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脸上原本勾起的嘴角彻底拉平了，原本轻浮而散漫的态度，在这一瞬间被他收敛地无影无踪。
怎么会……
明明无论是外表，还是内里，都与他记忆之中的那个人毫无相似之处。
只是，在看到对方眼睛的时刻，他的心脏却像是比他的大脑率先将对方认了出来。
理智告诉他那个可能性有多么荒谬，而心脏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就像是已经失去了某一个磁铁的某一个磁极忽然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拼命叫嚣着往对方的身上靠近。
五条悟停顿的时间有些长。
“老师您好？”虎杖悠仁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困惑地张口说道，“我刚刚把宿傩的手指吞下去了，应该没关系吧？”
听到他的话之后，五条悟顿时脱离出方才的愣怔，大踏步走上前去凑近对方的脸，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真是稀奇。”他说道，语气里所蕴含的惊讶倒是并没有太多。
两面宿傩的手指是剧毒之物，普通人吞下去只会当场中毒死亡。而虎杖悠仁却能够承载对方的力量。
记载之中，两面宿傩拥有着四只手两张脸，而他死后，则是将自身所有的力量都浓缩在了那二十根手指之内。它们不可摧毁，只能够用封印来压制它的力量。
“把他放出来打一架吧。”五条悟说道，“十秒。”用这样的方法来测试一下对方是否能够真正成为一个承载两面宿傩的安全的容器。
“把他放出来可能会造成很大的破坏。”虎杖悠仁说道。
“不会有事。”五条悟语气平静。
听到他的话，虎杖悠仁低下了头。等他再次抬起眼睛，脸上就已经完全变换了神色。那双眼睛里带着狂暴和恶意，盯着眼前的白发咒术师。
黑色的咒纹就在他的身上蔓延，咒力在那具年轻的身体上升腾。
只是，这个重现世间的诅咒却并没有立刻展开攻击，而是先开了口。
“你这家伙，手指上戴着的是什么？”两面宿傩死盯着五条悟的左手上的配饰，杀意涌动，近乎像是刀锋一般冰凉刺骨。
五条悟轻轻转了转自己食指上的骨戒，说道：“特级咒具，作为曾经的诅咒之王的你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两面宿傩的眼睛顿时红了，当即冲了上去。
他当然感知出来了那枚骨戒上咒力的气息究竟属于谁。正因为如此。才怒不可遏。
两个强大的咒术师顿时以这个空旷的天台为战场开始了激烈的战斗。
天见神理的动态视力顶尖，可以轻易地捕捉到他们的动作。即使很长时间没见，但天见神理依然能够清楚地知道五条悟的实力。他是此时咒术界的最强者，他的出生甚至打破了整个咒术界咒术师与咒灵之间的生态平衡。
如果是他记忆之中的两面宿傩，他们之间的战斗胜负难料。不过，现在的宿傩只有一根手指的力量，所以现在应该只会被五条悟轻轻松松地压着打吧。
果然，两人的拳对拳的激烈战斗之中，两面宿傩站下风。
只是，单看表情，他根本没有站下风的表现。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五条悟的表情奇异，短暂的时间内接下对方的数个杀招，继续说道，“这枚特级咒具的来源记载是千年前。你认识它生前的术师？”
“咒术师战斗的时候都喜欢说废话吗？”两面宿傩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杀意粘稠。
这样的回答和表现，五条悟轻扯了一下嘴角，真是耐人寻味。
€€€€有时候，避而不谈即是默认。
“1。”五条悟默念，十秒的倒计时在此刻结束。
在这倒计时结束之后，虎杖悠仁顿时重新抬起了眼睛，稳稳地将属于诅咒之王的意识压制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重新掌控了自身的主导权。
五条悟伸出手，点在了粉发少年的额头，顿时令对方闭上了眼睛，软倒了下来。
他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同时被两个人伸手支撑住了。
黑发绿眼的少年手扶着虎杖悠仁的手臂，抬起眼睛来注视着对方。
隔着黑色的眼罩，两人有了堪称实质性的对视。
“既然眼下的事情解决了，那我就带我哥哥回家了。”天见神理说道。
“恐怕不行。”五条悟开口说道，这样的拒绝顿时让现场的氛围冷凝了些许，“他吞下了特级咒物，所以必然是要被带回咒术师协会进行调查的。”
天见神理沉默了一下。曾经在咒术界活过一世的他当然知道，如果虎杖悠仁被带回去，极大可能会直接被高层们判处死刑。
虎杖悠仁当然没有害过任何人，但是，那些贪生怕死的高层却容忍不了任何不稳定因素的存在。
“他让本不该出现的人物复活了过来，如果被带回去，他会不会受到你们的惩罚？”天见神理问。
“当然……”五条悟一个响指，失去意识的粉发少年就漂浮在了半空之中，“会。”“如果担心他的话，不如就跟我一起过去？”五条悟低头，望着他说道。
对方的所有举动，都像是一个遇到事件的普通陌生少年，与他人的差别仿佛只是比较聪明。
仗着自己拥有六眼，他将对方的身体来回扫描了很多遍。
“好吧。”天见神理吸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如果他还想维持自己普通人的设定，此刻也并没有别的选择。
“那大家一起先回高专一趟吧。”五条悟说道，他一只手拎起虎杖悠仁，另一只手则是向着天见神理伸出手。
天见神理将自己微凉的手搭在对方的手掌心之中。
五条悟身上拥有着无下限术式，此刻两人实际上也并没有存在真正的碰触，只是看起来像是握在了一起。
而旁边，伏黑惠也同样走到这边。
周围的景色转瞬间全部变成了模糊的色块，而一切事物都被丢弃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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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杖悠仁被五条悟临时安放在了东京咒术高专的禁闭室之内。
而天见神理则是等在外面的走廊，看着白发的青年从里面走了出来。比起记忆之中，对方的身形似乎拔得更高了，穿着深蓝色的高专.制服大踏步走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成熟了许多，也更像是一名老师了。
当年总是让夜蛾老师头疼的学生，现在竟也成为了一名教师。
