔思索了一下。他的兜里早就已经没有一个子儿了,全部家当都拿去赌赛艇,被输了个精光。
他忽而低头,晃了晃靠在自己臂膀上的少年,问道:“你的钱包在哪里?”
然而,五条晓看起来已经完全醉过去睡着了。
“啧。”禅院甚尔伸出手,去摸对方的衣兜。
服务生的表情逐渐从恐惧变成了一个看人渣的表情。
竟然让明显年纪更小的朋友替自己付钱,对方看起来还只是个中学生啊。他接过了男人手里的钱,没能忍住自己望向对方的异样眼神。
然而,禅院甚尔却一点都不在意这样的事,这样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根本不痛不痒。
他喝下了的酒瓶将一整张桌子都堆满了,然而强悍的天与咒缚让他根本无法像普通人那样容易喝醉。仅仅只是夜风的吹拂,就让他的神经愈发的清醒。
想了想,禅院甚尔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个被自己叫来给自己付钱的孩子丢在路边一走了之。
他带着五条晓回了目前姑且可以称为家的房子里。
在这样的深夜,年幼的男孩站在旁边,望着自己的父亲满身酒气地从玄关走进来。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的生活就坍塌了。
以前,他总是在为此哭泣,但是父亲却也完全变成了另一种陌生的模样,完全对此视而不见。所以,慢慢地,他也不再哭泣。
不同于往常的是,对方这次还带了个人回来。以往对方带回来的是不认识的阿姨,今天却是一个哥哥。
禅院甚尔随意将少年丢在了沙发上,就自顾自地回屋睡觉去了。他甚至没有再去看站在旁边等待自己的儿子一眼。
男孩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倒也不觉得失落。他想了想,从旁边搬来了一条毯子盖在了沉睡的陌生人的身上。
第72章 他死以后
第二天。
五条晓睁开了眼睛。他的头很疼,浑身也分外僵硬。入目却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有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打在他的身上。
昨晚的记忆回炉,他猝然坐起身来,身上的毯子同样滑落。
“你醒了吗?”侧方,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五条晓转过脑袋,只见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对方黑发黑眼,头发有些不服帖地像是刺猬一样支棱起来。
“你是……甚尔的孩子?”五条晓艰难地转动着自己依然还在抽疼的大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