“悠仁要在里面待多久？”天见神理问道。
“还不确定，”五条悟说道，走近了过来，“说不定明天就被判处死刑了呢。”
少年变了表情，瞪着他：“你在说什么？”
五条悟叹口气，说道：“开玩笑的，他暂时不会有事。”
“比起这个，我更想与你谈另外一个话题。”五条悟将黑色的眼罩扯了下来，露出了那双蓝得惊人的双眸。
“什么事？”天见神理问道。
五条悟骤然弯腰，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近，他的鼻尖几乎都对上了少年的鼻尖，近得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晓。”他念出了自己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中在唇齿间反复咀嚼却从未真正倾吐而出的名字，“你究竟还要装多久？”！
第130章 谁的弟弟
听到对方问出的话语，天见神理的睫毛仿佛蝴蝶翅膀一样轻轻颤动了一下，他的表情困惑：“你在说什么？”
少年环顾四周，指了指自己：“刚刚的话是对我说的吗？”
看到他的反应，在六眼的视野之中，对方的心跳和呼吸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五条悟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不会怀疑自己的心脏。对方的眼神还有许多的小动作，自出生开始，到他们戛然而止的分别，都无数次地被六眼解析，然后全部都作为最珍贵的记忆被他封存在了自己的大脑之中。
但是，现在，天见神理却用陌生的眼神在注视着他。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五条悟轻轻地说道。
在五条晓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曾经一起去游乐园的鬼屋之中祓除过一次咒灵。而那只咒灵的能力很微妙，就是能够显现出一个人心中最大的恐惧。当时，他破开了结界，去找五条晓的时候，堪堪见到了对方心中的场景。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是拥有着四只手两张脸的诅咒在咒术界的记载之中并不是难以被查到的信息。五条悟查到了两面宿傩，但是，当时的五条晓怎么可能见过千年前的诅咒之王。
只是，当今天在那个天台上见到已经拥有容器的两面宿傩之后，五条悟的大脑之中便骤然显示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家族的记载之中上的信息，上面写着“诅咒之王疑似有着兄弟的存在，在剿灭诅咒之王的一役中，当时的家主将之击杀于野地”。
而五条晓在那只咒灵的领域之中，也是站在原地等待着被“虚式”击中。但是，在那时候，五条悟分明还没有学会虚式。
那便只剩下了一个结论，五条晓就是记载之中那个兄弟，而在千年前，晓曾经死于当初的五条家主之手。他拥有着某种转生的术式，而在千年之后，他又成为了五条悟自己的孪生兄弟。
……命运的戏剧性有时候总是这样残忍。
而现在，死去过的五条晓现在却又作为另一个人站在了五条悟的面前，但却又是相见不相识。
“我以前应该从未见过你。”天见神理说道。他的目光澄澈，翡翠般的颜色与记忆之中一样漂亮。
那股心中没来由的愤怒在喉咙间翻涌，五条悟却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就像是一把没有钥匙的锁，说不出更多逼问对方的话。
如果转生是一种术式，那么代价也有可能让对方忘记一切。自己或许就会像是两面宿傩一样，成为对方并不存在记忆之中的梦。
对方怎么能够这样呢？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天见神理，站在他面前的属于五条晓的灵魂，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五条悟向前倾身，手掌支撑在了少年身后的天台上，将对方困在了自己与墙壁之间，身上涌动着极其不稳定的压迫感。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穿着黑色西装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走了过来，他抬起眼睛，就见到了这副高专教师欺压普通人的景象，顿时惊讶地顿住了脚步。
中年人是高专的辅助监督，也经常与五条悟打交道，所以能够轻易地分辨出对方此刻的表情，那种压迫感显然是动了真怒，丝毫没有平时的轻松感。
伊地知洁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照原来的步调走上前去。
“我来交材料。”他试图这样解释道。
听到他的动静，五条悟若无其事的直起身来，拉开了与少年间的距离。
“你去吧。”他说道。
伊地知洁高顿时加快脚步穿过了这片区域，只是，在经过黑发少年的时候，他依然忍不住扫了对方一眼。
少年的脸庞如同精致的玉石，五官漂亮，面上并没有任何处在咒术师地界之中的不自在，反而目光清明而锐利。
除此之外，伊地知洁高感觉不出对方身上有其他特别之处。他垂下眼睛，不敢再多看，而是匆匆地往前转过拐角。
在这个小插曲之后，五条悟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消失了。他的嘴唇微微勾起，表情又恢复了平时散漫而轻松的样子。
“三天后，你可以来这里接虎杖悠仁。”五条悟说道，他并不想说“来接你哥哥”这样的内容，并对此下意识的感到抵触，所以便只是说出了名字。
“我知道了。”在这样牵涉到人命的事上，天见神理知道五条悟并不会让从未有过任何犯罪的虎杖直接被判处死刑。如果五条家家主亲自出力，的确能够将虎杖悠仁保在羽翼之下。
只是，成为两面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今后恐怕就不能再在普通的学校上学，而是进入到咒术界之中。
“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五条悟将眼罩重新戴回去，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五条老师的顺风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搭的哦~”
天见神理看了眼时间，接近午夜，大部分的公共交通应该都停运了，而打车回去的钱相当昂贵。